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温
“而且我觉得他们都挺喜欢我的……说不定我可以既拜师,又回龙渊书院读书,不用就此待在灵篆院。”他语气轻松。
宁长空随即提起了一个自己更加关心的话题:“我听说了,左阁主指名道姓要带你去昆仑。”
“嗯。”温庆生换了一边肩膀夹着手机,看了眼自己那边收拾的行李。
他今天就要去昆仑,然后把林锦松的东西交给左朗凝,让她捎到灵篆院。
温庆生犹豫着,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在想,要不要争取进玉虚剑阁啊?”
玉虚剑阁毕竟是相当强的宗门,多少散修都抢破头了要进去。
宁长空认真分析道:“现在也不着急就此决定,可以先认真学习,体验一下再说。”
“我觉得左阁主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性格不坏。哪怕只是交换过去,你不准备正式拜师,她也会好好教你的。”他继续说道。
“你希望我去吗?”温庆生下意识地问道。
“你自己的事,干嘛来问我?”宁长空哼了一声,但语气随即软化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温庆生合上行李箱,站起身来,目光扫过自己的桌子。其他的东西基本都被收拾走了,只剩下那盆孤零零的多肉。
“我的那盆盆栽要怎么办?”他挠了挠头,“昆仑对于它来说是不是太冷了?”
“很多方法都可以啊,我可以回头教你几个发热的符箓怎么画。”宁长空轻松地说,“不过多肉很好养活的,你直接在宿舍放一个寒假说不定也没事。”
“不行,我不放心。”温庆生坚决地说。
宁长空歪头:“那你找燕晓灵,拜托她帮忙照顾一下?”
温庆生想了想,同意了这个方法。
“多肉真的很好养的,用不着这么精细。”宁长空调侃他。
温庆生尴尬地脚尖轻轻敲打着地面,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盆栽的边缘,但语气坚定:“我就……养了这么一盆植物。”
他拥有过的东西不多,所以每一样都要好好珍惜。
灵气复苏元年,4月底,温庆生的宿舍。
温庆生再一次收拾着行李,他拜了左朗凝为师,这个劳动节假期准备在昆仑过。
跑来串门的顾明辉一眼看到了桌上那盆熟悉又陌生的多肉,稀奇道:“你这盆多肉不是前段时间死掉了吗?”
“是死掉了,”温庆生头也没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保温花盆,“我拿掉下来的叶片重新栽培的。小心照顾的话,多肉的叶片也能重新生根的。”
顾明辉啧啧称奇:“好麻烦哦。”
“要你管。”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下午,金梧苑·茶室。
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流过喉咙的温热茶水让情绪平复了许多,几个人的泪水渐渐止住了。
在袅袅上升的水汽后,神鸟依旧温和又包容地笑着,耐心地解答着他们的每一个疑问。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智慧和深度。
“我本来就是凤凰的孩子,为了增长见闻,主动走入人间历练……嗯,对,林锦松这个名字是假名。”
“为什么共鸣灵璧碎了?大概是凤凰涅槃的过程让它判断错误吧。”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涅槃,掌握得不太好。刚刚复活的那段时间,记忆就像是被迷雾笼罩,不是很清楚。”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一点一点地把所有事情都回忆起来。所以一直没有和你们相认,真的对不起。”
“在这段短暂的旅途中,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们,和你们做朋友。”
当顾明辉试图深入挖掘,追问他被菲尼克斯掳走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凤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的微笑。
于是燕晓灵很快地明白了,轻轻地按住了顾明辉和温庆生,用眼神和手势示意他们转换话题。
这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东西。燕晓灵告诉自己。你是想听神兽秘幸,还是想听百鸟族秘幸?
但是,随着重逢时的激动和狂热逐渐平息,燕晓灵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意悄然爬上心头。
燕晓灵觉得,凤凰突然开始陌生起来了。
不,本来就很陌生。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形貌、陌生的身份……与凤凰相关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本就是陌生的。
他们认识的,只有“林锦松”这个假身份。
说到底,他们与林锦松相识,即便算上他死后的时间,也不过将将一年。
一年的时间,对于寿命漫长的神鸟而言,又能算什么呢?
死而复生成了悬置在他们之中那个不可言说的死结,燕晓灵如鲠在喉、难以释怀。她不由地细想了下去:
凤凰是以对人类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姿态现身人间的。
面对人类的指责和恶意,他甚少为自己辩护,总是满不在乎地给别人挡下伤痛,甚至愿意为别人牺牲自己的生命。
像是生来就要牺牲自己,照亮他人一样。
林锦松也是这样。燕晓灵想。他救下燕晓灵、顾明辉如是,期中考舍身救下书院学生也如是。
……他们就真的那么特殊吗?她不禁自问。或许他们只是碰巧被凤凰庇护在羽翼下的幸运儿,或是他短暂历练生涯中的过客?
