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芃县令
“阿兄,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阿暄捂着肚子苦着脸,他没想到炸小鸡做起来这么麻烦,天都黑了,还没能吃上。
“好饭不怕晚。”
阿昭则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贺兰定的操作步骤,喃喃道,“配料比鸡还贵呢。”她原本想在鸡蛋糕之后开拓第二事业的,可没想到炸鸡做起来耗时又耗料。
“咱们自己吃着玩儿。”贺兰定没想过卖炸鸡,毕竟如今又没有科技狠活儿,想把炸鸡做好吃,全得要真材实料,如此利润空间就小了。
腌制用的牛奶倒掉,再打一个鸡蛋,撒上面粉,一起抓匀。面粉被鸡蛋吸收,继续再加面粉,直到鸡块被裹得严严实实。
“这就可以开炸了!”金黄色的豆油加热到冒烟,鸡块下锅,灰白色的面粉瞬间染上了金黄,香味扑鼻而来。
阿暄吸溜着口水问,“可以吃了不?”
“没好呢。”贺兰定有些后悔。做炸鸡实在太麻烦了,应该多宰几只小公鸡的——一只也是做,三只也是做。
鸡块过油炸过一遍后,还要回锅再炸一遍。
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炸鸡,从清洗到最后出锅,前前后后花了有一个时辰。等得兄妹三人望眼欲穿,口水不知吞了多少。
外酥里嫩的炸鸡块终于出锅,贺兰定给两小孩儿一人分了一根鸡腿,“可以沾着酸奶吃。”什么梅子粉、蜂蜜芥末酱是没有的,就连最基础的胡椒粉也没。
然而,就算是简配版的炸鸡也已经让两小孩儿吃得停不下嘴了。不到一刻钟,耗费一个时辰才做成的炸鸡就被兄妹三人一卷而空了。
“早知道就慢点吃了。”两小孩儿后悔不已。
贺兰定大手一挥,“明天还吃炸鸡!”
一只鸡、两只鸡、三只鸡.....足足吃了小半个月。直到阿昭一边清点鸡圈里的小鸡数量,一边哭唧唧,兄妹三人才停止了“丧心病狂”的“灭鸡”行动。
“这可怎么办啊?”阿昭欲哭无泪,辛辛苦苦养了大半年的鸡一下子被吃掉了大半,“要等明年开春才能抓鸡仔呢。”
欲望使人进步,吃鸡上瘾的贺兰定一拍脑袋,想到一个办法,“咱们可以人工孵化小鸡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工孵化小鸡最重要的是控制湿度和温度, 贺兰定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但却什么都没说,只布置两小孩儿, “你们自己去观察、去思考, 看看怎么才能人工孵化小鸡。”
阿暄嘟着嘴, “我又不是老母鸡, 我才不会孵蛋。”百般不情愿。
阿昭则若有所思, 细细品味着阿兄的话。
“你不乐意就算了。”贺兰定并不强求,“以后养鸡的产业就都交个阿昭了。”
“嗯!”阿昭点头,重重应下。
两小孩儿虽然是一个爹妈, 又是同一天出生的, 但是性子很不相同。
简单概括, 阿昭有耐心,坐得住,不怕吃苦,不怕挑战。阿暄则会有畏难情绪, 遇事习惯打退堂鼓。
贺兰定没养过孩子,自己也是稀里糊涂长大的, 不知道怎么教育引导才是对的, 如今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由着两小孩自由生长,偶然修剪一下枝丫——只要不长成作奸犯科之徒就行。
“那我去找阿鹤哥玩!”阿昭忙着孵小鸡,阿暄每日完成功课后就没事儿做了,不免无聊, 好在他如今有了新伙伴——来自朔州沙陵县的阿鹤少年。
“那不行。”贺兰定道, “阿鹤除了早晚的课, 还要去联盟办事处打杂, 他可没你这么闲。”
说完,贺兰定趁机问阿暄,“大家都有要忙得事情,你呢?”
“阿暄,你有想做的事情和想要成为的人吗?”
