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月星星
“那么, 现在开始今天的正题。”面对满地浪迹实在是很难端正表情,福泽说话的时候眉毛抖了好几次,“今天叫你们过来, 所谓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已经猜到了吧。”
“怪不得,我之前调查中泽家族的时候就有感觉。”降谷零语调带着点恍然, “有点太顺利过头了。”
“其实, 那些很多都是我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繁男理了理衣冠,总算肯把自己头顶的感叹号发箍取下来了。
喔——这么一看,这两个人果然是父子。
降谷零腹诽一声。
虽然他们的五官乍看起来不太像, 但发型未经打理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繁男一边说话一边去抚自己的头发,但最后还是有一撮不听话的反翘起来。
“我听说了降谷小哥在调查之后, 就想办法把信息送到了你手上。”繁男接着说, “毕竟如果不拿到足够的信息, 乱步肯定不会轻易赴这么奇怪的约,肯定还会跟上次一样逃走吧?”
“我来这里以前确实没猜到,这次发信的居然人是你。”牧出弥洸说, “但上次那个的的确确就是鸿门宴吧?是那些明里暗里针对你的家伙忽然发现我开始接近公安,所以开始觉得着急了。”
“那个时候你真是帮上大忙了。”繁男说, “还差一点就能把所有线索全部串联起来,但他们也因为发现有人在背后调查而变得更加谨慎。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干脆鱼死网破的时候, 你就像久旱甘霖一样出现在了爸爸的世界。”
“不愧是我的儿子。”说着到一半,他居然自己捧着脸陶醉起来了。如果画成动画分镜的话,肯定要在旁边加致死量的粉红泡泡吧。
“……不是,你这种根本没付出几分钟教育,全身心扑在工作里的男人,到底有什么资格骄傲啊。”牧出弥洸眉眼里全是无奈,“如果是妈妈说这话我可能不会反驳,但你就省省吧。”
“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呢?”繁男试图嘴硬,但其实后脑勺已经挂上豆大的汗珠了,“爸爸也很努力的在工作之余陪你和妈妈了啊。”
“努力?”牧出弥洸歪头挑起了一侧眉梢,“你是说在我五岁的时候,因为不想加班就把案件卷宗拿给我看,告诉我只要找出凶手是谁,就给我买一串糖葫芦的事吗?”
繁男后脑勺的汗珠又多了一颗,“……快十年前的事情,你居然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我甚至知道在妈妈怀孕的时候,你还说过担心孩子出生就抢走了妈妈的爱这种混账话。”牧出弥洸面无表情地说。
“还有这种事吗!”繁男大受震撼,“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因为刚刚我是骗你的。”牧出弥洸嫌弃地撇嘴,“我只是记忆力好,又不是有超忆症,怎么可能记得出生以前的事情?这么容易就受骗,你优秀刑警的称号果然是浪得虚名吧。”
“而且这么看来,你以前果真说过这种混账话。”
繁男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站在一旁的降谷零憋笑憋得很辛苦。
他不知道福泽先生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听这段对话的,可能是还在心疼自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吧。
“不好意思,江户川先生。”他好不容易才终于把嘴角压下去了,“您说今天特意叫我们过来的理由是……?”
繁男咳了两声,“是你调查中泽家族的行动,已经引起那些家伙的注意了。”
降谷零微怔了一下,“……我已经非常小心了,尤其是在得知他们和政要有牵扯以后。”
“他们当然没有直接发现是你在调查。”繁男说,“但现在与他们有确切的利害关系,而且还在明面上活动的人只有乱步。只要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跟乱步关系密切的你一定也会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结果说了半天‘他们’,”牧出弥洸出声询问,“那到底是一群什么人啊?”
