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ku
他和同伴的关系不是那样，他和罪恶的关系不是那样。他所以为的庇护和保护，也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如此割裂。
“但是离开中也的话，羊该怎么办呢？”
千间幕歪着头，轻轻问道：
“你真的能够忍耐下去吗？还是要狠下心离开呢？”
那赭发的少年怔怔的看着空白处，而后久久的，久久的用湛蓝的双目穿透香烟的白烟望向晴朗的吓人的天空。
他忽而咧开嘴角，声音中却没有什么笑意。
“我该怎么视而不见，又该怎么坦然离去呢？”
就算不理解，但抛弃同伴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千间幕歪歪头，不发一言，没有去干扰中也思考。
“……给我一段时间吧，我会留在这里，至少，暂时留在这里。”
良久后，中也吐出烟雾，低声道：
“……我会等到，等到他们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在情感方面，中也是被动的，他不会主动改变，直到不得不改变。
所以做出这样仍然有些天真的决定，倒也情有可原。
若是千间幕……不，那没有意义。
暗自哂笑了一声，千间幕轻叹口气：
“享受过安逸的人，突然失去了坐享其成的机会，他们会恨你的哦。”
“——那就恨我吧。”
年幼的脸上露出一分远超平日的冷静，中原中也用温和而坦然悲伤的目光看向千间幕。
那眼神如此温柔如此宽广，却又如此执拗如此霸道。透彻又明媚，深邃而沉重，倒是真像是某种神明的眼神了。
他说：
“我存在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罪与仇恨，是我不能背负的呢？”
真是个出色的优秀学生啊。
这么想着，千间幕笑了起来。
“那么，我会帮你的。”
——
横滨另一个方向的贫民窟内，刚刚下车的太宰治摇来晃去的走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啊啊，又要感冒了吗，不要啊——”
他刚挂掉和远藤周作的电话，远藤周作给了他一个地址，就叫他自己去了。虽然他藏的很好，但能感觉得到远藤周作很讨厌那个小异能力者呢。
叫什么来着……芥川龙之介？
太宰治漫不经心但近乎于敏锐的穿过层层棚屋的小巷，站定在一处破损的房屋旁边的巷口处。
他来的不巧，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孩正在试图抢劫一处破败的棚屋，芥川龙之介的异能需要大量的训练，但他明显没有这样的条件，而他又生了病，明明在抵抗，却更显无能为力。衣服凝结成的小兽柔软的像是宠物，就算反击也不过是推开的程度。
若是生活在这里还学不会生存，那还是去死比较好吧。
漫不经心这么想着，太宰治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倦怠的表情，他的眼睛黑沉沉的，落不进半分光线，只懒洋洋的围观着，看起来没有靠近的打算。
他甚至在想，若是芥川龙之介就这么死去，回去该怎么报告呢？
而就在此刻，因重病而无奈的少年穿过重重人影，捕捉到了他的身影。那双包含着忧虑与悲愤，但又含着无神与麻木的眼睛锁定了他的脸。
察觉到芥川龙之介的视线，太宰治悠哉悠哉的弯弯眉眼，摆了摆手：
“hi”
他笑着做出这样的口型。
第32章
【
在这黯淡的世界, 没有白天。
我有点忘记了我的来处，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被困在了漫漫长夜之中，只是不依不挠的向前, 然后向前。
于是，在这个永暗地狱中，我遇到了她。
那个独坐在荒芜城市中的怪异女孩。
她叫莉莉丝。
……
莉莉丝当着我的面，坦然的脱下了衣物，不着一物的露出全身。
此刻我才能真切的看清她的身体，那是一具洁白的异常身1躯，平坦却带有女性特征的胸膛, 但若是看作男人对待，也并不突兀。腿部裹着一层莹润的皮1肉，并不露骨，因紧绷的裤袜的缘故，留下道道引人琢磨的红痕。大腿以上的隐密部位她全部敞开, 仔细观察看去，那里并不存在任何器官，只是一片光滑。
我惊愕至极, 她却露出了柔软又干净的笑容。
