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极年
食乐攥着手中硬邦邦的荷包,垂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奴才在外殿当差,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崔公公忍不住蹙眉:“陛下什么都没说吗?”
食乐:“陛下吩咐奴才把两位殿下的份例补上。”
崔公公:“陛下当时是什么表情?”
食乐:“奴才不敢直视圣颜。”
崔公公:“陛下说话的语气呢?”
食乐:“陛下深藏不露,说话都没有语气的。”
崔公公:“……”
崔公公看着被食乐攥在手中的荷包,他总觉得今天的银子白花了。
“食公公,在陛下跟前当差,可得多用心啊!”崔公公气闷地提醒道。
食乐垂眸看着手中的荷包,开口道:“奴才会用心的。”
谁花了多少银子打探陛下的情况,他都替陛下记在了本子上。
虽然崔公公每次给的不多,但是架不住次数多,加起来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你是咱家带出来的,咱家不会害你。”崔公公又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嘴脸,“把差事办好,好处少不了你的。”
食乐诚恳地点头:“崔公公的‘好处’奴才都记着呢。”
听食乐如此说,崔公公又嘱咐了两句,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第13章
崔公公离开后,食乐也拐进了御书房,两人都没有察觉,他们的谈话全部被御书房外值勤的梁青墨听了去。
御书房内,食乐向江存度回禀公主和皇子的情况。
江存度听了轻蹙了下眉,问:“都安排妥当了吗?”
“奴才按照陛下的吩咐,除了让内务府把两位殿下的份例补齐,还依照规制,给两位殿下拨了一批伺候的内侍宫人,这些都安排妥当了。”
食乐略停顿了一下,又道:“就是两位殿下居住的宫殿有些偏僻……”
听了食乐的回禀,江存度看了一眼外面,此时已经天黑,再安排什么也不方便。
收回视线,江存度对着食乐道:“明日你再去一趟,宫里的宫殿,让公主皇子随便挑选。”
“是。”食乐应下,宫里的主子不多,大部分宫殿确实都空着,但也有少部分有主的。
想到这里,食乐瞄了陛下一眼,开口提醒道:“陛下,宫里的静怡殿住着一位清修的太妃娘娘。”
江存度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宫里还有先皇的太妃,他改口道:“除了静怡殿,让他们随便挑吧。”
说完公主和皇子的事情,食乐拿出三个荷包,把内务府总管和崔公公的言行一字不差地向江存度汇报了一遍。
“内务府的总管确实该换了。”江存度指着御案上属于崔公公的荷包道,“就换成崔公公吧。”
“崔公公?”食乐很诧异江存度的决定。
“崔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吧?”江存度却突然道。
食乐不明所以地点头。
不但是老人,而且背后还可能另有主子。
这样的人处理不好,可能会牵动前朝,可如果对方自取灭亡,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内务府总管是个肥差,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不贪的,区别只是主动被动,贪多贪少罢了。
“孝敬”与“被孝敬”是皇宫里的潜规则,对于认知有限的内侍宫人来说,也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水至清则无鱼,同样水太浑了,也不利于鱼生存。
江存度所做,就是把需要处理的鱼,调到水浑处。
安排好这些琐事,江存度抬手捏了捏眉心,原本他只是想走完必要的剧情,然后就安心退休养老,可结果,事情却越处理越多……
真是让人头疼啊……
正想着,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道惊雷,阴了半日的天,终于下雨了。
江存度转头看向窗外,对着食乐说道:“明早晚两刻钟叫起。”
这段时间事务繁多,江存度还未进一步推迟早朝时间,今日赶上天气不好,他的头疾加重也是很合理的吧……
“轰隆——”
又一道惊雷声炸响,狂风紧随其后呜咽而来。
远在皇宫角落的铃玉殿内,云藜匆匆跑向窗边,想要把摆放在那里的两盆君影草搬到房间内。
君影草因其特殊的花形又名铃兰,而铃玉殿的这两株原本是长在墙根的野花,被江泠姝和云藜发现后,移植到了花盆中。
在曾经的铃玉殿里,这两株君影草也算是少有的装饰之物了。
今日新调拨过来的内侍宫人,眼见云藜要搬花,连忙抢着帮忙。
“云藜姑娘,让我们来吧。”两名宫人先后搬起了两盆花。
云藜也没有客气,只道:“搬到里面去,别被雨淋了。”
如今的铃玉殿已经换了一副全新模样,珍玩摆件装点在房间内,两盆素色淡雅的君影草混在其中,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江泠姝坐在桌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云藜见此,开口遣退了房间内的宫人。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云藜走到江泠姝身边,出言安慰道:“陛下心里还是有公主的……”
