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游的蜉蝣
小绒毛每念一次这个场名就怀疑负司在指桑骂槐,说它傻猫。
如果说这份恶意还属于若隐若现级别,那么队友的安排就是明着找茬了。
小绒毛这场的队友只有一位,名叫章销,是个老头。
小绒毛在新手场第二场,五号宅情绪场,与章销同队过,还被章销打过一拐杖。
此刻再次同队,小绒毛对着章销无声地呲起了牙。
章销对于这个情绪场名和队友也没有好心情。
他开口:“之前负司说这场要给我一个教傻蛋做人的机会,当时我就觉得这是个大坑。结果现在一看,好嘛,队友根本就不是人,还教做人?教空气吗?”
小绒毛:“有本事你就去教空气呀。”
章销:“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不错,没白瞎这么多场的工作时间。”
小绒毛:“没你的功劳。”
章销:“我也没想在你身上攒什么功劳。我对猫依然是那个态度:我不喜欢猫。”
章销:“不过现在我可以加点补充说明:如果一只猫在不影响我的地方自己活动、自己照顾自己、不给我捣乱,我也愿意当猫不存在、与猫相安无事。”
小绒毛想了想,换了个姿势,说:“如果不考虑以前的过节,单就你这个说明,我其实可以接受。”
小绒毛:“我知道有些人的基因不够大众,导致这些人不喜欢孩子、领会不到猫的萌点。只要这类人不意图伤害我,我愿意尊重他们的这份基因表现。”
章销:“‘基因不够大众’?你还真是没白在人类社会混迹这么多年,都学会玩弄伪科学概念了。”
小绒毛:“我上学的时间不比你少。我学过真科学。”
章销:“学成半罐子水尤其容易被似是而非的概念蒙蔽。”
小绒毛:“基因与审美本来就有关系。”
章销:“所以你能说清楚究竟是什么关系吗?一段基因直接给人的意识下令‘猫萌’?”
章销:“对于人类来说,猫可没有重要到被直接写入基因,最多只写了一些可以指向猫的间接信息。这些间接信息在组合过程中,可能凸显猫的特别,也可能会绕开猫。”
小绒毛:“你在这方面好像挺有研究?”
章销:“活得久了,总得研究些什么,不然太过无聊容易失去精神气。人一旦没了精神气,就……”
章销:“作为负司员工,倒是不会因此而更加衰老、生病、死掉,但会活得没滋没味,然后便可能在情绪场里随便找个机会弄死自己。”
章销:“我见过有负司员工活腻了,又达不到解约条件,还不乐意直接对负司提辞职,于是就在情绪场里给自己设计一场谢幕表演。”
章销:“去救一些原住民,或者帮正义之士拿到重要情报,最后作为英雄从容赴死。死得特别满足。”
章销:“我们这些员工最初进入负司时,往往都怕死、往往不惜一切试图活,还需要负司明文规定‘禁止无端伤害同事’‘禁止重伤同事’等来避免菜鸟求生时陷害队友的状况发生。”
章销:“但当活得足够久、经历了足够多的情绪场之后,我们对于死与活会有更平和的认知。会逐渐觉得,那些禁止条款像是写着玩的,大家不用看也不会违背。”
章销:“我们不再怕死,却又更加珍惜活。不仅珍惜自己的活,也珍惜别人的活。活着才能经历更多。”
章销:“我有幸活了很久。现在的我相信,如果某一天我一人之命能换到千千万万挣扎在绝境中的人活下去、活得好,我愿意考虑牺牲我自己。”
章销:“不过负司不会给我们安排那样‘伟大’的角色。或者说,本就没有什么一个好人死换千万个好人活的题目。弄死一个大恶人才谈得上挽救大量无辜者,但负司员工不会被安排罪大恶极的角色。”
小绒毛一边听,一边尾巴摇来摇去。
章销看着猫的尾巴,本略有些和缓的脸又阴沉起来,说:“入场之后我们各过各的,你没意见吧?”
第391章
小绒毛:“如果我说我有?”
章销:“那是你的事。”
他对着小绒毛举了举拐杖, 威胁:“你要是随便靠近我,我不保证我不会再次揍你。”
小绒毛:“呸。坏老头。”
章销:“呵。小傻猫。”
一人一猫在互看不顺眼中达成了共识。
小绒毛:这已经是我连续遭遇的第三个约等于无队友的情绪场啦。负司肯定是故意哒。
邢异:“不过比起前两位来,与章销还有那么一点同场合作的可能。虽然章销态度不好, 但对猫、对队友都没有心理阴影。在合作比分开能获得更大利益时, 章销即使心里不高兴也会优先选择合作。”
小绒毛:所以,与我合作能带给他什么利益呢?我可不是一只会按照他的获利计划行动的猫。我更愿意给他捣乱。
邢异:“于是合作概率确实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傻帽情绪场的背景介绍是:一只傻帽、两只傻帽、三只傻帽……
小绒毛:混账负司,就是在指桑骂槐,不然量词为什么是用“只”!
小绒毛的个人任务是:傻呀。猫呀。傻帽呀。
邢异:“是的, 就是指桑骂槐,没有歧义。
这次有个团队任务:究竟是真傻, 还是大智若愚?