“过了年,你就九岁了。”九岁,放到后世,那还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学生。可是在这朝不保夕的南北朝,九岁的男孩子已经到了要顶门立户的年纪了。
兴许是贺兰定将小孩儿们保护得太好,两小孩儿,尤其是阿暄根本没有生存压力,亦不知世事艰难。
“我.....”阿暄被问得愣住了,嘴巴张张合合,嗫嚅好一会儿才道,“不是有阿兄么。”
“世事无常。”贺兰定拿最近的事情举例,“黑塔阿爹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阿暄嘴巴长得大大,眼睛瞪圆——他被贺兰定形容的“世事无常”给吓到了。
没有阿兄的日子......简直没法想象。
“多看多想。”贺兰定拍拍阿暄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生在世总要有个傍身立足的本事。”
比如阿昭,哪怕哪日自己意外没了,阿昭也能靠着自己活下去——她会造纸、会算账、会织毛线、会做鸡蛋糕,不久之后她可能还会人工孵小鸡。
但是阿暄呢?诚然,他骑射本事不错。但是,在敕勒川草原,最不缺的就是擅长骑射之人。
看着已经傻愣掉的阿暄,贺兰定不再多言,将空间留给他自己慢慢思考。
斛律术的意外身亡,给贺兰定带来许多的反思——还是太懈怠了,明明自己能做的还有许多,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怀朔不敢冒头,掩耳盗铃般觉得乱世还早。
贺兰定判断乱世进程的一个法子:高欢成婚后尚未有子嗣——北齐文襄帝高澄还没出生,那离高欢造反应该还有很久吧。
贺兰定知道自己这是自欺欺人。既然高欢会造反,那么一定是世道差到让人活不下去了。那会是怎么样糟糕的世道呢?贺兰定想不出来。
但是,他知道,凭如今自己手里的牌面是抵挡不住时代的洪流的。
必须要更强、更厉害。
在贺兰定的自我反思中,斛律术入土为安。热闹的葬礼过后,斛律金成了新首领,草原的夏天随之结束。
一场北风过后,气温陡将,怀朔的羊毛生意进入了淡季。
如贺兰定所料,今年羊毛制品交易量的增幅没有达到预期,不少人家的手里都积压了羊毛原料或是成品。
怀朔羊毛大联盟召开会议商讨此事。
“主要是朔州那边扩张太快了。”窦兴特地跑了一趟朔州云中郡,“他们那边人口比我们多,他们的生产模式还和咱们不一样。”
朔州的羊毛工坊从沃野、武川等地收购羊毛原料,运到朔州后分派给老百姓挑拣、清洗初加工。
“他们人手多,水也多,在这一步的成本就比咱们低。”窦兴说出自己的分析,“他们还要地理优势。”
一座大阴山分隔了怀朔和朔州,也拦下了许多客商的脚步。
“以前是只有咱们到咱们怀朔才能拿到羊毛制品,客商们不得不来,如今他们有了其他的选择。”
可朱浑喜阴阳怪气道,“去年我就说了,不能把羊毛洗涤秘方卖出去。如今可好,咱们自己给自己立了个敌人。”
“狗屎!”段宁立马怼回去,“明明是你第一个同意的!分钱的时候也是你最高兴。”
可朱浑喜不敢对上段宁,只得恹恹道,“反正我家明年不做羊毛生意了。”天气渐凉,可朱浑家的火锅店生意越发好了。
窦兴抬抬手,示意大家别吵,他还没说完,“朔州那边亦有世家豪族,他们比我们更有路子和人脉。”
怀朔这边是等着商人上门订货,而世家豪族们累世经营,他们自己就有商铺可以销售工坊产出。
各方比较,朔州的羊毛工坊比怀朔的优势更多。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住大家,不要让恐慌蔓延。”贺兰定并不着急,他早有预案。
贺兰定看向窦兴,“我准备明日挂出公告,以联盟的名义收购牧民手里的余货。”不等其他人反对,贺兰定又道,“收购的资金,贺兰家出。”
窦兴跟上,“我这边也能吃下一部分。”
至于在场的其他三人。可朱浑喜摆明不想趟这趟浑水,段宁看不上这些小买卖,而斛律金是代理盟主,第一次参会的他像个锯嘴的葫芦不吱声。
“这个雷现在就爆出来也没什么不好。”贺兰定乐观道,“至少大家明年不会盲目扩产。”