虽然陛下另有目的,但好歹是注意到了公主的存在。
江泠姝眼中倒映着房间内的华丽摆件,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奇珍异宝再贵重,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而身外之物又如何能填补内心的缺失。
陛下虽然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可却是要把她远远地送走。
说出雀鸟无辜的父皇,却看不到她的期待。
窗外的雨倾盆而下,江泠姝却努力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溢出来。
雨下了一夜未停,第二日清晨,天气多了一丝秋日的凉爽。
京城内,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早起赶往勤政殿上早朝。
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因居住地距离皇宫较远,甚至要寅时初就起床。
先皇勤政,对大臣也严苛,所以制定了严格的考勤制度,无故迟到者,被罚俸禄是小,严重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昨日一场大雨,今天的路定然不好走,为免迟到,许多官员起得都比平日要早些。
可有些时候,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刑部郎中早早从家中出来,可马车行至半路的时候,陷进了泥坑里。
刑部郎中下了马车,催促车夫快些将马车拉出来。
然而折腾了半天,车轮一直在泥水里打滑,并且越陷越深。
凉气袭人的清晨,刑部郎中硬是急出了一身汗。
再不走可就要迟到了,陛下有“头疾”,可以理直气壮地迟到,他们这些臣子可没有这样的特权。
所幸这时已经有早起的商贩出来做买卖,刑部郎中拦下了一个用马车拉货的小贩,拿出二两银子,让对方送自己到宫门口。
眼见用自己车马的是个官,并且还给了银子,小贩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刑部郎中紧赶慢赶,到达宫门口的时候,还是比平时晚了一刻钟。
陛下迟到,最多也才迟一刻钟,而他今日,怕是要比陛下还晚了。
刑部郎中顾不上仪态,进了宫门后,一路小跑向勤政殿而去。
等他赶到勤政殿,抬眼一瞧,看到了满殿交头接耳的大臣。
刑部郎中愣了一下,随后狂喜。
刑部郎中迈步进入勤政殿,混入百官队列,低声向刑部侍郎打听:“陛下还没到吗?”
刑部侍郎摇了摇头,开口道:“今儿都快两刻钟了。”
看着刑部郎中满头大汗的模样,刑部侍郎好奇问了一句:“许郎中今天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刑部郎中擦着额头上的汗,无奈道:“马车陷在了路上。”
“许郎中今天赶巧了。”刑部侍郎突然压低声音道,“看今天的样子,陛下的头疾应该是又严重了……”
刑部郎中也缓过来了一些,和刑部侍郎攀谈了起来,声音同样压得很低:“也不知今日梁太傅要和陛下争论多久……”
“好好的朝会变成如今这样,政事全被耽误了,长此以往,上行下效,各衙门的官员也要变得散漫了。”刑部侍郎对未来很是担忧。
今天碰巧迟到的刑部郎中觉得刑部侍郎言重了,就他所知,各部门,最起码刑部的效率就没有受到影响,而且陛下批复奏折的速度明显见涨,许多事情的效率反而提高了。
没等刑部郎中开口,一声吟唱突然传入殿中:“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众人立刻归位站好,整个勤政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出意外,梁太傅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修养多日,为何越发迟了?”
文人说话喜欢委婉,梁太傅这句,就差直接说:陛下你是不是故意迟到了?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梁太傅与陛下的辩论,几乎成了每日早朝的必备节目。
江存度一手扶住额头,淡淡开口道:“前几日,太医院的李院使又给朕诊了一次脉,李院使劝朕多修养,但朕每每想到太傅的劝谏,便不敢懈怠……”
“昨日一场骤雨,今日晨起,朕便觉得头越发沉重,便又传唤了一次李院使,这才比平日稍晚了一些。”
江存度有理有据地给出了回应,今早他可是特意让李佑德过来走了一个过场呢,就是为了应付梁太傅。
“太傅心忧朕的身体,朕很欣慰。”说到此,江存度轻叹了一声,话锋一转道,“但朝会时间宝贵,朕因身体不适,迫不得已耽误了两刻钟,可太傅如果每日都要就此事与朕议上一议,那每日被耽误的时间,就要变成三刻钟,甚或四刻钟了。”
梁太傅:“……”
梁太傅只觉心里发堵,他想要说些什么,奈何有理没理,全让陛下一人占了,好话坏话,也全被陛下一人说了。
群臣面上都垂着头,盯着脚尖看,心中却早已当起了小裁判,今日这场辩论,陛下胜……
梁太傅没能辩过陛下,瞪着眼睛又重新站回了百官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