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747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你算什么?一个无用的女人。”彭明志喜欢这种将他人的命捏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你信不信,就算我把你弄死,他们一句话都不会说。”

卢湘还在嘴硬:“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你只敢对我下手,自己都不想活了,对他们还能有什么用?你就是个废物!留在四十年后居然能被人害,还被人烧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呃啊……”

这话彻底激怒了彭明志,不待对方说完已伸手掐住她脖子,掐得她几乎以为自己真要死了。

快救我……她努力歪头向室内,祈祷有人出来救她。

喘不上气,脑袋嗡嗡作响,她听到彭明志怨恨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院内,姜遗光挡在卢湘面前,一根绳交错,抵住了正陷入疯狂的男人。

“卢湘姑娘说的不错,相较起来,还是你比较没用。”吕雪衣也从屋里出来了,打个哈欠,眼神如看着一件废弃之物,“你只会添乱,还自以为知道什么秘密,无非是多了解一些煤婆婆。可那又如何?我们还能在这里待很久,你所了解的我们都会查出来。”

脖颈间绳索勒得越来越紧,痛苦窒息感如海水淹没整个人,他在挣扎,兜帽掉落,那张如蜡被融化的脸暴露在月光中,一道道肉纹扭曲斑驳。

姜遗光:“我本看你可怜,要放你一马,没想到你不光无用,还要害我们。”

他轻声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不要挡我的路。”

吕雪衣帮腔:“何必同他废话那么多,我早就说这人养不熟该杀了,你偏不肯。今晚要不是我们听到动静,卢湘姑娘可就没了。”

卢湘适时“醒”过来,捂着喉咙喜滋滋叫好:“对!掐死他!他这人根本不会听你们的!”

“嗬嗬……嗬……”

彭明志用力拽着绳子,可绳子越勒越紧,他摸出来了,这是自己绑住卢湘的绳子。他张大了嘴想说话……他想骂几句,还想求饶……

可是他说不出来了。

眼前两人嘲讽的模样渐渐模糊,他想过去撕烂那两张脸,伸出手,却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脖间绳索终于松开。他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气,从喉咙到胸口火辣辣地疼,脑袋里一阵阵发晕,一点报复的心思都没了。他听到姜遗光问:“你在后世看到了煤婆婆留下来的东西,对吗?你发现灾难其实是煤婆婆带来的,我说的不错吧?”

从见到彭明志第一眼起他就开始留意对方了。

提到煤婆婆时,他脸上似有似无的嘲讽,那种感觉就像他比其他人更了解煤婆婆似的。

若煤婆婆真救下煤山镇人,他深恨煤山镇百姓,不可能会是这种反应。且在四十年后人人都称颂煤婆婆,他去哪里得来的消息?

只能是煤婆婆自己留下了什么东西,被他发现了。

提及四十年后,他对镇上居民了解一无所知,还停留在几人第二次入山时的印象,只有在提到王进和于婉贞时才有反应。

姜遗光断定他被火烧的时间一定离入山时间不远,很可能是刚从山里出来他就被捉住了,后面让他找到机会逃了出来。被捉住兴许就跟王进有关。

他能活下来,并不是镇上百姓仁慈,第一种可能人们以为他死了,叫他假死脱身,但要瞒过镇上人也难。第二种便是他被火烧过后,被关在某处自生自灭。

不管哪一种,都不应该接触到煤婆婆留下的东西才是。镇上各处也不见有煤婆婆遗留之物。

除非……他被关在了乌坊。

乌坊中只有一个地方能藏人,便是那口令入镜人们都察觉恐惧的井。

井被长年封锁,听不见水声,有可能是一座枯井。若说井下藏了什么,不是没有可能。

在见到阿煤后,姜遗光便推测井下可能是煤婆婆的埋骨之地,或是魂魄藏身处。她有些迷惑人心的能力,死后更甚。所以那些乌女才会失魂了一般潜心照顾乌坊,连家人也不顾。

彭明志用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姜遗光一直在说话。

说话声渐渐清晰,彭明志眼睛一点点瞪大。

他自己都没想到……他有这么多破绽。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留我?”彭明志捂住嗓子,绝望又不可置信。

那种命不由己的感觉又来了……

姜遗光说:“因为,我在给你选择。”

“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我会尽量护着你。或者……大家一起死,但你一定见不到我们的死期,你自认为的报复有什么用?”