明年的羊毛市场一定竞争更加激烈和残酷,不过好在怀朔这边已经有了羊绒产品,品质绝对超过朔州。
“贺兰家吃下这些尾货打算怎么卖?”段宁不管其他人,只担心外甥吃亏。
“精品挑出来留着过年送节礼。”光是雍州皇甫集那边,贺兰定逢年过节就不知要送上多少东西。
“其他的,我准备在东荆州和沙陵县那边搞个怀朔羊毛节,打折甩卖,买二送一。”沙陵县那边已经谈妥,东荆州那边有郑枢和郦刺史的关系在,应该也问题不大。
“虽然麻烦些,但是应该不会亏本,还能把怀朔羊毛的名声打出去。”
如此一来,怀朔镇今年应该也可能过个安稳年了。
终于,一直不吱声的斛律金问,“那明年怎么办?”虽然一直以来斛律部落都是直接把原材料卖给联盟,所担风险极小。但是斛律金不是个能甩手不管的,他无法对危机视而不见。
贺兰定道,“开发新产品,降低生产成本,创造利润空间。”朔州有人口和地理优势,但是怀朔这边有科技加成。
“羊绒、羊毛戳都是新产品。”
“织机改良后,生产速度会大大提升,织出的成品也会更加平整。”贺兰定没有说的是,他手里的匠人已经在研究纺织带纹理的缂丝布,以及羊毛羊绒、羊毛蚕丝的混纺工艺。
“当大家都认同,怀朔的羊毛制品天下第一的时候,我们何愁没有生意。”对此,贺兰定很有信心。
“额.....”可朱浑喜难得开动脑筋,“要不,在我家火锅店旁开个怀朔羊毛店?”
“吃羊就吃怀朔羊,穿衣就选怀朔羊毛衣?”脑中灵光一闪,连广告词都想好了。
“可以!”贺兰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朱浑喜家的火锅店经营不错,分店都开了好几家。
众人集思广益,很快想出了不少可行的好主意。窦兴道,“趁着天气还不太冷,我组一只商队去西边采购些染料,也能降下不少成本。”
“记得帮我带些香料回来。”可朱浑喜趁机道。
第一次参会的斛律金不甘示弱,提了个建议,“要是能把毛毡马甲列入军需采购就好了。”说着,他看向了段宁。
段宁忙道,“往年可从来没有这个的!”段家父子一心求稳,轻易不肯冒头创新。
“再有,朝廷每年给咱们北方军镇的军费那是少得可怜,肚子都吃不饱,还提什么军需采购。”段宁断了这条路子。
贺兰定问,“毛毡马甲不行,毛毡鞋垫成不?价格便宜多。”
段宁苦笑,“你小子别给我找麻烦。”
“一双毛毡鞋垫可有可无,又不是一人发一双就能打胜仗。”段宁摆摆手,“这里头的事情你们不懂,别往里头钻。”
至此,众人只得作罢。
不过,会议成果颇丰,至少从眼下看来,倘若一切计划顺利,怀朔的羊毛制品生意在两三年内不会出现大危机。
会议过后第二日,怀朔羊毛大联盟外就挂出了公示:八折价收购羊毛原料和成品。
“八折也可以啦!不亏!”在许多牧民的眼中,羊毛生意就是无本买卖:羊毛割了还会继续长,人工都是自家人,也没要花钱,四舍五入约等于无成本,甭管什么价,只要能卖出去就是赚。
“还好有联盟!”这会子大家也不嫌弃联盟麻烦了,又是这个规矩,又是那个要求,此时剩下的就只有庆幸了——还好有联盟!
另一边的鲜于部落也收到了联盟兜底回收的消息,族人回禀主母,“咱们家的羊毛要运去镇上卖了吗?”
鲜于部落今年没有接多少订单,主要是羊毛戳坐垫是个慢活儿,快不了。因此如今仓库中积压了不少库存。
阿荻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了,也卖不着几个钱,留着冬天慢慢做活。”反正冬日除了放牧,部落里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不如慢慢做羊毛戳,等开春了贩出去卖。
“过冬的物资都准备好了吗”阿荻问。
如今阿荻是鲜于部落的实际掌权人,族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在操持做决定。一开始族人们还不太习惯,待发现主母当家后,大家的活计更轻松了,日子更好过了,大家也就习惯了——人都是这样现实的动物。
“粟米、盐巴都管够。”族人回禀,“要不要采买些蔬菜存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