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阙
她说:“到现在,我对荼如的印象并不算很好,据说那个国家的人都是疯子,性情暴虐,常用活人生祀。”只是她也想不起来这句话到底是谁和她说的了。
等容楚薇离开后,朝阳公主面对着眼前的书卷,百思不得其解。
一面说,荼如乃极乐之国。
另一个人又告诉她,荼如国上上下下凶狠暴虐,据说犹如商汤之时。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镜中。
姜遗光、胡为、赵营三人终于碰面。
胡为和赵营都十分好奇姜遗光在这儿干什么。
姜遗光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景象是真是假,他假装说自己就是看到有神庙,特来一探,结果不知不觉失了神智。
胡为和赵营再看向当中石鸟巨像时目光就警惕了很多。
恶鬼迷魂之事没听过一千也有八百,他们都不怀疑。
姜遗光再说,自己到现在仍旧迷迷糊糊,他看周围景象很不一般。不如三人各自说出眼前景物,好用来对比。
另外两人怎么想都觉得没什么问题,遂答应下来。
“此处空旷,白玉砖铺成,玉树琼花芳草无一不缺……”胡为指着姜遗光眼中满地黄沙白骨的地面说。
“那也是白玉石雕成的石鸟巨像,三首六目……”赵营指着白花花由人骨堆砌成的骨堆说。
人骨堆砌得极高,骨节一段段伸展开去,的确像张开翅膀的巨鸟。
姜遗光把自己看到的一切也告诉了他们,但他没说,这两个人在他眼里也是鬼影一般的存在,面目十分模糊,时不时显露出狰狞模样。
那道黑衣女子的身影,他也没说。
再往里走,一路走到正殿大门口,门是关着的,精铁和石头打的门,十分沉重,必须要数十人以横木慢慢推开才行。两边立着鸟首人身巨像,尖长的嘴,两只手各握一把长枪。
“你们说,这扇门是关着的?”姜遗光道,“可我看着是打开的。”
赵营和胡为面面相觑,还是胡为说:“你看到里面有什么?”
姜遗光:“尸体。”
很多很多的尸体,被黄沙裹成人形,好像在挣扎求救一般,满满当当堆积在门口,进都进不去。
奇怪,为何他能看到不一样的事物?他们所见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胡为有好几个猜测。
第一个,姜遗光和他们身份不一样,也许奴隶和贵族眼里的世界是不同的,说不上谁是真谁是假。
比如他以前就认识些富家子弟,在冬日好赏雪赏梅。可穷人家只想着怎么多打点柴不会在冬天冻死。雪还是雪,只是在贵族眼中是美景,在贫民眼中是催命符。
第二个,独独姜遗光被鬼迷了眼。
但也说不通,他们三人都进来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被迷惑?
第三个,姜遗光可能中了毒。
他们倒不怀疑姜遗光故意骗人,越往后入镜人之间越没必要互相欺骗,大家没什么恩怨,都想活着,还没到必须害人的地步呢,谁也不会这么傻。
姜遗光慢慢走到门边,他现在时不时感到头疼,既不能完全消除头疼,也不能保持清醒,不上不下的。一阵阵疼痛间,倒叫他发现了什么。
“二位兄台过来看看。”姜遗光示意他们走近,他圈了一个地方,把门边廊柱上的花纹在他手上。
那两人画的图案和他见到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据他们说,他们二人看到的图形清晰规整,十分干净。而姜遗光自己看到的大门则破旧不堪。
他突然产生一个想法。
“或许,我们看到的都是真实,只是在不同时间上的真实。”
只是姜遗光看到的是破败的荼如国,而赵营胡为二人看到的,是还没有经历破国,仍旧完好的荼如国。
“荼如国被灭?”赵营就听懂了这句,“为什么被灭?”
“不知道,我们进去看看。”
姜遗光用力劈开挡在自己眼前的尸骨,那些白骨带着簌簌掉落的黄倒塌下去,露出一条道来。
他想尝试能不能把另外两个人带进去,牵着胡为的手往里走。可叫他们失望的是,赵营在外面眼睁睁看着姜遗光好像钻进了门里一样消失了,胡为却进不去。
试了好几次,背着抱着挽着闭上眼睛都不行。他们二人进不去,姜遗光只好自己进去看个清楚。
进入以后,一直萦绕在鼻间的若有若无的香气更浓郁,混合着干燥的尘沙气味,闻久了,好像整个人也变成了干燥的沙子。
外面透进的微光照入,让姜遗光足够看清面前满目疮痍的破败遗迹。
黑衣女子跟着进来了。
沉默的,默默站在姜遗光身边不远处,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姜遗光没有办法甩掉她,只能任由她跟着。
对这个人影,他也冒出一个猜测。
如果他在疯癫时能看到破败后的荼如,那这个黑影,是否也是荼如国被灭后的某个人?或许和灭国之祸有很大关联?
