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夕伊年
“那一次,时光终于没有回溯到出生的那一刻。”
“我们意识到,或许十六岁那年就是一个转机。”
“我们开始尝试,最后发现,只要在那个节点死去的人越多,时间回溯的跨度就越小。”
“所以,我们做了个计划。”温星河反握住越关山的手。
“砰!”她笑靥如花,“一场粉尘爆炸,全村一起上了天。”
“时间没有再被回溯。”越关山阖上眼,当她再度睁眼时,眸中已经染上了看不透的哀伤。
“但是,我们落入了第二层循环。”
“那是属于我的循环。”
“你们应该已经见过那个老婆婆了吧?”越关山问秦光霁和温星火。
“她看清了我的过去,用我的潜意识构造了第二层世界。”
“里面的每一个人,每一座建筑,甚至一草一木都完全来自我的记忆,每伤害它们一次,就等同于在我的脑子上刺一刀。”
“好毒!”秦光霁不禁愤慨道。
既然那个世界属于越关山的潜意识,那么她们不能够再次使用上一个世界的方法,通过杀人来逃离循环。可如果完全不采取行动,她们又会被彻底困在支线里,再也无法逃脱。
这几乎是个死局。
秦光霁望向越关山,回想起她离开支线时的狼狈模样,大概明白了她们最后用了怎样的办法脱身。
虽然故事与自己息息相关,但越关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调也保持着平稳:“最后,我铤而走险,先把自己的大部分意识存放在道具里,再由星河动手抹杀我。”
“主体遭遇危险时,潜意识村民们都会被聚集到提前设好的陷阱里,星河就趁此机会,将他们杀了个干净,最后一把火烧毁了整个村庄,彻底销毁了支撑起这个世界的潜意识。”
越关山说得轻描淡写,但哪怕是用脚趾头想,秦光霁也能窥见这个计划执行过程中的凶险,光是听着,他的心跳都是扑通扑通地撞着胸膛,简直就要顺着喉管吐出来了。
“你们可真是……”秦光霁咽了一大口唾沫,颤颤悠悠地竖起大拇指,“太强了……”
一个是真的敢拿命赌,一个是真的敢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们倒还真是般配啊。
越关山讪笑一下,也知道秦光霁的言外之意是被她俩的行动吓呆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轻轻揭过,转而谈起了正事:“一言以蔽之,这个支线的目的在于告诉我们——除了主线的任务之外,副本中还存在着更深一层的秘密。”
“对方将我们投入支线,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村庄的情况,目的就是要将我们拉下水。”越关山的话十分肯定,却如同石破天惊般,在几人的心中投下巨大的波澜。
秦光霁挠挠头,思绪在脑子里回转几圈,率先参透了副本的用意。他眼前一亮:“我明白了!”
“就和上个银矿关卡的最终祭祀一样,这原本也应该是个可做可不做的后续任务,我们可以选择提交矿井杀人案的主线后直接走人,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彻底关闭副本。”
说到这儿,他狠狠咬牙:“该死,那老太婆居然直接帮我们选好了!说好的自愿呢?”
“我想到了一些让我恨得牙痒痒的‘自愿返校’……”温星河低声嘟囔。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意见吗?”越关山眯着眼睛问温星河。
温星河飞速摇头:“老师,没有。”
“更加可恶的是,”温星火难得插话道,“她甚至已经替我们规划好了道路。”
几人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瞬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默然的凝重。
不管是第一层世界还是第二层世界,脱离的办法都只有一个——毁掉整个村庄。
这样沉重的将来,让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
“对了,”越关山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秦光霁和温星火对视一下,默契地抛开刚才的话题,你一言我一眼地把他们在祠堂里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现在看来,”秦光霁分析道,“这个所谓的‘泥娃娃’意象应该也有浅层和深层的含义。”
“就现在的主线而言,它指的是那些死于非命的孤儿,而对于之后的后续任务,它指的则是生存艰难的女孩们。”
“后续暂且不提,”秦光霁坐在炕上,手指摩挲着下巴,细细思索,“为什么来自村外的孤儿矿工会是‘泥娃娃’呢?”
“他们是死后才变成了泥人,还是……”秦光霁说到这儿,脑中忽然划过一个令人悚然的可能,心中一惊。
“还是说——他们其实早就不是人了?”秦光霁勉强说完了话,浑身的汗毛都因着这个可能而竖立起来。
那几个已经死亡却仍旧在游荡的玩家,不也是表面上看来一切正常吗?
会走动会交流的泥人,在这个村庄里并不罕见。
那个npc老头所谓的规则限制,其实只让季和正和王学名杀了几个早就死亡的泥人。
那所谓的举证根本就是一场闹剧,这样几具泥人尸体根本就不能作为证据,自然也不能完成任务!