“是一群寄生在这个国家身上的毒瘤。”始终保持沉默的福泽此时开了口,“医学、法学、新闻学,掌握了这些知识的家族形成了学术界的寡头垄断,由此获得了无可匹敌的话语权。”
“权力与腐败总是共同存在,绝对的权力,一定意味着绝对的腐败。当人们发现自己无意间的行动居然也会被他人奉为圭臬时,神与魔——”繁男抬起一只手,凌空画了长长的一条竖线。
“就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牧出弥洸歪着头,像是把刚刚的信息消化了一会,“不懂。说来说去就是钱和权,这么无聊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争的?为什么不直接去玩大富翁的垄断模式。”
“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和你的想法一样就好了。”福泽叹了口气,“欲念,总是会滋生出贪婪来。”
“哦,你这么说的话我好像懂了诶。”牧出弥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在我面前放一堆我喜欢吃的粗点心,我也不会愿意分给其他人的。”
你的欲望还真是简单到令人发指——福泽的脸上挂了这么一行大字。
“哎呀呀真不愧是我的儿子。”繁男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其妙骄傲起来。
因为乱步理解得快,还是他的欲望简单到看起来完全无公害?
牧出弥洸放弃猜这个中年男人的脑回路了。
“所以说你们完全没有准备吃的东西吗?”他低头按了按肚子,“已经快过我吃饭的时间了。”
“哼哼……”江户川繁男忽然故作神秘地背起手笑了两声,“好久不见的再会,爸爸当然设计好了晚餐。你要不要猜猜看?今天的菜单,是、什、么?”
“又要出题考我?”牧出弥洸撇了一下嘴,“好麻烦噢。我看到你藏在屏风后面的保温盒了,肯定是妈妈给你做的便当吧?”
“我就知道难不住我儿子。”繁男在胸前竖了两根大拇指,“妈妈说她要当坚定的家庭主妇,所以今天没有跟爸爸一起过来。但是她让自己的饭菜过来见乱步了,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妈妈……”
尽管繁男在那边不断碎嘴子叨叨个不停,但这段话牧出弥洸还是觉得怎么听都有些怪异。已经将近一年——或者也许已经超过一年了——没见过的儿子,妈妈真的会因为这么没营养的理由就避而不见吗?
其实完全不需要超推理,牧出弥洸挺确定保温盒里的答案是什么。
但他此时还是推了一下鼻尖上的眼镜。
“那安室叔叔,这次也拜托你了。”他说,“这次就让爸爸也见识一下,我异能力超推理的威力。” 。
繁男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眨了眨眼。
那边被喊到的降谷小哥虽然表情有点无奈,但看起来同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抓住儿子斗篷下摆的动作无比熟稔。
少年的衣袂无风自动,像是翻涌的思绪掀起凝有实质的旋风——好吧以上是他自己脑内的修辞。
“是妈妈做的咖喱。”牧出弥洸一指那个保温盒,“而且这次加的是牛奶巧克力。”
繁男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他偷偷摸摸挪到了降谷零身边,单手掩在面前压低了声音,“降谷小哥,这个东西是你教给他的吗?”
