作者:柳明暗
似十二月神引这样的香料,孟商、孟阳、孟松和孟安或许还会多看几眼,但对于孟彰来说,大抵还是算不得什么。
孟商、孟阳、孟松和孟安只是寻常的孟氏小郎君,还是未长成就夭折的小郎君,他们各自的手头上确实也有些家底,每月里也会从族中、各自阿祖府上领得一份修行资粮,但他们的家资到底没有富裕到能视十二月神引这样的香料为寻常。
所以孟敏如果是给孟商、孟阳他们送贺礼的话,一份十二月神引真的是很拿得出手了的。
但孟彰不是孟商、孟阳这些寻常的孟氏小郎君。
他是安阳孟氏的麒麟子,他得安阳孟氏族中资源的特别倾斜……
十二月神引在他面前,真的只是寻常。
据说这十来日里,族中分给孟彰的香料都是护魂香和净神香。或许没有养魂香,但护魂香、净神香族里是给他管够的!
族里分给孟彰的资源,孟商、孟松这些未曾分家立府的小郎君知道,孟敏这个已经长成的孟氏女郎君当然也可以想见。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着人代她为孟彰送上了一份十二月神引。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十二月神引,约莫就是她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好的贺礼了。
“礼单没有记错的话,”孟彰认真想了想,重新点头道,“敏姑母送来的,确实只有这一份十二月神引。”
孟商沉默一瞬,忽然抬起目光,定定看住孟彰:“十七,你告诉我,族中所有往郡城隍府上给你送过礼的族人,你是不是都记得?”
孟松、孟阳、孟安原本还都在各自想着些什么,这会儿听到孟商的问题,也都齐齐回转心神,或惊或疑地看定孟彰。
五个未长成、未能独自立府、还在长辈羽翼护持下生活的小郎君凑在一起说话,放在往常时候,大抵是没有多少人会特别留意的。
但今时,却是不同于往日。
这五个凑在一起说话的小郎君里头,有今日这场宴席的正主。
虽然说因为考虑到孟彰这个正主年龄尚小,又顾虑孟彰的喜好和心情,来郡城隍府上赴宴的各位孟氏郎君都只是简单地跟孟彰说道了几句就放了他自由,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留心孟彰那边的动静。
尤其他们还都有修为在身,耳力不俗,往孟彰这些小郎君圈子里分去一点注意力并不是多么为难的事情。
也所以,几乎院子里的所有孟氏郎君,都听到了孟商的问题。
孟椿、俑人梧脸色皆是平常,不见任何异状。
倒是院子里散在各处的孟氏郎君,都忍不住一阵阵耳语。
“居然是真的……”
“我还以为这不过是郡城隍府又或者宗房那边为了安抚族人而放出来的消息呢,没成想……”
“是啊,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
“毕竟是未经历多少世事的小郎君吧……”
“所以,所以那消息,是真的?”原本正在与孟庙叙话的一个孟氏郎君转眼看向孟庙,低声问他道。
孟庙低叹了一声,对这个平日里还算是亲近的族人道:“是真的。”
“所有整理出来的礼单和名录,阿彰都看过了一遍。”
那位孟氏郎君怔忪,半是奇怪半是复杂地开口问:“可……这有意义吗?”
“我是觉得没有意义的。”孟庙先是说道,然后又摇摇头,“阿彰自己不是这样认为的。”
“那他……”那位孟氏郎君自己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能顺着心中涌动的思绪,将话说完,“那他是怎么想的?”
提起这件事,孟庙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当日阿彰虽然没有特意要求,但他的意思是不愿意将这件事往外传的。他原本也无意跟外面的族人透露,只可惜,阿祖和梧祖……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
孟庙看向了那边被孟商、孟阳这四个小郎君簇拥在中央的小郎君,将当日里孟彰跟他说的话也给这位孟氏郎君复述了一遍。
“回应了一点心意……吗?”
那位孟氏郎君沉默许久,缓慢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也没有看任何人,不看近在身边的孟庙,也不看远远待在一处角落却始终在视野中央的那位小郎君,自顾自端起酒杯,一口尽饮杯中酒液。
透亮的酒水在他嘴边落下,打湿了他一小片衣襟,但这位孟氏郎君浑不在意,只招手取来了酒壶,又给自己满上。
孟彰察觉到了从院子各处汇聚而来的目光,更敏感地分辨出这些目光里复杂的心思。
是不解,是揣摩,是猜疑,是嗤笑,也是好笑,更是沉默……
他们不能理解孟彰,于是就粗暴地将孟彰的做法归结于小郎君的天真。
他们正在俯视着孟彰。
高高在上地、用一种所谓成人的“包容”俯视着孟彰。
毕竟啊,能出现在今日这一场宴席上的,除了孟商、孟松、孟阳、孟安这四个小郎君以外,都是在安阳孟氏一族里有些手段、有些份量的族人。
孟彰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果真是……
很难喜欢这样的场面啊。
孟彰抬眼,看向了孟商。
孟松、孟阳和孟安他们也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疑惑,凝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孟彰笑了开来,随意又天真:“他们都给我送了礼来,我看一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至于记下……”
“虽然我还只是一个小道童,但也是入了道的,记下这么些东西,花不了我多少时间,看一遍顺道也就给记下了。”
“有问题?”
