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ku
「不再吃下去了吗?」我问。
她又笑了。
「已经不会有人给我食物了呀。」
或许是遇到了故人的缘故,又或是回光返照,她带着我走到更安静一处属于她的破败房屋,将我给她的食物放在桌面上,当作款待客人的一部分。
绿洲,她逃走了。
她太胖了,吃的太多了,身体的价值高于她的信仰,在看到奉献者名单上出现自己名字的那一晚,她感到了剧烈的冲突感。
丈夫希望她活下去,而信仰希望她奉献自己。
她不害怕奉献自己,但她更爱丈夫。
于是背叛信仰,于是开始永无止境的流浪。
她深爱着她的丈夫,她相信她的丈夫也深爱着她。
这是平衡的,她是神教徒,可她的丈夫也是反抗军。他们并非纯粹的爱着彼此,可彼此的爱却战胜了一切,战胜了士兵的荣耀,也战胜了信徒的信仰。
希望还是绝望?
在腐臭的爱意中,颤颤巍巍的错误的花。
她将食物推给我,推到我的怀里去,她轻而淡的眼神令我印象深刻。
「先生,我可以请求你一次吗?」
「……当然。」
「请为我……驱邪。」
纵使背弃信仰,她却仍然固守着根深蒂固的教条。
背后是完全混乱扭曲的人生,她的眼中已经看不清何为真实与正常。
仪式地点是一条墨绿色破破烂烂的沙发,是和她家中沙发很像的款式。她认认真真的缝补,整间房间中最完整的就是这个沙发。她坐在沙发上,像是放在沙发上的骷髅。
她说:
「我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先生。」
「你可认罪?」
「我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她说。
夕阳的光照入房间内,她缩在阴影中,失魂落魄的,又幸福甜蜜的,空洞地睁着无神的眼睛。
无论我怎么问,她只是说:
「我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们在为什么而活着?
我举起枪。
这一切真的都有意义吗?
我疑惑着。
血亲会背叛,爱情是狼藉,信仰是凶手,美好是过眼云烟。
当我们站在这里,在我的枪下,一切都可以被轻易抹去。
枪响。
我听到城市中的喊声。
神教徒起兵了。
乌合之众,也能将分散在全世界的恐怖极端分子凝合,分散的神教徒所组成的守卫军在全世界响应,共同冲向死亡与信仰的乱葬岗。
少年军官的政府军,军官弟弟的守卫军,红发少年的反抗军,三道箭头遥遥指向中央战场。
然而。
我暂时不想去想那些事。
枪管滚烫,女人的头上绽放着血红的花,深红与墨绿,夕阳留下的昏暗阴影下,是无解又破败的人生。
死亡的是她,无意义的子弹却击中了我的眉心。
我沉默着,直到尸体变冷,直到我的指尖也有些冰凉。
……
跟在拿着枪的信徒之中,我连夜出城。
我分析的出,因为宗教高层意识到了反抗军的威胁,一旦反抗军成功神教会被打压,为了维持现在的权力与地位,他们将愚昧者的性命当作砝码不要钱的挥洒,投入绞肉机一样的战场。
我分析的出,虽然宗教高层这么想,但这些极端分子自成一派,他们也会向政府军开枪。
我分析的出,我都分析的出。
虽然太久没有参战,我对局势的掌控一如既往,常年的学习与经验足以支撑我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我觉得无所谓,我没有去想。
因为没有去想,所以我的才能与过去,此刻也毫无意义。
但,努力就有意义了吗?
站在死寂的战场,我抬起头,看到红发孩子的头颅,被挂在天上。
他看着我,覆着血的红瞳,大大睁着的眼,他看着我。
和那年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
《无意义文学》其七·节选
】
第110章
【
「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在说一个『一』字的那一刹那之间了结。」
我想到《哈姆莱特》中的这句话。
那孩子很喜欢这本书, 他喜欢蓬勃的、抗争的、希望的一切。
但他似乎没有看过这句话。
这是个悲剧。
坐在政府军的营地中央,此处门户大开,我坐在资料处, 视频中播放着这一次大捷的全程。
青年军官宽恕了我的突然造访,站在我的背后,两步之后的距离,目光低垂着。
他不知道我来做什么。
我知道的。
已经找不到那孩子的尸体了,无头的尸身连身份的意义都彻底失去。
我只是想看看他是怎么走向的终结。
在镜面的反光中,我看到我平静而冷淡的侧脸,仿佛第三人称一般, 我看着自己仰起头看向屏幕,我平静的看着,倒带,倒带。
而后,在微妙的视觉切换中, 我看到那孩子冷静而蓬勃的侧脸。
他如此平静,直到某个刹那,化为流星坠落。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
或许是过错或许是一次微小的失误,
又或是处心积虑的算计后无路可走的彷徨。
拼尽全力后最终却前功尽弃。
说到底,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
军官获得了胜利,我嗅到了他的轻松与快乐。身份的对立将情感的传递隔绝, 他身上洋溢着胜利后的蓬勃希望。
「接下来你要去哪?」我问。
「我不知道。」他说。
他完成了他的任务,反抗军彻底一蹶不振, 在他的立场上, 归家的渴望已经战胜了忠诚。
「我想参加弟弟的婚礼。」
他笑着说。
是了, 他的弟弟,我见过他的弟弟。
于是, 被荒谬的现实冲击,低下头,遏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我听到我喘息的笑音,伴随着轻不可闻的低语:
「一天前的守卫军内乱,是你肃清的吗?」
和我一起从21区来的那群神教徒,与政府军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被歼灭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不算宣战,未达成合作的第三方,被误伤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的,为什么这么问。」他有些不安。
「不,没什么……没什么。」
站起身,拿起帽子,我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年的样子。
「回去吧。」我说。
拼尽全力最终却前功尽弃。
原来你也是一样的。
「快回去吧。」
我想,这是我最后的难得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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