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要赖床
威廉长睫颤了颤，眼底神色莫辨。
换作以往出事，他都是第一个冷静下来并协助四月一日处理问题的人，可正如四月一日所说，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很难帮上忙。
难道，他要当一个逃兵了吗？
“抱歉。”他轻声道，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悄悄捏紧了裤子，弄成褶皱。
四月一日听到了这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威廉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惭愧道：“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我刚刚过于激动，忘记了你的感受。”
“不是你的问题。”威廉连忙摇头。
“你在害怕什么？”太宰治突然起身，走到威廉的面前，直白问道：“什么是负罪之身？什么是赎罪？你真的知道吗？”
威廉：“……”
他别过脸，不回答。
太宰治伸出双手，动作强硬地捧起他的脸，“你是在害怕我们吗？害怕被我们知道你曾经杀过人的事情？”
被人猝不及防地揭穿了自己的秘密，威廉赤红色的眼眸微缩，瞬间变得暗沉，紧紧咬紧苍白的唇瓣，慌乱地看向四月一日。
在场所有人里，威廉唯独害怕被四月一日发现自己杀过人的秘密。
唯有四月一日，威廉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不干净的双手，他不想那双温柔的异色双眸看自己的时候带上谴责。
四月一日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威廉的面前，跪在地上，一把揽过威廉单薄的身体入怀，“侑子小姐曾经和我说过，不管是什么理由，人一旦杀了人，就要背负起等同于杀人的重量。”＊
威廉嗅着四月一日身上的芳草香味，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小声道：“……你不想问些什么吗？”比如他为什么要杀人？
四月一日摇头，轻声道：“那是你的选择，我不是你，我既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人，也没资格来批评你的做法。”
他不是当事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责骂当事人的做法？
都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
从事后再来评价一个人的做法，无论如何都添上了客观性。
四月一日不想替威廉找什么借口来洗白他曾杀过人的事实，只是小心翼翼地在他闭上的左眼落下一个轻柔怜惜的吻，然后在他的耳边低语，声音低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早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你的秘密。”
所以，不需要害怕我会改变对你的态度。你是什么样的，我比你自己还要清楚。
威廉听懂了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眼眶微微泛红，嘴唇翕张几次，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脑袋埋入他的肩窝上。
“在我心里，威廉一直是一个好孩子。”四月一日等威廉冷静下来后，才松开怀抱，将威廉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声音也变大了些，不止是在对威廉说，也是在对太宰治几人说：
“侑子小姐还说过，人是会在体验到失去东西的沉重痛苦后，也还是想要为此而活，那种才是真正的决心。现在的你们拥有这样的决心了吗？”＊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托着小下巴。
费佳笑而不语，摸了摸糜的鹿角。
五条悟扫了一眼四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黑狗身上。
“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也无法责骂你们的过去，但是在我和你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能够感受到，你们都是很温柔的孩子，这样就足够了。”四月一日弯起眉眼，眼底尽是包容。
摩可拿沉默了很久，见大家都不说话，才开口道：“威廉也去吧，你不是不清楚自己要如何赎罪吗？那边有一个男人，你或许可以和他聊一下。”
摩可拿黑白分明的竖瞳缓缓睁开，没带一丝情感地看向威廉，语气轻飘飘的，不是命令的口吻。好似在说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
完全没有以往耍宝的成分，直到这个时候，威廉和太宰治几人才确切意识到摩可拿是壹原侑子和库洛里德根据创世神而创造的存在，而不只是一个会卖萌的黑馒头。
威廉直直地对上那双充满了神性的眼睛，心中一颤，不禁道：“我去。”
“威廉去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费佳肯定了威廉的才华，见四月一日想要开口挽留，先一步说道：“你让威廉留在店里也没什么用。有事情做，人才不会多想。”
暗示性很强，四月一日接收到费佳的潜台词，默默叹了口气，“也罢，你们想去就去吧，尽力就好，完成不了����”
五条悟将白嫩的手指摁在四月一日的唇瓣上，“嘘！”
“语言是有力量的，事情还没有做，别说丧气的话哦。”太宰治笑了，揶揄道：“真是难得，居然能看到四月一日也会有这副模样～”
在场的几人也跟着笑了。
最终，还是面瘫的百目鬼静打破了气氛，嗓音低沉，“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吗？”
四月一日正襟危坐，看向夏目贵志，郑重道：“贵志对不起，我接下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百目鬼和小羽阿姨会替我照顾你一段时间，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接你回来。“
夏目贵志体贴道：“没事，我会乖乖的，祝你实现愿望。”
四月一日转而看向百目鬼静和小羽，“接下来我会让自己陷入长期沉睡，除非有客人，不然我都不会苏醒，贵志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百目鬼静点头，小羽担忧道：“君寻要注意安全，不要伤害自己。”