“还真、不是。”降谷零缓缓摇了摇头,“我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可能是森,或者与谢野教的吧。”福泽有点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虽然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但……”
繁男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辛苦你了,降谷小哥。”
他知道自己家这个孩子很难带。
不管什么事都看得太明白,所以没法用对付普通小孩的手段哄骗他。如果不是家里有菊这样的完美夫人,他完全没自信可以养好乱步这样的孩子。
但也没想到只是这么短时间没见,乱步居然就又开发出了新的奇怪技能。
果然家长在孩子的成长中一刻也不能缺席,否则就像在数学课上低头捡了一下橡皮一样,抬头就再也跟不上老师的课程了。
……啊,不过这个比喻对他来说好像有点不太贴切,他就算是睡上一觉,睁眼还是能立刻就把老师黑板上的习题一口气写出三种解法来。
降谷零非常善解人意地摇头笑了笑,“弥……乱步君也帮了我很多忙。”
“叫他弥洸这个名字也没什么不对。”繁男说,“牧出,这是我妻子的娘家姓氏。当时给他改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新名字,本意是想极力避免他被‘那些人’再注意到的。”
“那是不可能的。”牧出弥洸说,“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你都猜错了。”
第121章
这边大人们还在说话, 牧出弥洸却已经先跑过去拆那只保温盒了。
明显妈妈准备了足够四人吃的份,但他没有一点和其他人一起动筷子的意思,拆出来自己那份就高高兴兴下了勺子。
“来吧来吧, 尝尝我妻子的手艺。”
降谷零手里也被江户川繁男塞进来了一盒热气腾腾的咖喱。
老大不小的男人, 现在却像个显摆什么宝贝的小孩, 他把同样的东西也往福泽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份。
福泽的反应平淡得多, 他只是认真地低头说了一句“开动了”。
降谷零看着手里这份黑黢黢的咖喱……一时有点难以下嘴。
颜色深得发亮, 感觉像是加入了致死量的酱油,不管是里面飘着的土豆还是牛肉,全都被染上了极厚重的颜色。
虽然味道闻起来挺香甜的就是了。
“好吃!”那边的牧出弥洸先发表评价了, 他悬空的小腿愉快地晃悠起来,“果然只有妈妈做的咖喱是最特别的, 我在外面都吃不到这个味道。”
他以前每到吃饭时间通常也是很高兴的。上一秒可能还在生气, 下一秒就可以因为一只天妇罗炸虾而多云转晴。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表情与现在相比,终归是有细微的差别。
如果说平常是找到喜欢的玩具那种等级, 那现在大概就是发现了一整个玩具大仓库吧。与其用高兴来形容,不如说那是幸福的表情。
……因为一盘咖喱就觉得幸福了, 该说不愧是他啊。
“怎么露出这么慈祥的表情啊?”繁男一手端饭盒一手往嘴里塞咖喱已经很忙了, 还要拿胳膊肘戳一戳他的手臂, “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连三十岁还不到吗?话说还没有女朋友吧?”
“……有在物色了。”降谷零猜自己嘴角肯定没控制住抖了好几下,感觉大脑从来没有运转得这么快过,生怕没表达清楚意思, 下一秒就被眼前的男人火速安排一场相亲。
话题跳跃有点太块,但他觉得对眼前的男人来说完全合理。
至于为什么这么笃定……还不是因为有一个那样性格的儿子。
“什么啊, 有喜欢的人了啊。”繁男好像还真被他的表情唬住了,怪遗憾地撇嘴转了身, “真可惜,我本来还觉得你跟我妻子同学家表弟的邻居女儿说不定有共同语言呢。”
绕这么远是怎么这么快就能联想起来并把牵线搭桥付诸实践的啊!
降谷零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咖喱。
然后表情微微怔住了。
停顿一会,又往嘴里塞了第二口。
“你考虑他不如考虑把社长先生这种老光棍先推销出去啊。”牧出弥洸说话时嘴角还沾着咖喱的酱汁,特别没大没小地直接用勺子指了指办公桌后面的福泽。
“嗯?”繁男愣了一下,“你刚才、叫福泽什么?”
“老光棍?”牧出弥洸说。
福泽好像被咖喱呛到了,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知道妈妈做的咖喱很好吃,但是再好吃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嘛。”牧出弥洸一脸的嫌弃。
怎么说这话也有点太失礼了吧!
但降谷零把这话连同嘴里的咖喱一起咽回了腹内。
且不说现在这种场景已经轮不到他来管教了,而且那位福泽先生,看起来也不怎么介意被小孩用这种词形容。
毕竟身边还有繁男先生这么一号人物,要是事事介怀,那他现在可能已经要拉爆无数血压表了。
不过结合乱步刚刚的那句话——
“福泽先生,就是那个文学社的幕后之人吗?”降谷零看向了他。
“你是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的?”繁男都被自家儿子的知识面震撼了。
“原来如此。”福泽倒是兀自整理了一下仪容,抽出手帕蹭了蹭嘴角,“先前社员上报的,那个神秘的叫做‘平井明智’的孩子,其实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