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明暗
牛头更怒,发冠冲霄:“马面,你莫要忘了,你与我乃是左右同僚,你我惯常一道行动,这些事情落到我手里,我忙得焦头烂额,为了不至于耽误旁的要事,我手上来不及处理的事情就得你来帮忙。”
“也就是说,我不好过,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我便这样的关系,你居然也不帮着我说话?好好好,回头你可莫要怨我!”
马面叫牛头这么一说,也有些怒了。
“我叫没帮你说话?!”
“我要是不帮你说话,你真以为你只需要负责这五洲之地?怕不是七洲都得交给你!你要不要回头想一想,方才是谁在帮着你尽力推脱!”
吃马面这么一喝,牛头气势陡然一滞。
祂踌躇着,愣是好一会儿都不敢开口。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等到马面情绪稳定了些,牛头才小心问道。
“没法子了,”马面目光一厉,远远往入云楼那边看过去一眼,“只能尽量看顾着孟昭和孟显这边了。”
牛头精神一震,也想到了个中的关键,祂差点就高兴得要手舞足蹈了。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且不说相比起祂们俩来,孟昭和孟显以及他们未来的徒子徒孙才是最擅长处理阳世天地这边生人琐事的,要是能让孟昭他们可以专心应对这些事情,料想来这速度也会往上再提升一大截,还有孟彰那边……
孟昭、孟显以及他们现在还在初建阶段的阳明观道统都是孟彰所在意的。
真要是祂们下大力气帮了孟昭、孟显和阳明观,回头遇到事情撞在各位兄长手里,孟彰岂会见死不救?
有孟彰替祂们说话,诸位兄长在处理祂们的时候,也定会更软和几分。
“果真还得是你啊,老马!”牛头重重地拍了拍马面的肩膀。
马面直接将祂的手给抖落下去了。
“得了吧,你这满肚子坏水的‘憨货’!”
牛头咧着嘴还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却在须臾间收敛了所有神色,敛着眉看向前方:“子时到了。”
牛头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天地间陡然传来一阵无形的、悄寂的气机波动。
这股气机波动与往常的每一日新旧轮替时候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从前一日的最后一息转向往后一日的第一息。
但它又是那么的不同。
能容纳阴灵行走天地的阴气在快速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更契合生人的阳和之气。
这是天地在宣示——阴灵已归阴世,阳世只适合生人。
马面也已将长鞭抽出,和牛头、黑白无常等一众阴帅齐齐看向崔判官。
崔判官一整头上高冠,对天地四方深深而拜。
“子时到,十五过,如今……”祂一甩长袖,捧出一封玄黑法旨高高举起,“奉端正严明、至真至圣阴天子陛下法旨,清扫所有滞留阳世之阴灵怨鬼,着立即执行。凡阻挠、抗拒不尊者,杀、无、赦。”
鬼王、日游、夜游、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十大阴帅尽皆肃然作拜,唱道:“喏!”
轰然声起,几如雷鸣,震荡天地内外,直叫所有人一时侧目。那些还滞留在阳世天地的凶鬼怨灵只觉得神魂一阵阵发颤,几乎连形体都要飘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雷声?!这般厉害?”
“祸事了,祸事了!”
“居然是来真的?!那些地府阴神,真的要动手了?”
也就那等无知无觉的凡俗还在喃喃狐疑。
“这时节……怎么会有雷声?”
“不知道,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吧?”
“外头这是……怎么了?”
然则鬼王、日游、夜游、黑白无常这些阴帅又如何会在意他们?
鬼王一扬手,便有鬼将得令,将一杆黑褐色的大旗高高竖起,大旗之下,阴气聚散成云海,而在那云海之中,一个个着甲持盾的阴兵直身站立,眼睛所在之处火光幽幽。
鬼王帅旗之下兵凶将戾,其他阴帅也不愿叫祂专美于前,是以很快,日游、夜游、黑白无常等诸多阴帅也各自竖起将旗,将棋之下阴云飘荡,内中自有阴兵、阴将列阵候令。
鬼王只打眼一扫,心里便已经有数了。
祂冲着日游、夜游、黑白无常等一众阴帅咧了咧嘴。
即便祂眼有笑意,那张凶恶面容上也端的恐怖。
祂也不理会,又是冲着崔判一拱手:“我去了。”
祂转身,大步踏出,转眼已走出数十里之外,鬼王旗带着诸多阴兵、阴将跟在祂身后。
阴阳路铺展开,不走生人聚居的大城、小镇,只走荒僻不见人烟的小道,可饶是如此,这一路也还有许多视线追随着鬼王与鬼王旗。
鬼王只不理会,一意往东而去。
有那镇守城外的部曲擎着火把守在高高、高高的城门上,见鬼王、鬼王旗在城外而过,俱都是沉色戒备,不敢放松分毫。
直到鬼王、鬼王旗连同那一片浩荡阴云云海远去,这些部曲才有了悉悉索索的低语声响起。
“……活下来了。”
“是啊,总算活下来了。”
在城镇的最高一处楼舍上,也有一群人舍了收拾好的坐席,齐齐站立着远远观望那一片快速远去的阴云云海。
“我们真的不阻拦,就这样放了祂们去吗?”