孟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没有问题。
但要他直接顺着孟彰的话点头,他又觉得浑身不对劲。
一时间,孟商僵在了原地。
孟彰又是笑了笑,亲自取了茶壶过来,给孟商、孟阳他们这些小郎君续上茶水。
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孟安身上,将话题带了回来:“所以是那位敏姑母吗?”
孟安怔怔点头,下意识应道:“是,就是她了。”
孟彰想了想,回答孟安道:“那我得问一问庙伯父,如果他的意思吧。”
孟安回过神来,先往孟庙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正撞上孟庙的目光。
他不觉浑身一个激灵。
孟彰看向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孟庙见他望来,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才将目光别开。
孟安下意识地急喘几口气,却忘了自己如今只是阴灵,没有了肉身只剩下魂体的他其实并不需要空气。
孟彰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孟安的身上。
见得孟安的狼狈模样,孟商、孟阳和孟松对视一眼,齐齐放下了心头那些个想法。
倘若他们真将自己心里的那些事情跟孟彰提了……
莫说梧祖、椿祖又或者族里到底是个什么反应,就单单只是面前的十七郎,怕是都过不去。
十七郎虽然面上看着和气,但实际上……
他可是很有脾气的。
孟安这次所以能成,其实并不是因为孟安豁出去了,也不是因为孟安给十七郎有多深厚的感情,而只是因为能力确实不俗的敏姑母需要这个机会,甚至单单只是因为十七郎自己愿意。
孟安缓过劲来,并不去看周围投注过来的目光,而是仔细打理过自己身上的袍服,举起茶盏与孟彰敬了一杯。
“我代敏姑母谢过十七郎。”
孟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话,只将面前的杯盏举起,饮去半盏。
宴席散去后,孟彰亲自将孟安送到了他阿祖身边。
孟汇垂眼看了看孟安。
孟安身体僵直,目光死死看着脚下地面,却抿紧了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家阿安太任性,这次真是为难阿彰了,下回,汇祖必让阿安给阿彰赔礼,希望阿彰不要太放在心上……”
孟汇先是对俑人梧笑了笑,然后跟孟彰道。
孟彰摇摇头,也笑道:“阿安听说敏姑母遇上了些事,担心她才跟我提起她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而且……”
他道:“这些事我其实也做不得主,还得看阿祖、椿祖和庙伯父的意思呢。”
孟彰话是这样说的,但他亲自陪着孟安过来找孟汇,本身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孟汇笑开,抬眼对俑人梧、孟椿道:“阿彰不仅聪慧,也懂事,果真不愧是我安阳孟氏的麒麟子。”
“我安阳孟氏能得阿彰,是我安阳孟氏之幸,也是我安阳孟氏之福,我安阳孟氏得珍惜这场福分才是。”
孟椿连连点头,满脸的赞同。
倒是俑人梧这个孟彰的血脉亲祖,却是谦逊了起来。
“阿彰资质确实是很不错,但他年岁还太小,性情里很有几分天真,还得多多磨练……”
“你们就别太夸着他了。”
不等孟汇说话,孟椿先就反驳了俑人梧。
“你这个当人阿祖的,怎能这样说阿彰?阿彰哪里就天真了?我看挺好的!阿敏虽然是女郎,也早已出嫁,但她不归夫家,仍是我安阳孟氏的女郎君,她遇上了事情,阿彰听说了问一问有什么不对?……”
孟椿、俑人梧、孟汇这三个支系如今的血脉顶端,居然就这样当着孟彰、孟安乃至更多还未曾散去的安阳孟氏族人的面,就着这件事情拉扯分辩起来。
他们各有各自的道理,也各有各的说法,但争论到最后,还是没在孟敏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的他们,却将孟彰过问孟敏之事这一点给轻易揭了过去。
孟彰在旁边听着,越听越是明白。
孟敏的事,或许在安阳孟氏族中多有争议,孟彰沾染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怕是弊大于利,所以孟椿、俑人梧、孟汇这三人,就默契地联手将孟彰给摘了出来。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孟安其实还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微妙的话,那么听到最后那一段,他也终于明悟了其中的关窍。
孟安脸色纸白,不住地拿眼瞥着孟彰。
孟彰垂着目光看他。
孟安夭折的时候年岁太小,不过是两三岁上下。孟彰虽然也不高大,但对比起孟安来,优势还是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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