他一路往前走,到处都是倾塌废弃的石柱、木头、石像等等。地面早就被这些东西盖住了,说是走,其实一直是在这些废墟上跑跳攀爬。
等再往里,宫室渐渐逼仄。穿过一条倾塌半边的长道后,一间更高狭的密室出现在姜遗光面前。
密室不大,出奇的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个高高挂在半空中的笼子。
笼子里还有一具蜷缩的干尸,穿着破旧黑衣。
见到干尸的第一眼姜遗光就意识到了不妙,他猛地转头看去,一直跟着他的黑衣女子不见了。
笼子里的东西慢慢动弹起来。
第435章
姬钺等人被公主不耐烦地请进去, 见面时公主好像刚从温柔乡里爬起来似的,露出的肌肤上还带着暧昧的红痕,眼含秋水。她强压着愤怒让他们坐,再叫人倒酒。
这回倒酒的人变成了阿勒吉, 一看到他, 他们就知道刚才和公主在一起的人是谁了。不过这酒谁都不敢喝, 假装抿了一下就放回桌上。
谈了不过一炷香功夫,公主答应派人搜寻,之后便打着哈欠毫不客气地送客。
出来以后几人小声交谈。
“这招能行吗?”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苏珏表现得沉默些, 她看一眼周围人,小声催促他们回去。等回到房间,关上门,她迫不及待说了出来。
“公主有身孕了。”
几人都吃了一惊,李挽妍先问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珏道:“自幼和家中学医, 绝不会看错。”
傅贞儿:“为什么白日不说?”
苏珏解释,首先公主有孕的月份很浅,不把脉没那么容易看出。其次白日里公主浓妆艳抹,医中望闻问切第一项望气色就受到了影响。如今夜里前去, 公主来不及上妆, 就叫她发现了。
姬钺:“公主有孕,腹中胎儿的生父很可能就是阿勒吉。”
几人面面相觑, 都意识到了问题严重之处。
这儿可不像汉时,舞女都能当皇后。荼如国对身份籍看得十分重,奴隶就是奴隶, 绝不可能变成平民或者贵族。
只要是奴隶, 就不能蓄财、买地,名下不能有任何私产, 一切包括父母子女都归主人所有。即便有奴隶凭借容貌手段攀附上主人甚至有了孩子,如果是女奴,生下的孩子也只能是奴隶;如果是男奴胆敢让女主人有了孩子……
那这男奴非死不可,孩子要么打了,要么生下来放进水盆里浸死。
总之,种种律令都断绝了奴隶往上爬的可能。
公主看起来相当宠爱阿勒吉,把他抓去处死,性格乖戾的公主会做出什么来?
姬钺当机立断:“这个消息必须隐瞒。”
苏珏:“月份尚浅,我看公主自己都不知道,但难保王城中有尚医者。”
他们又不能阻拦公主和其他人见面!
怕什么来什么,刚说完这话,原本黑暗的天好像忽然间太阳就升起了,只一晃惚,外边就响起了钟声和鸡鸣。
有人敲门,恭敬地叫他们起床,进来后看到五个人都在同一个房间也什么表情都没露出来,只是让端着水盆去其他屋子的人等一等。
然后这奴隶跪下说明了来意。
他们今日要进宫面见国王。
不得已,姬钺出去回房换了衣裳洗漱过,出来后,五人心不在焉用过早膳,下楼出门登上足可装下十几人的马车,一路向王宫驶去。
车上,五人面色沉郁。他们都意识到了,幕后恶鬼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昨晚他们本可以借机传消息告诉公主让她防范,结果根本没给他们机会,眼睁睁看着天迅速变亮。
而等上了马车,前行的速度又慢得令人发指,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马车才往前走了很短一段。
李愿掀开帘子往外看,发现窗外一切好像都跟着变慢了似的。人们慢慢地迈开步子行走,车夫慢慢地挥下空鞭,抽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连隐约传入耳中的说话声也放慢了一般变得拖沓。
时间似乎变得混乱了起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刚才他们还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可还没放下帘子,眼前景象忽然飞快倒退,马蹄声密集如雨,几乎没反应过来,他们就见到了比公主行宫更加恢宏壮丽的宫殿大门。
奴隶小心地掀开帘子,请他们下车。
此时,没有任何异样。
车上五人心中翻江倒海,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手段,实在诡异。可怕的是……除了他们,其他人似乎都没发现?
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只是随手为之?他们根本猜不到。
再往深处想,到时如果在他们逃跑时也来上这么一手,岂不是跑都跑不掉?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宫殿偏殿大门口,偏殿里坐着一个有些年纪的儒雅男子,他穿着中原人的白色袍子,头戴金色头巾。公主坐在他身边,仍和昨日见面一样浓妆艳抹,身上能戴首饰的地方全都挂满了珠宝。她正在对自己的父王撒娇。
心中再怎么惊骇,到这时也不能表露出来。姬钺几人行礼,双方见礼、客套、坐下、上茶上点心等等过完后,国君说起了昨晚的闹剧,表示一定会派人搜查,尽快找到被掳走的姜遗光。
……
赵营和胡为在墙边等着等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从墙那边传来,丝毫不见慢。两人后退一步,一道身影便迅疾地从紧闭大门里冲出来,他看也没看两人便径直往前跑了。
这下他们俩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肯定是里面有脏东西!两人连忙跟上去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