手搭放在刀柄上的县尉问旁边的县丞,目光却一下一下瞥着站在更前方的县令。
显而易见,县尉这话问的压根就不是他面前的县丞,而是县令。
县令约莫也是知晓的,但他懒得理会,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县令能置之不理,县丞却不能。
他暗自叹了一声:“阻拦?怎么阻拦?只凭我们这些人吗?”
也是县丞不想彻底得罪了县尉,不然他还有一句更狠的话给他——真要阻拦你且自去,恰好这也是县尉的职责范围之内。
县尉心里也很明白,他在原地站立半饷,还是问道:“可上面没有更明确的决定传递下来,真要是因为祂们爆发了什么凶案命案,我们怎么办?”
县丞这下是真的明白县尉为何如此做态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着他自个儿的官位,担心事情闹大了,他自己要成为那个替罪羊……
“能瞒就瞒着吧。反正……”
县令没有将话说完,但县尉心里已经明白了。
真要瞒不住,那叶就只能这样了。
县尉不是很满意,可他看了一眼县丞的脸色,到底是将所有话语都给憋回去了。
有方才那句话,已经是县丞厚道了,再多……
纵是县丞敢说,他自个儿就会信了吗?
县尉提着一颗不住往下坠落的心,望入那深沉至极、厚重至极的夜色之中。
在那夜色深处,似方才这般的凶危、霸道的阴云云海还不只一处,也不只是向着东方而去。
它足有十个,如今也正向着天地十方而去。
“这天下……”
“这天下,真是要乱将起来了啊。”那县尉不敢也不能说完的话,孟梧却是都跟孟彰说道出来了。
孟彰脸色仍旧平静,他甚至对孟梧的这番论断不太赞同,不过他也没有直说就是了。
然则孟梧目光看来时候,却多少也猜到了孟彰的态度。
“你不这样觉得?”孟梧问。
既孟梧都问了,孟彰也不好什么都不说。
“阿祖,你年前不是才说,这天下要乱了吗?”
原就是要乱起来的天下,如今不过是多了一方势力入局而已,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实在不必将这些新入局的阴神们当做祸乱人世的凶手看待。
孟梧沉默了一瞬:“你说得也在理。”
顿了顿,孟梧看了孟彰一眼,再问他一次:“诸位阴神神尊此番动作,必定会影响到各方的判断。族中原本还愿意在帝都洛阳那边继续经营的族人怕是要改变主意了。”
“一旦族中在帝都洛阳那边的人手削减,我们在那边的力量也会跌落。阿彰,你之后在那边也会更加艰难。如此,你也不改主意么?”
孟彰面色仍是平淡,似乎不曾担心过这个问题。
“族人们担心外间境况,想要回归安阳郡中,那是好事。”他说,“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们。”
孟梧皱了皱眉,还有待要说些什么,却叫孟彰一句话给堵住了。
“左右,这些在当前节骨眼上回归安阳郡族中的族人,原也帮不上什么忙。”
孟梧是真的没有话说了。
他难道还能强行辩词,夸大那些族人的本事和份量?
真要有这样的能耐,他们也就不会选择离开帝都洛阳回归族中了。可莫要忘了,早先时候他们也还是坚持要在帝都洛阳那边发展的呢!
孟梧遥遥往四下各望去一眼,看着那些原本该要奔往帝都洛阳的孟氏车驾和部曲在阳世天地那边诸位阴神闹出动静以后,陡然就转了个方向,散入安阳郡各处。
是各处,有的远离安阳孟氏核心聚居的街巷,有的直接就停在了郡城外间的别院。
也是,他们虽然是孟氏郎君,可长年久居帝都洛阳,在安阳郡中的业产多有疏忽,未必能让他们住得舒适安心啊。
“且罢了。”他不想再看,起身就要离开,“让这车驾送你回转帝都洛阳吧。”
还看什么看,阳世天地里皇族司马氏、最为顶尖的四大家族也都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默许了这些阴神的行事,选择将他们的力量和重点倾注在彼此身上。
他在这里干坐着等下去也只是空耗时间,还不如早些回府里去呢。
孟彰抬手作礼相送:“是,孙儿多谢阿祖。”
抬手去掀开车帘的孟梧动作一顿,才真正走下马车:“去了帝都洛阳以后要多加小心。那些人不愿意将力量分薄去处理阴神,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愿意接纳阴神在自家的地盘上行走,更不代表他们不会利用阴神。”
就算这些来自阴世的阴神不会随意插手阳世天地里生人的事务,只处理游荡、滞留在阳世天地的怨鬼恶灵,这些阴神的动作里头也仍旧有许多可以操作的地方。
未必能够为他们所用,直接为他们清扫、处决对手,为他们自己一方增加优势却是可以做到的。
孟彰心里自也明白,但他更相信阴神们早有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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