“我知道了。”四月一日的脸上浮现一个浅笑，“我会保护好威廉几人和我自己的，不要担心。”
摩可拿对太宰治几个孩子沉声交代：“那个世界很强大，也很危险，石板意志要求实现愿望的对象必须是人类，所以我无法插手，你们一旦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在梦中找四月一日。”
太宰治四人乖乖点头。
五条悟拍胸骄傲道：“放心吧，没有什么能难得倒我们，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强的！”
“汪呜……”黑狗轻轻叫了一声，依附在黑狗身上的男人表情极其无奈，内心却在呐喊：悟你难道不知道出门的时候不能说这种话吗？！
这就是ｆｌａｇ啊！
第113章 第 113 章
摩可拿护送太宰治四人来到石板世界时, 四人不约而同地都感受到身体变得轻盈。
太宰治和费佳先前都经历过穿越时空，所以这次穿越心情很平静。威廉则因为内心烦闷，并没有留意周围的变化。
唯独五条悟, 从没有穿越过时空，因而表现出高度的期待。
五条悟甚至一直睁大圆滚滚的眼睛看着穿梭时空时不断变化的外界，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脸兴奋地问摩可拿一些天南地北的问题。
与此同时，最先感觉到身体变化的也是五条悟。
他的瞳孔色泽本就绝美, 比星光蓝宝石更加澄澈。在进入到石板世界的时候, 很快就感觉到不适，再次睁开眼,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便盛满了蔚蓝天空的一切。
“悟, 你的眼睛变了。”太宰治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五条悟眼睛的变化。
“有感觉到不舒服吗？”威廉问道。
五条悟轻眨了几下眼睛检查, 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乖乖摇头。
他们正处于石板世界的万丈高空之上。
自上而下地看向地上的世界，一览无遗的景色映入五条悟眼帘, 他笑道：“放心, 我没感到不舒服。相反, 我看到的东西更清楚了，范围也更广了。”
费佳悄悄地用左手掐了一下右手，不露痕迹地挪了一下位置, 与威廉和五条悟保持一定的距离。
太宰治察觉到费佳的异常, 低声问道：“你的异能力恢复了？”
费佳的异能力是【罪与罚】, 能够给接触到自己的有罪之人予以相对应罪孽的惩罚, 从无端受伤到瞬间暴毙, 主要看对方的罪孽深重程度。
太宰治之前在平行世界时遇到【太宰治】和武装侦探社，闲得没事做的时候, 特意查了魔人费奥多尔的异能力。
费佳和费奥多尔是不同世界的同位体，理论上来说，异能力都是一样的。就像他和【太宰治】都是【人间失格】。
思及此，太宰治索性伸出手抓住了费佳的左手，“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费佳微微瞪大了眼睛。
“事先声明啊，我这可是强忍着对你的嫌弃，一切做法最终都是为了四月一日的愿望哦。”太宰治强调道。
太宰治的身体比瘦弱的费佳要好些，肤色自然也比费佳要更加红润。
费佳垂眸凝视太宰治的手腕，隐约看到太宰治手腕上几道很浅的伤痕，顿了顿，稚嫩的嗓音被他压得低沉，“谢了。”
他的唇边却泛起笑意，心道太宰治居然是个心软的傲娇，真是“可怕”的属性啊。
利用【人间失格】来消除【罪与罚】吗？
这不就是要他和太宰绑在一起？
算了，费佳懒得看吐槽智商一时下线的太宰治，被人默默关心的感觉，挺不错的。
“那是什么？”五条悟看向远处，两把巨剑悬于高空。
一把巨剑是火红色的，另一把则是靛青色的。
太宰几人顺着五条悟指出的方向看过去，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假的？那么大的剑？怎么飞起来的？”
摩可拿解释道：“这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石板世界一共有七把，现在你们看到的是赤之王和青之王的剑。”
“王？意思就是说，他们还有手下喽？”太宰治挑眉。
“嗯，每一位王都会有氏族。”摩可拿点头，“石板意志想要我们改变他们的未来。”
“改变未来？”费佳颇感兴趣地抬起头，略有嘲讽道：“所谓改变未来是一个悖论，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现在就未雨绸缪，提前改变自己，从而避免见到的未来悲剧？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讽刺的事实。”
根据看到的未来而对当下进行改变，那未来是会改变还是维持原样？
如果改变了，曾看过的未来又有什么值得被看到的意义？
就像薛定谔的猫，在打开箱子之前，没有人知道猫是活的还是死的。
“但是，人之所以想要改变未来就是因为看到未来是一个悲剧吧？”五条悟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说道：“如果我知道了我的未来是一个悲剧，那我会提前就进行准备，因为我不想看到悲剧发生。”
悲剧是什么？
悲剧是遗憾。
他垂下蔚蓝至极的眼眸，声音带着伤感。
太宰治伸出另一只手揉乱五条悟的银发，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能看到未来又想要去改变未来的人，与不知道未来只能随遇而安、随波逐流的人相比，谁更痛苦？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知情的人不会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所以不会害怕。可知情的人却要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痛苦的时刻到来。
谁更痛苦？
太宰治默默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我又有点羡慕威廉恢复了部分记忆。”
威廉疑惑地看太宰治：“？”
太宰治调侃道：“一想到某些事情，讨厌的情绪就会涌上心头，烦闷又压抑，可我又不知道是这种情绪是因何事而起的，就很烦呢。”
“哦。”威廉干巴巴地回了一声。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大家的记忆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呢，又不是傻子，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谁不清楚彼此的性格啊？
啪����一声清脆的掌声突然响起，将所有人的心神都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