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230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这些卷宗上都标着圣德纪年,那是先帝在位时的年号。

当朝皇帝在位三十年,许多人已忘了先帝的雷霆手段,甚至不知先帝年号谥号,圣德通宝也俱被官府回收后,陆陆续续重铸新钱。

官府上时不时要查徵宣卷宗,却不会查先帝的,久而久之,圣德帝年间的卷宗基本湿潮破旧不能看,不仅经不起大动作翻阅,还生了不少蛀虫,这也给姜遗光带来不少麻烦。

正小心地翻着,姜遗光发现了一些端倪。

原来,本地原名荃州,地域辽阔,中心一片广阔湖泊,名曰灼月湖,后来先帝觉得荃州实在太大,担忧无法管辖,将老荃州拆分一分为二,以中心湖泊为界,左边为新荃州右边为星州,分别派知州管辖。

拆分时间久了,许多人就忘了新荃州和老荃州之分,只知道荃州与星州,两州相邻,风俗人情亦相似。

灼月湖……他们来时的船好像经过。

姜遗光若有所思。

他这几日都泡在县衙的藏书阁中,不眠不休翻看,只可惜,当他把几层书架全部翻完后,也没有找到关于卫家关于骨瓷的一点踪迹。

同姓的卫家倒是找到不少,只是却没有找到卫善元这个人。

不过……闽省相较起其他地方又更注重同姓宗族势力,同姓即是同根。所以,他看见的卫家或许也和当初的那个卫家有关系。

按着这个思路,他又找出些东西来。

此刻,他打开的卷宗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一桩大惨案。

圣德二十五年,也就是四十七年前,当地爆发了从未有过的巨大飓风之灾,飓风后,又是暴雨数日,洪水泛滥。

当地百姓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尽管洪水退去很快,可依旧死伤无数,三步一尸,五步一坟。

剩下活着的人,地被淹了,房子塌了,又有不少人因为吃在洪水中泡过的食物而生了疫病。

当地官府好不容易等来赈灾粮,卫家却在此时联合其他世家大肆囤地,以三两一亩的贱价收良田,又把无处可去的流民买为家奴。

作为家奴,自然是管饭的,一天一顿,吃不饱也饿不死。在官府看来,屯地是大罪,但放在当时百姓眼里,卫家既买了他们的地,又让他们能吃上饭。可比只会叫他们等赈灾粮、还让他们用做工换粮食的官府强多了。

当时本地知州忙着赈灾之余还要和卫家斗法,卫家家大业大,趁着灾难很是发了一笔财,风光一时,又凭借庞大宗族势力狠压官府一头,连当时的知府都被他们控制住,奏折都难以送出这荃州地带。

到后来,卫家很快就遭到了清算。

抄家、砍头、流放……女子充官伎男子发配边疆,偌大卫家在几行字间灰飞烟灭。之后的卷宗,再见不到卫家之事。

只是也没提卫家和瓷有什么关系。

圣德二十五年……姜遗光按着这时间去找地方志,翻到了些踪迹。

“……荃州出名瓷,闻名一时……”

“以卫家,赵家,薛家为最。卫家以牛、羊骨粉入釉,所制骨瓷薄如纸、白如玉、明如镜、声如磬……”

竟然真是这个卫家……

只可惜,卫家只在地方志上占了短短不到一页篇幅,往前往后翻,都没了卫家事迹。

他记下了卫家祖籍所在,在如今星州内。

月光如洗。

姜遗光躲在藏书楼里,悄悄将书籍放回原地,又悄悄离开,像一抹无声的影子。

看守书阁的老吏睡得正香,不知道有个小贼偷潜进来,翻了好几天的卷宗。

客栈内,黎恪喝过安神汤后,睡得格外熟。

小二没有在深夜动手。他知道,这时肯定有人在守夜。所以,在天才蒙蒙亮时,他已经在厨房里烧了热水,带上干净布巾上楼去。

那群守夜的果然没起疑心,他轻悄悄推门进房间后,托盘上加了蒙汗药的布巾悄悄罩在床上那白面书生的脸上,不一会儿,他便睡得更熟。

小二大胆起来,从他枕头下翻出一面照不出人影的铜镜后,塞进怀里,若无其事地从房间里出来,往楼下去。

而后,他就光明正大拎着菜篮从客栈大门走了。

只要他回到村里,丁阿婆自然会保佑他。这几个外乡人算什么?

