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阙
也因此,文霁月在外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主要是顾敛和姚文衷在吵,范世湘一旁帮腔,眉头狠狠皱起。
什么时候了还吵架?什么毛病?
踏步进去,就见偌大空旷院落中,三人都站在一棵菩提树下,姚文衷一口一个你少管我,格外不屑。
再看顾敛,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范世湘也气得不清,狠狠一跺脚指着姚文衷骂:“你当大家稀罕管你?没头没脑愣头青一个,就你胆儿大,就你什么也不怕,你找死别扯上别人!”
文霁月进来直接叫了范世湘小名问她:“阿囡,发生什么事了?”
范世湘冷哼:“有些人自认为胆大包天,要揭开那口井的盖儿瞧瞧。”
文霁月吃了一惊:“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姚文衷不耐烦道:“寺里只说有怪声时要回厢房把水倒了,有异响时避开,你们还不明白吗?”
“井里的确可能有东西,但它们一旦出来,那一定是去厢房。现在没有异动,说明没有危险,为什么不让我打开看看?”
文霁月越听拳头越紧。
她和姚文衷曾一块儿入过一次镜,那时也没见他这么鲁莽自大啊?相反他谨慎得很,旁人说了什么他总是愿意听的。
越想越气,顾敛也一样说不出话来,她干脆懒得解释了,快步过去绕到他身后佯装先走一步去井边,不待对方回头,文霁月便一个手刃劈在对方后颈,将他狠狠打晕。
顾敛上前一步把人接住。
范世湘吃惊地看着她,又看看昏迷的姚文衷,目瞪口呆。
“省得他坏事。”文霁月如是说,“先把他带回房里吧,我有事和你们说。”
范世湘愣愣地应下来,从另一边架着姚文衷走。
三名女子来时都不曾穿那些碍事的衣裳,相反,她们尽量做男子打扮,脚踩短靴,身穿窄袖中衫,头发也同男人一样梳个髻以方巾扎在头顶。因而范世湘此举不算吃力。
回到姚文衷所在厢房,把人往床上一扔,顾敛感觉他不太对,担心他又乱跑,干脆将他腰带解了,把他脚和床柱绑在一块儿扎个难解的结。
检查一遍房里没有第四盏灯,顾敛把他房间里的水盆也往门后水沟一泼,才放心离开。
各自回房验过没有第四盏灯后,三人聚在门外,文霁月说了香油钱一事。
“捐了香油钱,再拜过菩萨。似乎只有这样,那些僧人们才会把我们当做香客。”
他们才能和寺里其他的香客一样。
那些香客不必做早课,其他规矩……是不是也不必守?
想到这儿顾敛心头就火热起来,又看一眼姚文衷,确定他睡熟了,才要出去。
范世湘犹豫:“把他锁在这里,万一出事……”
文霁月也犹豫:“但如果他醒了还要去看井呢?”
范世湘劝道:“给他留张字条再把绳索解了吧,万一他出事,我们都担不起。”
范世湘还没有在镜里杀过人,不敢迈出这一步。
文霁月和顾敛相反,手里多少有一两条人命。范世湘争执两句,他们也不想闹得太僵,同意了她的说法。
留了字条,解了绳索,关上房门离开了。
大殿里,五人到齐,顾敛和文霁月当众给金身佛像拜下,磕头、捐钱、求签,和所有庙里的香客们一模一样。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僧人对他们态度似乎突然间变了。原本总有些爱答不理,现在每个僧人经过都要和善地对他们行礼。
“真这么有用?”顾敛不可思议。
“这样一来,是不是不必管房里的灯了?”
几人面面相觑,到底还是不敢回去试试。
万一呢?万一没什么作用呢?
蒋标时不时回头瞄一眼顾敛,尤其是他身后,目光简直能从他背上盯出个洞来。
顾敛又不是傻子,被一直偷看还发现不了,被瞄了几眼后回头皱眉看去:“蒋兄?为何一直看着我?”
蒋标:“……我怕你肩膀还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要不向住持拿点儿药?”
顾敛曲肘旋了下肩膀:“多谢兄台关心,已经好多了,不必再劳烦住持。”
蒋标唔一声。
左右一看,顾敛悄声问:“拾明小师父呢?”
来来去去的僧人香客像一堆堆乱晃的骨头架子,很容易就发现拾明不在。
秦谨玉道:“他去厨房劈柴了。”
厨房门口。
姜遗光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举起斧头熟练地将大大小小木头劈成合适的一块块再垒好,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厨房内。
寺中守则中有一条,寺内不得食荤腥……
即便没有这一条,寻常寺庙内的人也不会吃,更不会采买肉食或打猎,何必特地规定?
