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萝浠月
“这是刚才那人交上来的?”胤祝拿着这张粘在衣服里衬上的小抄,转身问一边看守的兵卒。
兵卒点点头:“是他交的。”
胤祝皱眉,过一会儿到那个顾铭华的时候,问他:“刚才指责我不应该让考生主动上交考试要点那人,跟张柯关系怎么样?”
顾铭华一看这位宝贝勒向他开口就差点吓死,听到内容不是要故意为难他,特别积极:“他们的关系不太好,张柯说话难听,蒋进脾气也冲,两人在试馆同住半年就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呛呛。”
胤祝回想了下那蒋进保单上的字迹,笑了笑,把这份作弊小抄收起来。
顾铭华不知道蒋进和张柯发生了什么,但是宝贝勒没因为刚才的事记着他诶,太好了太好了,顺从地脱衣服让人查看,还主动把考篮里的大饼掰开,小米扬几下。
负责检查这人的两个兵卒莫名其妙,其他读书人严重的都好像他们物物必查是在侮辱良家妇人一般,怎么这人反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好了吧?”顾铭华脸上的表情是热情友好的,看得两个兵卒更含糊,把他的那些炭啊什么的再次检查了一遍。
顾铭华:---
确定什么夹带都没有,兵卒摆摆手:“进去吧。”
胤祝把他的保单给他:“好好考。”
保单这方面胤祝不用看太认真,后面他们进了龙门分号房的时候,还会有一道检查。
“下一个。”
喊声落下,走上前一个年逾五十,胡子里已经掺杂了白丝的儒雅文人。
胤祝一看保单,揉了揉眼睛。
明晃晃的戴名世三个字让他抬头,看向从容等待兵卒查验的这位。
察觉到胤祝的视线,他看了过来,微微点头。
这就是文坛大佬的风度啊。
说实话,几万应考者里面都不一定出一个这样的人。
正月间胤祝就被皇阿玛要求查过戴名世等几位在花灯节上斗灯的人,只能说都是文采风流之人,做官不一定合适,文人圈却不能没有他们镇山。
难道戴名世在考试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找出他《南山集》中不合适的地方通到了皇阿玛那里?
不管怎么样捅出来他的《南山集》那些可有可无的问题,胤祝决定会试完了去书店找找有没有这本书,然后带回去先给皇阿玛看看。
戴名世觉得这位巡考官跟认识一样,看他的眼神特别复杂,听说这位是在江南长大的,以前也参加过科举考试。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见过面?
戴名世提上自己的考篮,拿着保单走进去。
“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大人了。”
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贡院门内传来,吸引了外间人的注意,胤祝起身,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隶属九门提督的兵卒小跑到跟前回道:“此人容貌和保单上的容貌不符,被正在检查的房考官斥退了。”
胤祝走过去,阻止那些正把人往外拉的兵卒,“怎么不符啦?我刚才看了,他没问题啊。”
被斥退的这个人正是胤祝认识的那老乡张柯。
张柯像是突然看到了救命的希望,一下子扑倒胤祝面前跪下来,“大人明鉴,学生正是吴县张柯,学生左面颊上的这个黑点,是之前起了个痘没有在意,不想后来它就成了黑点,绝不是黑痣啊。”
胤祝看看保单,再看看这位本就面皮黝黑的兄弟,无语:“谁看这么细致啊?身高量了没,体态啊脚长啊臂长都符合不符合。”
因为举人就没有十三四还在发育的少年,进场核验身份的时候,身高体态这些都是一个很重要的衡量标准。因为一个痣就把人赶出去,也太欺负人了吧。
有人回道:“其他的都符合。只是他面有黑痣,年房考说这是重要的面部特点,科举首重公平,不能让任何人蒙混过关。”
“年房考?年房考这也太不讲道理了。”胤祝对张柯道,“带上你的考篮,我送你进去。”
张柯擦了一把脸,双手抱着考篮,浑身颤抖的跟着胤祝往里面走。
正在第六排宙字号舍前核验考生身份的年羹尧,认真地听完了胤祝的质疑,重新看了张柯的保单,为难道:“十五爷---”
胤祝:“办公期间,请叫我巡考官。”
年羹尧笑道:“巡考官,本官觉得,将这位考生逐出考场合情合理。他说他面上这块不是黑痣,万一是呢,有人冒名替考,这罪名谁也担不起啊。另外本官认为,对科举都如此不上心的人,日后对一县一府百姓的事也不会上心。明知科考关系自己一生,面貌上有了改变,为何不提早给当地府学报备?有了地方的证实就没有今日的问题了。”
胤祝:“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是很有大道理。但是你仔细看一看,黑痣和瘢痕是明显不同的。更别说去府学报备,你当现在有一日千里的车呢,他一来一回就要错过了考试。你验证别人身份,能不能别这么死板?”