温庆生的话语如决堤的洪水,倾泻出深藏已久的思念,每一个句子都透露出他对这段友情的珍视和对过往时光的怀念。
凤凰的表情混杂着歉意与悲伤,但也没有拿出更多的话语来回应。
温庆生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不安地搓着手,眼神不自觉地投向燕晓灵,寻求她的帮助。
该说什么好呢?燕晓灵心中充满了迷惘,突然有些失语。
不死的凤凰能理解死亡的冰冷吗?他能共情人类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和心碎,能理解失而复得的喜悦吗?
反倒是宁长空微笑着给了台阶,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今天的宗门大比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
半小时后。
茶水有些凉了。
白闲又斟了新茶,宁长空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不死鸟的身体本就尝不出味道。
“时候不早了,吃点东西再走吧。”他笑着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和关切,“我去烧饭,吃完晚饭之后,我和白闲送你们回学校。”
戏剧性的重逢演出之后,剩下的还是鸡毛蒜皮的生活。
宁长空走出茶室,虽然现在这具身体并没有真正需要呼吸的结构,但他还是感觉松了口气。
灵力捏造出来的外形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脸部会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表情而僵硬,但细节控制实在是太麻烦,不知道刚刚的表现有没有纰漏。
宁长空正准备抬脚向厨房走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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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再一次见面,该说什么好呢?温庆生不止一次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墓地终究不是什么能常去的地方,但每次给林锦松扫墓的时候,温庆生都发觉,自己能讲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少了。
生活还是在继续,过去的人和事似乎终将被抛在脑后。
但有一件事,只有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说的。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温庆生被汗濡湿的手,从口袋里珍重地掏出那个其貌不扬的护身符。
他亲手制作的护身符。
他的期待总是放得很低,拥有过的东西也不多,所以每一样都要好好珍惜。
“成年快乐,锦松。”温庆生郑重道。
第92章 庆生
“谢谢。”凤凰礼貌地捻起那个护身符,再次仔细地审视了一遍。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真诚的欣赏:“我很喜欢。”
手工制作的小型法器,篆刻手法不佳,应当是初学者的作品;篆刻有清心、定位等功能的符文,推测用途为护身符。
材料的价格并不算高,市场价大概在两三千块,胜在灵气属性契合,品质也不错,有细心挑选。
……放在凤凰身上,似乎有点太廉价、太不搭调了。
温庆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认真地许诺道:“我明年会送更好的。”
凤凰的温和笑意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解:“对我来说……生日已经不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了。”
温庆生显得有些不安,他双臂环抱,不自觉地紧抓着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布料也被他抓得皱了起来。他低声说道:“我知道。”
宁长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面对着一个怎么也教不会的学生,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同时他又忍不住地心软了起来,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问:“为什么啊,温庆生?”
他想说,你应该学聪明一点。和燕晓灵一样,不要问不该问的事,不要做不该做的事,维持在一个大家都不会尴尬的社交距离。
这样,日后相见,凤凰依旧可以是他们敬爱的前辈,而他们还能做他最偏爱的后辈。
有这么酷的神鸟给你们当后台,为你们撑腰,不好吗?
我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再参与你们的人生、你们的冒险了。所以,为什么不在这里体面地就此别过,让大家相忘于江湖呢?
他想说,林锦松帮了你什么,教了你一周书,救了你一次命,送了你一件礼物,怎么就当上了你的早死白月光?
我对你来说,为什么这么重要啊?
温庆生肩膀塌了下来:“我不想要,就这样……”
就这样结束。
一个伟大的青春冒险故事,是以突如其来的灾难作为终结,还是以成年人的各奔东西作为结局,哪一个更残酷?
——温庆生哪个都不喜欢。
如果一年前轻松的校园生活不过是一场幻梦,他也想把这场梦做得更久一些。
他想到了那盆精心养在他书桌前的多肉。
放弃固然轻松,但只要还没有彻底结束,或许,或许他还能够挽回些什么。
凤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顺从地张开双臂,任由温庆生将他抱了个满怀。
比起林锦松,凤凰的体格少了几分少年感,远没有林锦松纤细,更接近成年男性的身材。
怀抱也温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