所以,很有可能他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吃到“荤腥”。
至于违背的人会怎样,不得而知。
第335章
僧人们起得都晚, 辰时起来做早课,再算上挑水、解签、、念经的时间,再过不久就该午时。
姜遗光劈下最后几捆柴火,搓了草绳细细绑好, 抱进厨房去, 斧头被他放回了门背后。
厨房挺大, 被划成东西两边,东边砌了两大一小三个灶台,边上堆着药罐、铁锅、铁铲等, 两个大灶台上分别架着一个大铁锅和一个大蒸笼。小灶台上则放了口蒸锅炖汤。旁边又有各种柜子放食材,柜子旁边摆了两个大米缸。
西边则是堆得高高的柴火,整整齐齐码了半人多高,为防止干柴受潮,特地砌了离地一尺高的石台。
现在正是做饭的时候, 人来人去忙得很,姜遗光穿过灶边把柴堆到西边垒好,在厨房里环视一圈,怎么看都没发现异样。
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寺庙后厨。
鼻子嗅了嗅, 没闻到一点肉味。
来回搬了几趟柴火, 搬完以后,姜遗光顺道拐到昨夜入镜人们住的客房外, 见四下无人,往屋后走去。
入镜人之一的秦姑娘说她早晨将多出的一盏灯扔在了水沟里,姜遗光来到那条水渠边, 却什么也没发现。
水渠里干干净净, 只有几片落叶。
是她在撒谎吗?还是她扔了灯后被水冲走了?
不太像。
房里的灯多是铜制,较沉, 轻易冲不走。早上并没有太多的洗漱时间,即便要用水冲走,她也要打许多水才对。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消失了?
姜遗光顺着水渠往下走,水渠一路都是干净的,只偶尔有些落叶。因天冷了,没有蚊子,从沟底飘出一些冷意来,底部被水冲刷得平滑的沟壑隐约反照出银亮的水光。
走到尽头,就被围墙挡住了。围墙下掏了方形的洞,里面打了铁网,以免有人通过这个洞钻进来。
姜遗光蹲下去试了试,那铁网牢固得很,外面有一层湿滑发腻的脏污水垢,不知多久没清理了。
没有看到灯。
秦姑娘所说的第四盏灯,究竟去了何处?
这时,姜遗光听见有人喊他,退了几步后高声回应,循着声音方向快步离开了。
厨房的人喊他帮忙,让他打水把碗筷冲干净,再将碗筷摆到斋堂中。
姜遗光照做了,提着桶来到水缸边,掀开盖拿木勺从里边舀水,一勺一勺倒进水桶里。
出乎意料的是,顾敛没多久就来了,出现在他身后。
“拾明小师父。”顾敛叫道。
姜遗光转身扫他一眼,放下木勺行礼:“这位施主,有何贵干?”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隐隐约约的不对劲,可眉眼举止还是同一个人,没有变。
姜遗光疑心他可能被寺中的诡异缠身,不准痕迹地后退小半步。
顾敛没想那么多,悄声把自己已经奉上香油钱的事儿说了,又提及其他僧人态度变得不大一样。
他觉得可能摸到了一点什么。
捐了香油钱,才能真正成为寺里的香客。
按照拾明所说,他昨夜没有听到古怪兽吼,很有可能就是身份问题,有可能成了僧人或香客就不会听到那些怪声,也不必遵循庙里奇怪的规矩。
所以……他们才不约而同地瞒着姚文衷。
只剩姚文衷一个人没有真正成为香客,他夜里还会听到那可怕的兽吼吗?
姜遗光瞬间明白过来刚才自己那股微妙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他们已然真正成为了寺中香客。
此时,一句话从脑海里飘过。
……房里贴着的规章第一条,开头便是“凡入寺住宿香客……”
这样一来……规矩该从今日开始。
姜遗光隐隐感觉不妙,但没有说出口,而是先道一声阿弥陀佛,再道谢。
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寺里的僧人,道一声谢也是理所应当。
顾敛连忙推辞,转而问起寺里其他香客过得如何,每天做些什么。
姜遗光摇摇头:“贫僧不知,施主若想知道,不如去问问济缘师父。”
顾敛早就知道他才刚来,没指望从他这儿打听到,闻言笑道:“济缘师父正在给他人解签呢,我才来看看你。”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姜遗光在镜外也曾听过些禅语,装模作样和顾敛说了些因果,顾敛才问起寺里每日吃什么该问谁、房里的灯盏数又是如何定的。
姜遗光道他刚来,他房里也是三盏灯,其他人如何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