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明暗
“顺手而为,不是什么大事。”
白无常谢必安摆摆手,整个人旋即化作一道苍白玄光投入孟彰手中那《酆都万象图》中。
黑无常范无赦的动作也不慢,追着白无常谢必安的苍白玄光落入《酆都万象图》去。而直到墨黑玄光消失,祂的话语也还在孟彰耳边回响。
“在这段时日里,若能安生倒也罢了,可真要有哪个不省心,非要以大欺小来拿捏你的,你也莫要客气,只管唤我便是。”
孟彰作礼:“彰记下了,定不与两位兄长客气。”
《酆都万象图》的图卷表面轻轻一震,旋即平静下来。而随着黑白两位无常的一道化身暂驻宝图,宝图中那黑白玄光所演化的无常变幻又更莫测瑰奇了几分。
每一分无常变化,又催动宝图本身的气机不断沉积。
仅仅就是这须臾的工夫,孟彰就已经能够捕捉到了宝图的变化。
只单单两位无常的化身暂且入驻,宝图便有这样的好处,倘若时间久了,又倘若阴世天地里的诸位阴神神尊都在他这宝图中驻留一道化身,那他这幅宝图……
孟彰心神映化明月,高悬于天穹之上,俯瞰下方心湖激起的万丈浪潮。
那浪潮一浪接一浪地高叠,几欲直上青天,将那轮明月也一并拖入沧海的渊深沉黑之中,叫它也一同沉沦污秽。
倘若能得各位阴神神尊化身入驻,《酆都万象图》的演化固然能够一日千里,但到了那个时候,这《酆都万象图》除了能算他手上一件威力强横的灵器、宝器以外,于他的修行还有什么助益吗?
没有了。
孟彰当下真就缺了那样一件灵器、宝器?
不,他不缺。
他要真是有这种需要……
且不说孟彰当前手里收着的那些威力同样强横的灵器、宝器不少,就算是没有,他难道还不能找人去借?
不拘是安阳孟氏族中这些亲人、族人,还是对他很是照顾、视他如同自家手足血亲的诸多阴神神尊、太学学舍里的各位师长,更甚或是与他达成联盟意向的殷商一系、人族各支学说派系,真想要借,孟彰总是会有些收货的。
解决的办法那般多,用得着浪费一件难得的宝材,生生让它沦为堆砌力量的耗材?
以炼道的方式来炼宝,才不算辜负将它送过来的人的心意,才不算浪费了它吧。
孟彰心意笃定,于是那明月不动,依旧高悬天穹,反倒是那万丈浪潮渐渐地失却了后援,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跌落下来,重回沧海之中。
看了一眼手中的《酆都万象图》,孟彰想了想,抬眼团团看了一圈,在某处供桌停下。
他走过去,将供桌上供奉的牌位挪开,转而把《酆都万象图》给放了上去。
那些循着冥冥牵引从天地各处汇聚过来的香火都在这处供桌前汇聚,经过过滤、净化以后又源源不断地灌入《酆都万象图》之中。
那香火之精纯、磅礴,连暂驻在《酆都万象图》这卷宝图中的两位无常都忍不住作声询问。
“阿彰,这是……”
孟彰笑道:“它们是这些时日以来族中分渡给我的,两位兄长但有所需,只管取用就好。”
黑白两位无常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孟彰先开口了,他道:“两位兄长不必与我客气,这些香火,我手里多着呢。”
宝卷中的两位无常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真不再说话了。
但祂们也没有真的就随意取用这些属于孟彰的香火,恰恰相反,那些灌入宝图中的精纯香火都被祂们拿来帮着孟彰蕴养《酆都万象图》了。
孟彰察觉的那一刹那,也很有些无奈,只能摇头,再次将两位无常的好意记下。
为了避免可能会出现的试探或袭击,孟彰这一段时日都安分地窝在孟氏的祠堂里,轻易不外出。然而,他安分,不代表整个安阳孟氏也安分。
随着安阳孟氏的族中子弟不断进出各地百姓家中拜年,安阳孟氏对于安阳郡的掌控也在不断加深。一个个暗子、间子被揪出,或打或杀或囚。
新春喜庆之下,安阳郡的动荡掀起又平息,平息又掀起。如此几番反复以后,安阳郡终于又平静了下来。但和早先时候不同,这会儿的安阳郡,大半都落入了孟氏手中。
如果说早先时候,孟氏对安阳郡的掌控只有三成的话,那么现下,孟氏自家推算,等新春结束以后,它们孟氏对安阳郡的掌控就已经达到了五成。
莫看只是三成到五成的提升,实际上这已经是孟氏对安阳郡掌控力的跃迁。
寻常世族想要突破这一层桎梏,达到这般境界,少说也得再经营上数百近千年才行。这还是得在自家家族始终保持鼎盛状态才行。
倘若家族力量衰弱,一郡之地另有强盛家族崛起、侵蚀地方,那这个时间还得继续拉长。
由此可见,安阳孟氏这一遭的收获到底有多大。
孟氏族中的各位族老和郎君、女郎得到消息,俱都兴奋不已。
都不需要孟彰再多做些什么,就有族老在族会上提出了建议。
“这个‘拜年’应该坚持下去,不独独只在今年,明年、后年乃至接下来的每一年春节,都要做。”
那位族老慷慨激昂道:“倘若‘拜年’只有今年,那我们现下所聚拢过来的名望也很快会散去,唯有形成惯例,唯有坚持下去,我们安阳孟氏才有更牢固地掌控安阳郡的希望。”
“为了我孟氏的千秋万代,”那位族老最后团团扫视了在座的诸位孟氏郎君、女郎,沉声道,“安阳郡,必须是我孟氏的。”
孟氏心心念念要将自家名号头顶上的安阳两字跟孟氏捆死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如果说华夏的百姓都想要一块属于他们的土地,是岁月和血脉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渴求,那么对于孟氏这个农民来说,安阳郡就是他们所渴求且已经图谋已久的那一块土地。
孟氏此前也一直在努力,日积月累间,多少也算是有些成就。
孟氏对安阳郡的三成掌控力便是明证。
但他们仍旧不满足,仍旧渴盼着更多。
此前进展缓慢也就算了,现下眼看着他们占据、收拢安阳郡的速度和效率大幅度抬升,他们如何能不备受鼓舞?!