“就像你从四十年后逃到这里,你恨的那些人有许多还没出生吧?你要报复?可你见不到了。”

姜遗光最后说了一句话。

“更何况,我不会死。”

这话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吕雪衣跟卢湘都没察觉出来,还以为他在激对方。

彭明志眼色几番变化。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想死又不甘心,想活又没办法。恨不知该恨谁,要放下也没那么简单。

听天由命吧……他想,走到哪儿算哪,反正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我在那口井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听彭明志说完,最激动的反而是卢湘:“怎么可能!她……她要是天生性恶,她为什么要救人?”她实在怕极了阿煤,若非一直告诉自己阿煤不会主动害人,她根本不敢靠近这个诡异的女孩。

彭明志嗤笑一声:“把你救活就算好人了?怕我们对付她以后你就死了?”

“不……我只是觉得不像。”卢湘强撑着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叫她变得这样。”

吕雪衣也说:“我也觉得不像,她似乎只是享受着把人救活的乐趣。”一路上不少人对她态度恶劣,她毫不在意。那个男孩对她丢石子她也不在乎。

并非心胸宽广,而更像是……像是人俯视着一群蝼蚁反抗,阿煤当然不会在意。

第589章

时光流逝, 转眼便是秋天。

四人在镇中度过了大半年。卢湘不便与三个大男人同住,回到阿煤家中,也是为了看着阿煤。

出乎意料的,阿煤对她毫无排斥, 对镇上其他人亦如此。只要有人死去, 又有人想要那死者复生, 她便会将那人带回来。

不论镇上居民如何忌惮她,是把她当做神女还是妖怪,她总是笑脸相迎, 不求回报,即便被打骂也不在意。

凡有所求,必应允。她无法拒绝任何人。而在短短的大半年里,她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三四岁少女。豆蔻年华,偏生整张脸都叫黑斑遮住了, 一路往脖颈下蔓延。

因此即便她救活了许多人的性命,也没有人善待她。谁叫她长得丑又怪异,还好脾气呢?不管别人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她救活的。

有一户人家, 家中十分贫穷, 老祖母生了病,瘫在床上, 当儿子的总不能不管,就靠着药店施舍的一些别人不要的药渣子捡回来煮开给她喝。全家人都苦,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拖了一年多, 她终于去了。结果在要拉去埋的时候小孙女哭着说舍不得,阿煤经过, 竟又将草席里裹着的人复生了。

病却没治好,跟生前一样病殃殃的,站也站不起来。

那户人家又气又怕,儿子更是跪在地上求母亲别再拖累家里。老人自个儿也又怕又愧疚,当时就一头磕在墙上,再次咽气了。

结果阿煤又把人救了回来。

男人忍无可忍,冲上老夫妻俩家中堵门叫骂,让他们看好阿煤。要不是有卢湘拦着,那男人不知道要砸坏多少东西。

诸如此类事例还有许多,譬如丈夫偷偷杀了妻子扔进猪圈对外说她跑了,还在怀念呢,妻子就活生生地从猪圈里走了出来同他大打出手。

譬如有人家中实在穷,便把老父背到郊外盖了一半的老人屋里,一天一碗饭,换得墙垒一排砖,砖头砌到顶,便放老人自生自灭,过了一月再来收尸。谁承想一个月后破开墙,里面是饿得烧心的老人,已经饿死过,却又活过来,还不得不继续忍受饥饿的滋味。

卢湘起先还劝一劝,阿煤长大以后,她也不再劝了。

没有用的,她阻止不了,不论那些人哀求或是怒骂,阿煤都不会停止。

“活木经火烧成炭,死木埋地底长成煤。”阿煤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他们是煤,他们死了,煤就不好用了。”

卢湘问:“既然镇上的人也是煤,活着跟死了,不是一样吗?”