笑意僵在年羹尧唇角,有些难看,他僵硬着唇角说道:“巡考官,没有更切实的证据证明此人是吴县张柯,本官不能放他进去。”
胤祝看着年羹尧,点点头:“有身高脚长符合还不成,还要更确切的证据是吗?伊尔敦。”
伊尔敦窜出来:“总兵大人吩咐。”
“有没有滑石粉或者铅粉,马上给我拿来一撮。印卷子的透明油纸,拿一张过来。”胤祝说道,看向前面暂停的入场核验,“你们都继续啊。”
然后对年羹尧说道:“你这边也继续。”
年羹尧笑了下,还有半天时间可以给十五爷拿出确切的证据,他摆手示意后面进来的考生上前。
几分钟后,伊尔敦抱着胤祝刚才要的东西跑过来,胤祝就地用油纸取了张柯的指纹,当他把这个清晰地拓在油纸上的指纹与保单上面张柯名字上面的指纹完美重合起来时,年羹尧瞬间瞪大双眼。
没怎么把巡考官放在眼里的同考官们:---
胤祝把这个给他看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其实年羹尧如果有耐心,让张柯现场摁下手印看一下就可以了,但他就是秉着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心理要把好容易走到这一步的考生赶到场外。
年羹尧的那张脸都快成一张铁板了,声音有些沉闷:“可以。宝贝勒睿智,我等不如。”
胤祝说道:“下次遇到类似问题,耐心一点就行。”看向张柯,“你进场去吧,放平心态,不要受影响。”
张柯一个黑汉子红了眼眶,拿回自己的保单,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巡考官。”
抱着考篮领了自己的号房位置,大步走了进去。
胤祝对这些房考官们说道:“诸位在旁监督就可以,核验身份的事还是让巡场兵来吧。”
这是嫌他们过于严苛?房考官们挤出一个笑,答应了。
年羹尧脸上的笑容最难看。
胤祝也不管他,转身继续去外面看着。
*
初八的入场检查从卯时二刻一直进行到傍晚酉时,以主考官李光地传命令关闭龙门而结束。
这时候外面也基本上没人了,因为大家最晚也是提前俩月来京城侯试的,没有出现现代经常能在考场外看到的迟到场面。
伴随着贡院闭锁,停留在外面的人也纷纷散去。
胤祝到内帘区自己的房间换一身衣服,把揣了一天的两份奖励掏出来,叫凌树用个小盒子锁起来。
看到自家爷一堆光滑整洁的小盒子,能认出上面几个字的凌树感慨非常,又是胃又是肠的药,十五爷的师父是真疼他啊。
还有个什么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爷,您还要出去啊。”凌树把东西放起来,就见他们家爷又要出去。
胤祝揣着夜视望远镜,“你好好看着咱们的屋子,我出去看看。”
站在明远楼上,能看见两边亮起小灯的一个个小房间,浮沉在浓郁的夜色中,像是一盏盏小灯笼。
胤祝看见在每一盏小灯后面都有一个炉子。
是的,考生们都在煮饭。
整个考舍上空都飘着一股饭香味。
胤祝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发现大家基本上煮的都是粥,看来这时候读书人讲养生不是假的。
应该不会有人因为肠胃炎什么的,考两场就上吐下泻不行了吧。
明远楼的主要功能是观察考生们是否有作弊,因此是考舍中心最高的建筑,从而呢,也有报时的功能,每隔半个时辰敲钟一声,子丑寅卯对应的时辰不同,敲钟的次数也不同。
总之不会让考生在考期内不知个时辰点。
胤祝等到戌时的钟声敲响,所有号舍陷入黑暗中时,也回去睡了。半路上还遇见过来找他去睡觉的张廷枢。
张廷枢唠唠叨叨的:“您该睡的时候就睡,那么多兵呢,还能让人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弄鬼?”
胤祝:“好的。不过张大人,你这么关心我睡不睡,不是皇阿玛跟您说了什么吧?”
这孩子咋什么都清楚呢,这就是民间所说的猴精猴精的吧。张廷枢笑道:“万岁爷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胤祝说道:“我现在壮着呢,熬几个小夜完全没问题。”
号舍内,闭着眼睛的考生大部分都睡不着,回想这一天的经历,竟觉得宝贝勒做巡考官做得还不错。
老生想的是,今年的号房很整洁。
新生想的是,考舍也没有以前听那些老考家说的那么差劲。
而所有考生一同想的都是,我运气真好,没分到臭号、小号(面积特别狭小的睡不下一个成人)、席号(破败不堪的)。(1)
总结,今年的巡考官宝贝勒还不错。
毕竟广大考生们在入场的前两天都听说宝贝勒过来贡院修整的事情了,这种种贴心之都是出于宝贝勒吧。
这时候的贡院外,三贝勒五贝勒等府邸,西郊的畅春园清溪书屋,胤祝他那些个哥,和皇帝老爹,都在某一刻忙碌着什么的时候向外看一眼,说道:“不知道胤祝那小子,在贡院巡考怎么样。”
胤祝不负众望,操心着呢。
虽然没个闹钟但他还是睡着睡着就醒了,爬起来就穿衣服。
凌树迷迷糊糊的:“爷,还不到寅时呢。”
李光地昨天半夜子时出了考题,胤祝亲自拿着封好的考题给送到的刻字房,让量儿和副将豪力守在刻字房外面才回来睡的。
交代了无论进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
睡前让凌树寅时喊他起来。
但是胤祝自己也操着心呢,这不睡得正香突然就醒了。
“反正醒了,我去突击检查一下。”
胤祝检查的重点是厨房,内帘官外帘官的居住区,最后才到刻字房,只见量儿两眼睛亮得跟夜里的豹子似的。
“二哥,你怎么不睡觉?”
看见胤祝过来,谢无量就皱眉迎上来,二哥这身体不能熬夜,以前他当考生的时候自己和大哥都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二哥熬夜呢。
当了考官还熬夜就不行。
胤祝看看他:“你别绷着,一会儿你跟伊尔敦换班,豪副将也回去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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