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游的蜉蝣
白猫有些回避张姐的眼神,说:“房租我一定会按时给。我是想确认,房租最近不会涨价吧?”
张姐嗤笑一声:“放心,起码你这个月给的时候,也就是三天后,不会涨。至于下个月……”
张姐脸一板:“下个月再说。我没收你押金、同意了让你一月一付,有些承诺我就不可能多余给你。”
白猫:“我明白,我明白的。我记得张姐你的情。”
张姐:“记个屁。说了没情。我告诉你白薇,我要是发现你疑似可能死在我房子里,或者带不清不楚的人来我房子,我可不管你有什么难处,我立刻就会赶你走。”
白猫:“我……明白。”
张姐:“别给我摆出那张要哭不哭的脸,我偏好的审美中从来不包括你这款。以前你好歹还是个废物美人,现在你是只剩下废物了是吧?”
白猫声音微微发抖:“对不起……”
张姐看一眼小绒毛,换了个话题,问:“你带它出去求救一趟,它变人形了吗?”
白猫实在没憋住,潸然泪下。
张姐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将手中的菜用力丢入菜盆。
白猫:“对,对不起,我马上走,马上。”
白猫急促地叼起小绒毛,慌乱地上楼。
过程中被楼梯绊了好几下,却竟然没有磕碰到小绒毛哪怕一次。
小绒毛:嗯……
白猫租的房子在五楼,没有电梯。
当白猫到达五楼时,小绒毛突然想到一件事:
白猫身上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带啊。而这里是钥匙式的锁,所以,白猫怎么开门?
等等,坐公交时,它是怎么付的款?
小绒毛努力回忆,然后感觉到白猫将它放在地上,接着白猫跳起来,之后门就开了。
小绒毛不确定:
是瞳孔识别吗?
但上公交时,它没有跳的动作……啊,不对,当时我们是坐在第一排,它把我放在座位上后,立起身前爪搭在了栏杆上,那个动作可能够得着扫描摄像头?
虹膜与存款账户相连?且已应用普遍?
那这世界的科技水平比我最熟悉的那种要厉害一些。
小绒毛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因为这屋子实在老旧,门上的锁也怎么看都像是最老式的款,完全没有安装了扫描装置的痕迹。
屋内狭小又简陋,只有一个房间带一个小卫生间。
房间小到只摆了一张单人床、一个柜子和一张桌子,剩下的空间便只能容纳单人走动。
卫生间除开一个蹲坑外,剩余空间想冲个澡必须时刻注意别踩进坑里。
——倒是有一个专用来临时盖住坑的板子,但沾了水踩上去有可能打滑。
第586章
理论上, 那小卫生间里应该是可以冲澡的,因为有一个淋浴喷头。
但小绒毛隐约找到了点壳子记忆,好像那喷头只能出冷水, 那个显示热水的旋钮是坏的。
白薇第一次使用这里的淋浴时, 差点因此感冒。
当时没防备淋了些冷水的白薇好像找过租房给她的张姐询问,但张姐的回答……
小绒毛仔细挖掘记忆,找出了一句:“看看你交的房租,你怎么敢想得这么美呢?”