“那就坚持下去!”一位族老也拍案而起,高声叫道。
“我们孟氏,眼下也不欠缺这点小钱小粮!将它们散出去能换取安阳郡诸多百姓对我们孟氏的信服,能帮助我们孟氏清扫郡中的间子、暗子,很划算。”
另一位族老也道:“我们孟氏先前为了清扫间子、暗子,也在郡中各处做下布置,那些布置到底消耗多少,各位心里也都有数,点算起来,比今年这些‘拜年年礼’可是多太多了。但那效果……”
说到最后,那族老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然而,这也已经足够。
族会中,大部分孟氏郎君、女郎俱都暗下点头,很是认同这位族老的判断。
“我也觉得这‘拜年’挺好的,”另有一位族老先说道了一句,但族会上所有人都没有放松,而是更认真了些,“可是……”
那族老抬眼,看了看上方其他人的脸色和表情。
“‘拜年’这事一年年地持续下去,若有一日,我孟氏衰败了,甚至衰落到拿不出这样一笔年礼来,该如何?”
有人脸色动了动。
那位族老不去看他们,也没有想要停下听他们意见的意思,当即就道:“再有,如果我们的‘拜年’形成了惯例,安阳郡的百姓习以为常,不再心存感念,且当我们的‘拜年’不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了,又该如何?”
不独独是祠堂各处坐定的孟氏生人,就连祠堂供桌上供奉着的牌位、画像里,都有孟氏的亡人转了视线过来,定睛看向这位族老。
那些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人闭上了嘴巴,继续听着。
那位族老沉沉叹了一声,说道:“民心、民意是公正的,但也是不公正的。”
“它们可以被引导。”
“尤其是,当民心、民意的主体没有正确的认知的时候。”
跟着孟梧坐在他画像里的孟彰听着这话,却是心神一动。
瞥了坐在他上方的孟梧一眼,孟彰没有控制自己面上的表情。
果然,孟梧的目光看了过来,问他:“阿彰,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孟梧的声音也没有控制,轻而易举地传出了画像,落入祠堂中或站或坐的所有孟氏郎君、女郎耳中。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孟彰这里来。
孟彰面色动了动,询问也似地看向了孟梧。
孟梧冲他点头:“你若有想法,只管说来,不必拘束。”
孟彰这才从座中站起,先抬手向孟梧一拜,随后又在画像中向祠堂里的其他人拱手一礼。
“既然民心、民意可以被引导,那为什么我们不抢在那些人动手以前,先出手引导安阳郡百姓的心意呢?”
“我们孟氏在安阳郡中扎根这许多年,对于郡中的其他百姓来说,我们是他们的同乡,是他们的近邻,他们对我们孟氏更熟悉。我们孟氏在这方面,天然就占据了便利。”
“再有,如果没有任何着力点便贸然引导民心、民意,做事过于突兀,也是很容易引发民心、民意的反噬的,但我们孟氏不同,现如今,我们孟氏就正有一个机会。”
拜年……
“拜年走亲访友的时候,闲话家常、谈论琐事八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孟彰问道。
祠堂里或坐或站的那些孟氏郎君、女郎面色也都泛起了亮光。
他们显然也已经想到了。
孟梧看了孟彰一眼,问他:“还有呢?”
孟彰将身体半侧回来,直直迎上孟梧的目光。
他年幼,身量矮小,但孟梧这时候也是跪坐,双方之间的高度差距并不大。
“还有,”孟彰的目光不动不摇,“孙儿以为,我孟氏可以在郡中建立学舍、学堂,为郡中合适的小郎君、小女郎开蒙授学。”
孟彰这话一出,孟氏祠堂里的生人、亡人尽都没有了声响。
他们看着画像中的小郎君,那沉默渐渐发酵成庞大的压力,似要向着画像中尚且满身稚气的小郎君覆压过去。
坐在孟氏生人中的孟珏、孟昭和孟显三人都皱了眉头,眼神中带出几分担忧。
可除了那担忧之外,孟珏、孟昭和孟显三人眼中更多的,却还是了然。
果真是他家阿彰……
孟梧看了看孟椿,又往阳世孟氏一族当代族长那边看过一眼,那目光才再次回到孟彰身上。
“你是怎么想的?说说。”
孟彰心中一定。
他不怕当着孟氏一族所有族人的面陈词,他怕的是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果真,这一年的积累和麒麟子的身份定位,是有它自己的好处的。若不然,他最多也只能像他二兄那样干坐着在原地听。
“如今乱世将至,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我们需要尽量增长我们的力量。”他道。
“族中早前也已经有了共识。”
听得孟彰这句话,虽然孟梧、孟椿这些真正的孟氏一族根基脸色没什么变化,但祠堂中的其他孟氏生人、亡人却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早先我们就已经准备据守安阳。但那时候,我们对安阳郡的掌控远不及当前,所以即便族中计划着要据守安阳,可其实也没想过要怎么去利用安阳郡中的其他力量,我们当时的谋划重心,都在族中……”
“你的意思是,我们当时的谋划有问题?”孟梧面无表情地问。
上一篇: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下一篇:穿无能貌美城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