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危火
她凌乱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土,看着朝她快速走过来的少年。
三年没有见面,她记忆里的小七还是十四岁的时候略有稚嫩的面庞,可爱的,搞怪的,偷懒的。
现在却满身凌厉,冰冷的盔甲上残留着不知何时留下的血迹。
她在北疆深处,听小七杀敌的消息,总会恍惚。
直到现在也是,这个快步朝她走来的少年将军,在她眼中和那个抱着狗玩的无忧无虑的小孩重叠、又分开。
距离还有五步远的时候,曲渡边却停了下来,他视线落在阿姐怀中的盒子上,上面刻着小小的两个字,阿湘。
他一瞬明白这是何物。
于是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穆,忽的一撩衣摆,行半跪之礼。
“大周七皇子,征北将军曲渡边,领以皇命,恭请阿湘长公主,织仪长公主,回归故土!”
织仪在他出兵前,被老登封了长公主,与阿湘姑姑并尊。
叶连泱眼睛瞪圆,看向那个姑娘,织仪公主??
老大的阿姐没死吗??
他赶忙反应过来,一挥手,五百轻骑全部下马,跪地相迎:
“恭请阿湘长公主,织仪长公主,回归故土!”
“恭请阿湘长公主,织仪长公主,回归故土!”
声音沉沉,洪洪散在苍茫天穹之下。
织仪低下头,抚摸着盒子,轻声说:“姑姑,你听见了吗。”
曲渡边这才起身,一步步走到织仪面前。
他低下头,抓住了织仪的衣袖。
好像抓住了三年多前山鸣关他没能抓住的阿姐的嫁衣。
他这个时候才笑了笑。
“阿姐,我接你回家。”
织仪将阿湘的骨灰交给谢立杉,转头就狠狠抱住自家弟弟。
她一点形象都没有的嚎啕大哭,哭的冒出鼻涕泡。
“顺宁宫最傻的就是你!”
趟过多少明枪暗箭才走到这一步,他当时才多大,建府都没到的年纪,走得有多难。
曲渡边没吭声,过了会才说:“这次回家,我想吃郭娘娘的炸金角。阿姐,你再去厨房偷吃的时候,得叫上我。”
织仪知道他是故意逗他,还是破涕为笑。
她抹抹眼泪:“好,偷光。”
-
接回阿姐。
曲渡边先带着他们几个回到了他在草原的暂时驻地。
织仪等人在大周和北疆的交战期间,一直颠沛流离,四处躲来躲去,饿倒是饿不着,但吃的五花八门。
曲渡边叫人准备了食物,给这些人烧好水,简单打理下,起码吃饭的手上没有血和泥。
等收拾完,一个两个的逮着食物狼吞虎咽。
曲渡边哪里见过阿姐馋成这样,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一块块肉往她碗里塞。
谢立杉见状,也夹了两块肉,放在织仪碗中。
曲渡边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立杉僵了下。
曲渡边挪开视线,没说别的。
片刻后,他对织仪道:“阿姐,我去那边看看你们明天路上用的东西,你慢慢吃。”
织仪:“好!你快去吧。”
他起身后没多久,谢立杉也找了借口离开。
两人在帐篷后面见面。
谢立杉轻咳一声,“那个,是路上逃窜,我夹习惯了。并非有意冒犯。”
曲渡边却认真道:“谢了。”
谢立杉也正色起来:“谈不上谢,一切都是我自愿。而且若非殿下送我来北疆,建立联络方式,我恐怕根本帮不上忙。”
两人相视一笑,疏离客气的感觉散了不少。
谢立杉担心挨揍不敢说的事,曲渡边主动提起了:“你跟阿姐如何了?阿骨木多那小子的眼神很不对劲。”
来的路上他就想问了,其实有一点八卦在。
谢立杉幽幽叹了口气,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你阿姐她就是个木头。不过……她好像有一点喜欢阿骨木多。”
“?”曲渡边迟疑,“哪里看出来的。”
谢立杉:“男人的直觉。”
“……”
曲渡边无言片刻,拍了拍谢立杉的肩:“你也是个木头。”
阿姐从来都不会吃除了家人以外,旁人用自己的筷子直接夹给她的菜。
谢立杉:“嗯?”
曲渡边直接走了。
阿姐的感情问题,还是他们自己处理,他不给谢立杉下绊子就是最好的帮助。
到了晚上的时候。
曲渡边和织仪才有安静说话的时间。
姐弟俩三年多没见面,说话说了大半晚。
曲渡边跟她讲自己在剿匪、边境时候的趣事,织仪跟他说她在北疆经历的稀奇古怪的事。
两人都没有提起这三年历经的风霜和艰难,只说好玩的,窘迫的,把对方逗得哈哈大笑。
到了后半夜,才稍微正经起来。
织仪问:“小七,北疆这边还要多久结束?”
“还需要些时间,吉日格拉想用残部背水一战,等我叫人传播的消息彻底散开后,他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曲渡边:“说不准会有人直接把他绑了过来投降,越到最后收网越急不得。”
织仪:“那明天你就没办法跟我一起回城了,或许也没法一起回京。”
曲渡边叫人去中一城提前通知,一路快马,不出明日,织仪公主还活着,和阿湘公主一起回归的消息就会传开。
后日或者大后日,就会传到京城。
崇昭帝应该会下旨迎她们回京。
“没事阿姐,一前一后罢了。”
郭娘娘肯定很想念阿姐。
织仪点头:“小七,以后北疆会怎么样?抓到的战俘都会杀掉吗。”
曲渡边:“顽固者杀,虐杀大周百姓和士兵者杀,其余镇压。”
他知道阿姐的心思,但北疆和他们立场不同,多年摩擦征战,两方的血腥和仇恨,只能用时间来消弭。
就算北疆有主和派,也一样。
“也不知道阿骨木多会选择留在哪里。”
阿骨木多和吉日格拉纠缠,拖延了两国战争许久,要是回到大周,也能混个官当当,起码吃喝不愁。
织仪:“明天就知道了。”
次日。
曲渡边分出护卫队,护送织仪一行人回城。
她们会路过夏赴阳现在所在的驻地,一路都有人接应。
临走的时候,叶连泱靠在自家老大身旁,嘴巴叼着根草,在看戏。
阿骨木多浑身上下没有行囊,织仪一眼就看出他的意思了,她道:“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吧。”
“嗯,”阿骨木多嘴唇嗫嚅两下,目光深深,“织仪,要是当时你和亲的人选是我,你现在会选择留在北疆吗?”
织仪:“不会。”
阿骨木多收回了最后挽留的话。
“那再会了。”
他再如何是主和派,到底还是北疆人,更何况现在北疆几乎被大周打的分崩离析。
他不会去京城,接受大周给的赏官。
织仪:“或许吧。”
她入了车队,拍了下谢立杉的肩膀,“走了。”
谢立杉才逐渐放松,朝着阿骨木多客气一笑。
织仪朝着曲渡边挥手,“小七,我们就先走啦。”
曲渡边:“嗯,你们路上当心。”
谢立杉朝他拱手,“殿下也当心。”
队伍缓缓离去,曲渡边旁观看完这一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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