小绒毛找不到白薇是如何回答的, 但喷头应该至今依然只能出冷水,所以, 白薇大概是放弃了改变这糟糕的条件吧。
从记忆中, 小绒毛还知道了在这个情绪场里, 指代人形的生物——包括局部带着兽类特征的那些——是用“他她”, 指代完全兽形的生物,是用“它”。
如果一个人上一分钟使用人形, 这一分钟使用兽形, 那么上一分钟此人是“他/她”, 这一分钟,却只能是“它”。
曾经当过人、以后能再当人,并不能改变其这一刻不是人的事实。
小绒毛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这个情绪场里, 在公共场合使用兽形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可能会被当宠物捕捉,可能会被当食物捕杀。
更可怕的是,一个兽人如果全程以兽形姿态被其他人形姿态的兽人伤到了, 即使伤得很严重, 在法律中人形的那个也大概率会被判无罪。
只有重伤致死,人形的那个才需要礼节性地做一点赔偿。
大概就只赔个骨灰盒钱。
不过, 人形的人如果在伤兽形的人的过程中,兽形的那个化成过人形,则之后对其伤的赔偿就会立刻高出不少。
而如果伤者化出人形后还继续受到攻击、使伤势加重,则赔偿更会大幅提升。
所以,在这个情绪场,“无法化出人形”对一个兽人而言是极其地狱的一件事情。
这意味着失去了法律保护,也失去了来自能化出人形的兽人的同类认可。
哦,还有一件事情,在这里,所化出的人形完全不带兽类特征的,就直接称为人,带有兽类——也包括禽类鱼类虫类等——特征的,才称为兽人,而无法化人形的,就是野兽、是动物。
这社会认为,“人形”是高贵的存在。
人类殴打兽人一般最多只算道德瑕疵,打死兽类可算自我保护。
但反过来,兽类如果胆敢碰伤人类——哪怕是无意——只要人类计较,则兽类最轻也得支付高额金钱赔偿,如果重,便会被判刑。
不过高贵与低贱是不断变化的。
一个兽人今天能化出完美人形,他今天就享受特权待遇;
明天只有半兽半人的形态,则就只有普通待遇;
后天无法化人形、只能使用兽形,就是贱民。
极其残酷,可又有一种莫名的公平。
无所谓出身,无所谓财富,无所谓社会关系,无所谓过往积累,无所谓未来几率。
此时此刻能把化形控制到什么程度,就立时拥有什么层次的待遇。
如果一个人对一只兽态度友善,那大概率只是因为此人觉得这兽随时可能化出人形。
这样的等级观念深入此情绪场所有智慧生物的意识,连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奶猫也知晓这些常识。
小绒毛此次的壳子并不理解为什么会如此,但它已经清楚地明白,拥有人形、半人形的那些家伙如果踩死自己,那自己……也就是在剧痛中死了而已。
除了妈妈会哭,其他什么影响都不会有。
所以自己必须躲开那些人类。
绝对、绝对不能惹到人类。
小绒毛不断挖掘,找出了尽可能多的壳子记忆。
远比小绒毛最初想象的要多。
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一只婴儿能分享的信息量。
原主听见的、看见的,小奶猫不理解,但记下了很多。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是“废物”。
这是对原主这样自出生起便一次人形都没有变过的兽的称呼,也是对白薇那样曾经能化出稳定完美人形、但现在不得不用猫形出门的堕落者的称呼。
废物在这个社会中甚至不具备最基本的公民权。
小绒毛还发现,白薇对儿子的担忧比原主感受到的更多。
因为原主除了没变过人形外,还有一个巨大缺陷:没说过人话。
“说人话”是不能化人形的兽人与普通野兽之间最大的区别。
当遭遇残酷对待时,说出人话至少还能让它们这些贱民表明自己有化为人形的几率。
不少时候这甚至直接等同于活下去的机会。
小绒毛观察记忆中白薇的态度,发现:如果是纯人形,出生两个月不会说话很正常;可如果是纯兽形,一个月便至少应该学会叫妈妈了。
而纯兽形的原主快两个月了,依然只会“咪”“喵”。
白薇为此很恐惧,又带着一些侥幸。
她恐惧于自己可能生出了一个纯粹的野兽,侥幸则是想着自己的孩子也许其实有化人形的能力、只是显露得比较慢。
白薇在租屋中对自己的孩子近乎催眠地嘀咕过:
“以前出现过,出生头一年一次人形都没有变,但满一岁后直至老死,都一直是人形的情况。”
“对,出现过。也许我的孩子也是这种情况。”
“我们白家,还有孩子的父系家族邢家,都是人形基因强大的家族,我不可能生出纯野兽的。”
“对,不可能。”
也许曾经的原主真有这种几率,但负司员工小绒毛接手这个壳子后,几率就归零了。
小绒毛确定,这壳子现在的参数已经贴合了它的魂体,而它的魂体从来没有变人的属性。
小绒毛:我就只会是一只猫,没有变成人的几率。也不稀罕那种几率。
本有几率高贵的原主为什么会放弃这个壳子呢?
所有愿意与情绪场交易、出借自身壳子的生物可以说都只有一个理由:自己撑不住自己的生活、生命了。
小绒毛:
这样的生活条件,这样的母亲,再加上很不友好的邻居、血亲和陌生人,一个不到两个月大的幼崽,真是太容易濒临死亡了。
如果原主不与情绪场交易,它现在应该也已经死了,依然不存在未来变人形的机会。
进屋关门后,白薇将小绒毛放在床上,自己也跳上了床。
这屋子装成年人会显得极为狭小,但装两只猫,其实也还行。
就是这床单……和地面、墙壁一样,有种好像已经洗不掉的油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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