那么,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秦光霁低着头,飞速回忆他们进入副本以来的所见所闻。
他们一直在和泥人打交道,死亡的玩家、孤儿矿工,还有支线中的女孩。这三者看上去似乎并无太多的相似之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已经死去。
但如果再深入些,便又有一个相同点出现在眼前——他们都是死于非命,而杀害了他们的人,都仍旧活得好好的。
等等,他们真的还活得好好的吗?
秦光霁的瞳孔骤然紧缩成极小的一点,心中的质疑迅速扩大,占据他全部的思维。
难道,难道——
……
咚咚咚!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头顶的灯泡随之晃动,开始变得忽闪忽闪。
“你们回来了吗?”是王学名的声音,“季和正让我来通知你们,犯罪嫌疑人都已经找齐了,可以去提交任务了。”
屋内,一片寂静。在不停闪烁的灯光下,四人的神色明灭不定,写满了警惕。
“知道了,我们会去的。”秦光霁硬着头皮出声。
“哦,那你们快点啊,晚了就赶不上进度了。”王学名无知无觉,随口催促了一句,很快就离开了。
……
“他们两个所谓的提交任务,”温星河瑟缩着脖子,言语中充满怀疑,“真的不是一场阴谋吗?”
秦光霁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走到门边。
薄薄的门板被拉开的那一瞬,屋外的寒风呼啸着灌了进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走吧,去提交任务。”他说道,“我想,我大概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叹息被风沙吹散,变作漫天的尘霾,散落大地。
乌云盖顶,众生皆在其下。
第053章 矿井之下(10)
祠堂外人声鼎沸,仿佛半村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像是一群等着农场主放饭的火鸡一样,伸长了脖子,满眼期待地望着祠堂里。
“果然吃瓜才是人的本性嘛。”秦光霁低声道
几人穿过人群,往祠堂里边走。路上,秦光霁却忽然被一个脸上长着麻子的男人拦住了。
“哎,你们就是那个勘探队吧?”男人问道。
秦光霁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便接着道:“跟我们讲讲那里面的情况呗。”
男人的力气很大,秦光霁感觉被他抓着的地方都有些麻了。
他看向周围,不知不觉的,已经有不少村民围了过来。
他们都是健壮的矿工,脸上的表情中除却好奇,还带着丝丝的戏谑,仿佛……一群看客。
秦光霁本无意与他们纠缠,可谁知他们却是步步紧逼,拉着秦光霁的手愈加用力,像是在害怕他脱逃一般。
秦光霁眉头一皱,刚想用蛮力甩脱他们,但身后随即响起一阵拐杖杵地的笃笃声。
周围村民的态度登时变得恭敬了起来。嘈杂声渐弱。
那满脸长着麻子的男人松开秦光霁的手臂,脸上堆起笑容,毕恭毕敬的对他身后的人鞠了一躬,道:“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毕竟也是矿上的大事。”不同于之前的老神在在,身后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严肃,像极了某个正常村庄中德高望重的老人。
“进去吧。”老人自顾自地向前走,路过几人时,丢下一句轻言。
面前的男人立刻变了脸,面上满是歉意:“刚才多有冒犯,几位小领导别介意。”
秦光霁撇了他一眼,甩甩自己被捏痛了的胳膊,什么也没说,只和队友们一起走进了祠堂。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紧闭,阻断了外界的一切。
外头熙熙攘攘,面前森严沉寂,宛若两个世界。
……
“你们怎么才来?”王学名一把拉住秦光霁的胳膊,把他从祠堂正门口拖到了一遍的角落里。
“她是谁?”王学名的注意力暂时被前边颤颤巍巍走着的老人吸引,偏头问秦光霁。
“嘶…”他的手正好捏在了刚才被那麻子攥过的地方,秦光霁吃痛,不由地倒吸冷气。
他勉强把手从王学名的手里抽回来,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喏,”王学名努努嘴,“已经开始对峙了。”
“都是放屁!”满脸横肉的男人举着沙包一样的拳头高喊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
“这就是证据!”季和正大力地拍响棺材,大胆地拿手指着那男人的鼻子,质问道,“你敢对天发誓自己没杀过人吗?”
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但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精瘦男人随即站了出来,声音尖细:“全是污蔑!你们这么污蔑我们,那才是要遭天谴的!”
季和正和那一伙人唇枪舌战唾沫横飞,被这群蛮横无理的刁民气得直喘粗气,要不是这些都是重要的npc,杀了可能就没法通关,他恐怕早就用眼神把这几个人杀了八百遍了。
见气氛陷入僵局,原本和老婆婆一起坐在祠堂上方的矿工老头npc走上前来,先是扫视那几个犯罪嫌疑人,随后和声细气地对季和正道:“既然他们不认,那就拿出点切实的证据来让他们没话说吧。”
“劳驾,把棺材打开。”老头扭头对秦光霁等人吩咐道。
秦光霁微微蹙眉,动作迟钝。那几具尸体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只要嫌疑人们凑近一看就会发现端倪,怎么能当作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