那厢,姜遗光伪装成的少女在码头登上了船。

他不知官府什么时候会发现藏书阁被人闯入一事,也决心尽早离开。

第189章

灼月湖很大很大, 清透,碧绿,湖边种着大片梧桐树,垂落万千树须, 有时榕树花开, 红绿相间美不胜收, 实在不负灼月美名。

姜遗光就坐在客船二层,来来去去的船工和游人没有一个会给这个坐在角落、衣着和样貌都没什么特别的“少女”多投去一个眼神。

船上一众游人聊得热火朝天,姜遗光听了一耳朵, 发觉他们大多数人都在讨论着星州的两大武馆对赌一事。

话说星州和老荃州拆分后,新荃州承了原来的一套官府,新官直接上任即可。星州亦如此,可那位新知州在管辖上有些弱,一时半会儿闹得闹哄哄乱糟糟, 加上当地宗族势大,又突然生了倭匪患,百姓们不得不让家中男丁上阵,武馆便悄然在星州兴起了。

当地武馆皆拜关二爷这位武财神, 希望讨得个生意红火、忠义双全, 他们讨论的两家武馆也不例外。其中一家名为忠昭武馆,另一家名叫明武堂, 皆以关二爷为尊,却还要分出个哪家武馆得了关二爷真武气和财气。

这回起冲突的引子,要由两家武馆馆主的儿子争夺一位女子说起。

那女子姓王, 原先嫁给了忠昭武馆的儿子, 后来受不了他打人,生了儿子也没消停, 便提出和离。忠昭武馆一开始不肯放人,但王家宗族家大业大,不容小觑,王父也疼爱这个出嫁女,只能离了。

而后,这位王姑娘竟又大张旗鼓地和明武堂堂主的儿子往来,听说还要定亲,忠昭武馆这边就不乐意了,那位大少爷悔不当初,想重新娶王氏,几次抱着孩子跪在王家门外声泪俱下地做保证,称再不打她,一定好好和她过日子。

一家有好女,自是百家求,两大武馆平日为了争个第一武馆的名头本就有龃龉,这回终于爆发。

“听说那王氏生的国色天香,性子却刚烈……这下有好戏看了……”

“王家还有一手采珠的好本事,他们怎么肯放人?”

“这回也不知谁胜,我可给明武堂下了一注。”

“听说赔率已经到三比五了,怎么都觉得明武堂能赢?”

就有人神秘兮兮道:“还不是因为忠昭武馆那位大少爷前几天和一位北边来的高手过招,大庭广众下被一脚踢出去,听说内伤还没好呢。”

船上一众人聊得厉害,姜遗光没在意,他并不打算掺和进去。

游船一楼,同样有个高大男子缩在角落里啃烧鸡腿,听到其他人讨论着忠昭武馆大少爷被一高手打败的消息,嘿嘿一笑。

船只很快靠岸,那高大男子把鸡骨头一扔,当先跳上岸,回头伸手在河里洗了洗,在衣服上擦抹干净。

姜遗光顺着人流往下走,身边人还在讨论着两大武馆争霸一事,听说就在明天。

他慢慢走下船,经过了在河里洗手的高大男人,那男人只见一双穿着粗葛布鞋的脚从眼前经过,顿觉眼熟,抬头看去。

是个不认识的贫家少女,面黄肌瘦,五官有几分清秀。

可老觉得眼熟。

姜遗光余光瞥见了他,神色未变,本要直接离开,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停下了。

还在苦苦思索自己到底在哪碰见过他的洛妄对上他的眼睛,一拍大腿:“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姜遗光嗯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提到这事儿洛妄就心虚气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姜遗光追问:“你不会想要反悔吧?”