阿煤摇头:“不一样。”

到底怎么不一样,她却没明说。

事后几人讨论,吕雪衣猜测,她要的不是活人,而是活人的怨念。

就像她说的,同样是木头,活的木头和死的木头可不一样。可能在她眼中,人不论死活都会变成煤矿的一部分,但她只需要活的那一部分。

什么是只有人活着才有的东西?

答案呼之欲出。

彭明志说:“谁说只有人活着才有怨念?死后怨念不见得会消散。”

他还记得那本日志里的一段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煤,是地之精华,埋在地下的人死后会变成煤,而死去的人的怨念并不会消散,只会跟着在地底成型,也会和主人一起变成黑色的煤块。”

姜遗光:“又是你在井底发现的?”

彭明志点点头。

已经深秋了,天冷得厉害,再过一阵子就该落雪。吕雪衣在准备进山,他想着一个人独行总是不放心,想邀一人同去,结果谁都不打算回去。

彭明志直说四十年后的煤山镇是一片炼狱,就算那些镇民活下来,也会把他们当做眼中钉,要除掉他们。

姜遗光则是想留下来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天灾,阿煤又是怎样救人的。

卢湘摇摆不定,不过姜遗光不肯去,她也不是很想走。谁知道在雪山会发生什么?退一万步,就算雪山中没出事,他们回到了四十年后,还能做什么?

回去后,家中一片狼藉。

卢湘一问,得知今天又有人来闹事了。有家人养了四个儿子都娶不上老婆,他们便商量着买了个女人,四兄弟一起娶。结果这女人不愿意,回门以后找着机会向娘家哭诉,女人的父亲听后大怒,认为女子的行为伤风败俗,败坏他的名声。女子走投无路下跳水自尽了。

女子母亲在河边哭,四个丈夫也哭,阿煤经过听见哭声,把人救活了。

那女子不会水,河中水势汹涌,没人敢救,女子在水中活过来,漂在水面,惊恐之下又挣扎着沉下去。阿煤再次将人救活。

如是再三,岸上众人皆掩面不忍看,那女子的母亲更是跪下哭求让阿煤给她一个好死,不要再折磨她了。

但四兄弟不肯,他们的钱不能打水漂。于是阿煤一次又一次地将溺死的女子复生,直到四兄弟划船来,把女子捞上岸。

一顿折腾后,女子疯傻了。

四兄弟想退亲,把礼钱要回来。他们娶老婆是为了传宗接代,回到家后灶上有口热乎的,一个傻子怎么行?女子父母也不乐意退钱,好好的人给折磨疯了。

于是就闹上门来了。

夫妻俩家中都要搬空了——上门的四兄弟把锅碗瓢盆、衣服帐子什么的全都搬走了,两个老人哪里争得过?阿煤不拦着,邻居家也害怕阿煤关上门假装没听见。

卢湘听到老两口哭诉,简直要被阿煤给气死,顾不上害怕,冲进房间气势汹汹质问阿煤:“生死各有命,你掺和别人的事做什么?你这么有能耐,就不敢阻止他们来家里捣乱?”

不光门板被几人拆下来带走,床板和椅子都没了,可以说整个房子就剩个空屋子,明天的饭都不知道从哪里来。阿煤坐在地上,回头看她,不解又高兴:“他们求我,他们想要人活过来。为什么不行?”

“你简直无可救药……”卢湘盯着她,一阵无力,或许是因为和阿煤生活了那么久,她已经把她当做人看了,又或许她舍不下老俩口,此时她觉得自己真像是个面对妹妹犯错的姐姐,又气又怒,偏偏无可奈何。

盯了她半晌,卢湘出了房间。

阿煤看姐姐没什么要说的了,躺在地上,两手交叠在胸口,闭上眼睛睡觉。她睡着时,漆黑的头发和满脸的黑斑融为一体,根本分不清脸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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