以现在拿到的信息, 真是完全估算不到此情绪场的方向。
小绒毛忍不住好奇地问章销:“我能知道你的个人任务吗?作为交换, 我也给你看我的。”
刚说完便不等章销回应地把自己的任务内容展示给他看。
小绒毛:反正这破内容毫无保密价值。
章销看了小绒毛的任务内容一眼, 又看了小绒毛一眼,倒是意外没端架子地给小绒毛看了他的个人任务:傻呀。人呀。杀人啦。
小绒毛:“你的也有谐音梗。不过你这任务看起来比我的危险。”
章销:“提‘杀人’不一定危险, 不提也不一定不危险, 关键得看我们被安排了什么身份。”
小绒毛:“受害方、加害方、旁观者?”
进入情绪场后, 小绒毛和章销的距离相当近。
小绒毛直接趴在章销的腿上。
小绒毛:……嘁。
章销:……呵。
他俩的落点是一个光线不太好、家具比较陈旧的客厅,里面拥挤地摆放有沙发、茶几、饭桌、电视柜、电视,以及很多零碎东西。
小绒毛:哇, 老影片里才有的电视, 好像还是黑白哒。
在他俩来之前,章销的壳子正坐在沙发上。从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没有门的厨房。
厨房里现在有一个女人正在忙碌。
那女人一边做菜,一边大声自言自语:“天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什么也不做。人只知道吃。猫也只知道吃。老的只知道吃, 小的也只知道吃。吃吃吃, 总有一天自己也得被人当成食物吃掉。”
小绒毛:她是不是说了可能成为惊悚预言的话?
章销没有表情地看着那个女人。
那女人回身拿东西时瞥了一眼章销,然后“自言自语”的内容变成了:“等吃的时候不知道帮把手, 就知道盯着。以为那样就算监工了吗?以为那样我做菜的速度就能加快了吗?”
那女人:“不能为这个家做出半点贡献的老不死,开饭时间难道会以他的心情为准?呸,当然是赚钱的人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开饭。赚钱的人不回来,大家就都饿着吧。”
她一边恶狠狠地说出“饿着”这个词,一边塞了块肉到自己嘴里,故意咀嚼得很大声。
章销还是没有表情,依然只静静地看着她。
女人示威完毕,继续去做菜。
小绒毛这次从壳子处得到的记忆很少,就只有一幅幅高度相似、近乎凝固的画面,而其中的多数画面与它此刻正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光线昏暗的客厅,沙发上的老人,猫趴在老人的腿上或旁边,和老人一起看向有人或没人的厨房。
有时客厅里会走过一两个人,但小绒毛从记忆里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他们也从不与沙发上的老人说话。
会对老人说话的只有厨房里的那个女人,但她的说话也只是单方面发泄对老人和猫的不满,并没有与老人交流的意思。
或者应该说,那个女人发泄的是对自己生活的不满,老人与猫只是恰好身处她的发泄场景中、成为了她发泄的一部分。
小绒毛还在记忆里看到了老人吃饭的场景。
老人没有上桌,而是被塞了一个偏大的碗,碗中饭菜混合,一看就不好吃。
老人独自捧着碗缩在沙发里吃着他的份,客厅里的其他人则在饭桌上吃着他们的份。
老人看向那桌人,那桌人一眼都不看他。
小绒毛从壳子记忆中回神,看向平静坐着的章销,觉得同是老头、同是独自待着,但这位章老头真是半点没有可怜感。
小绒毛低声说:“你如果默不作声地独自吃难吃的饭菜,一定是为了麻痹敌方、准备进攻。”
章销瞥了小绒毛一眼,以同样低的声音说:“我自觉我的腿肉太少、骨头太突出,趴起来的舒适度应该非常低,你为什么这么舍不得离开?”
小绒毛:“……”
小绒毛嘀嘀咕咕地从章销腿上爬到沙发上,在有多处破洞的沙发上转了半圈后,忍不住抱怨得更大声一点:“我又不重。”
章销:“我讨厌猫。”
小绒毛:“难道我会比人更讨厌?”
章销:“两种讨厌方向。我更烦其中之一不代表我就会忍耐另一种。”
一人一猫说着说着声音恢复到正常交谈的音量大小,但厨房里的女人完全没有听见的迹象。
因为厨房里各种杂音太多形成了干扰,也因为那女人根本没有放半点心思在老人与猫的动静上。
小绒毛怀疑,就算老头突发疾病痛苦地在客厅中抽搐起来,抽搐到死,那女人除非在做其他事情时正好视线飘到老人附近,否则她也未必能发现。
小绒毛:或者,即使她发现了,她也会当作不知道,继续去做她自己的事情。直至这个家的其他人回来,大家一起“发现”,然后轻松地扔掉这个老包袱。
小绒毛问章销:“你得到的壳子记忆有比较特别的信息吗?”
章销:“‘我’是这个家男主人的父亲。”
小绒毛等了一下,追问:“然后呢?”
章销:“然后?然后‘我’老了。每个月除了微薄的退休金,‘我’再没有其他收入。”
章销:“厨房里的那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认为我那点退休金还不够我占据他家房子一角所该支付的房租。男主人认为女主人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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