“怎么会,我这不是没吃东西吗?”洛妄狡辩,“没吃饱就没力气干活儿,哪里是反悔。”

“我看见你吃鸡腿了。”姜遗光戳破他。

“……我是没吃饱!”洛妄大声嚷嚷。

岸边不能久待,洛妄起身跟在姜遗光身后,两人边说话边走。

洛妄身上没钱。

他总是攒不下钱,有钱了就去大吃大喝,没钱了就忍忍,实在忍不下去了,再去干点儿力气活,有时不高兴了,就去富贵人家摸点钱财,如此往复。

洛妄一开始还蔫着,一听姜遗光要请他吃一顿饭,立刻抖起来了,吵着要吃鸡。姜遗光没什么偏好,带他在街上找了家馆子,当真按照洛妄的要求点了好几只烧鸡。

即便是在馆子里,依旧能听到周遭食客热切讨论着两大武馆争美一事。六月天,热气蒸腾往上涌,店里佛龛也点上了香,白烟袅袅。

那群人边吃边聊,吃得满头大汗后,店小二端了当地名点四果汤来与他们解暑。

洛妄眼睛就飘过去,见着那白生生脆莹莹的四果汤,郑重道:“吃多了烧鸡火气旺,给我也加份那汤好了。”

恰巧他的烧鸡上了,油滋滋亮汪汪的一只摆在大盘里,小二一手托一托盘,一托盘里放两只,稳稳当当从那群食客中过来,叫那群吃着小菜的人不住地咽口水,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哪桌人这样阔气,若是位英雄好汉,也可去结交一番。

待见到竟只有一对看着毫不起眼的年轻男女时,众人不禁大失所望。

洛妄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美滋滋地把四只烧鸡整整齐齐摆在眼前,先狠狠吸了口香气后,而后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吃的满嘴流油。

正吃着,又听见那群人说起打伤了忠昭武馆大少爷的那个高人。

“也是报应,听说是那高人在路边吃烧鸡,这位大少爷撞上了人,把他的鸡腿撞掉了,就惹怒了那高人……”

“那高人一开始让他赔一只鸡,你说那大少爷赔了不就得了?还不肯认,这下好了吧……”

“不愧是高人,不拘小节……”

听着他们的话,姜遗光的目光渐渐聚焦在洛妄身上。

“打伤他的是你?”他低声问?

洛妄正吃得欢,抽空抬头点点:“那当然,我厉害着呢。”

他煞有其事地说:“我看你也是个好苗子,那什么大少爷应该打不过你。”

小二正巧来上第五只烧鸡,闻言嘴角一抽,忍着没说话,却叫那帮食客中的一个听见了,扭过头,上下打量坐在洛妄对面瘦高的“少女”,诧异道:“就她?一个女人还想挑谢大少爷?”

其他人没听清洛妄的话,听了后也知道了,看这两人还是外乡人,皆露出嘲弄之色。

“我们说那谢大少爷,也是拿谢大少爷和明武堂大少爷比,除了那高人和明武堂,其他人,还是个女人,就不要瞎显摆了。”

“就是就是,就这小身板,能打谢大少爷?”

“哈哈哈哈……”

洛妄和姜遗光理都没理他们,继续吃吃喝喝。那群人当中有人多吃了几杯酒,摇摇晃晃走过去,撑着桌子又扫了眼姜遗光。

虽然把脸抹黄了,头发也包在头巾里,可露出的那张脸五官细看下还是能显出几分清秀。

“好好打扮,也是个小美人。”

伸出手去就要摸“她”的脸。

手腕被一只瘦削的手攥住。

紧接着,他腹部一疼,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砸在馆子当中圆柱上落下来,在地面滚两圈,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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