……
……伴随着我的走近, 我看到她皮肤上并不鲜明甚至很容易被忽视的淡粉色疤痕。这疤痕不规则的分布了她的全身，如雪上落樱一般绽放着奇异的美感, 反而引人不可控的想要施虐。
最可怖的，就是她所象征的虐待吸引力, 她如此柔软毫不反抗, 反而诞生了一种奇异的魔力。就连我站在她的面前, 都克制不住这张洁白的画卷上留下属于我的血痕的渴望。我竭力控制着伤害她的想法，却没想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可以做的。」
她露出一个清澈的不可思议的笑容：
「痛苦就是爱呀。」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狂人, 在庞大的爱中沉沦，日日生不如死的品尝着蜂蜜与刀子。
「于我而言，爱与痛是等价且伴生的。若你让我痛苦，那就是你在爱我啊。」
她说：
「请来爱我吧。」
……
我该如何鉴定爱与痛的边界呢？
殴打是爱，欺骗是爱，辱骂是爱，强迫是爱。
相识是痛苦，相近是痛苦，花是痛苦，晴天是痛苦。
痛苦是匆匆一瞥而心生好感，痛苦是一顿晚餐而贪食留念。而爱自己，那更是最最痛苦的无上酷刑。
如换取双脚的美人鱼，走在刀尖的每一瞬都被扭曲的情感操控着。
爱着全世界，却被全世界折磨。
所以，对于莉莉丝来说，既然无法辨别，那就满怀希冀的无差别爱下去吧？
若我是‘无爱无痛’的怪物，那么莉莉丝就是‘过爱过痛’的可怜人。
我与她之间，谁的日子更好过一点呢？
「我们一人讲一个故事吧？」
她说：
「坦诚相见的下一步，就是了解彼此。之后的之后，就算不爱的人，也能够相爱了。」
她牵住我的手，将我的手盖住她的腹部。
「我爱着我的母亲，我的妹妹，我的父亲，我的哥哥。直到今日，这里仍因巨大的幸福感而时不时抽痛，能感觉到吗？那因痛苦而痉挛的滑腻触觉？」
鲜红的眸子含着笑，她讲起了她的曾经。
如此可怖的曾经。
——《痛与爱》第一节节选
】
自冬天之后，芥川龙之介的身体就开始越来越差。异能力开始进入平稳增长期，身体的亏空与反复受损让他的状态雪上加霜，几乎陷入恶性循环。
因高烧而浑浊的脑子无法再用出异能力，只能抱着妹妹在角落里残喘苟活时，他突然想，这样活下去有什么必要呢。无能为力的人，哪里有活下去的资格？
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幸运，不存在没有努力就能获得的东西。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天真是令人厌恶的特权。必须有足够的价值，才能够以人的姿态活下去。
在某一刻他竟然期待某个未知的人正式到来，在某个瞬间，他会暂时忘记对妹妹的忧虑，希望某个人能看上他的某个价值，如利用一把刀一般，将他带走。
于是眼神放空于小巷的转角，与灰色外套的少年对上视线，那少年有着养尊处优的精致打扮，还有一双阴沉沉的如黑泥翻滚的双眼。少年看向他，轻飘飘的笑了起来，向他打了个招呼。
若问芥川龙之介对太宰治的第一印象是如何的，芥川龙之介可能会沉默很久，然后笨拙的回避这个话题。
答案是，相当恶劣。
就算后来已经承认了太宰治的能力，也认定了太宰治的性格魅力，但他也很难说得出太宰治是个好人这样的话。
在别人的痛苦前，袒露阴暗与嘲讽。如此傲慢，如此轻蔑，如此令人痛苦的眼神，和如此令人难以忍受的轻浮笑意。
此时心中的悲愤几乎溢出，骨血中的疼痛啃咬他的灵魂，牙关被咬的咯哒作响。
——直到那漂亮的靴子踩在他的面前。
“很辛苦呢。”那少年说，“想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吗？”
“……想让在下付出什么？”身体已经濒临极致，再犟种冒失的人都会被迫冷静下来，他的软弱从倔强之中冒头，于是虚弱的喘气，冷冷发问。
“没办法了呢，不能变得更有用来为我所用的话，就去死好了……你或许会以为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吧？”那棕黑色微卷发的少年讨喜的弯弯眼角，露出了一个在芥川龙之介眼里令人憎恨的笑来。
“感谢你的能力与天赋，跟在我们身边，想要过的更好，就继续拼命下去吧。若想成为我的好牌，你得更努力一点才行，现在的你，太弱了。”
他说：
拼命前行吧，直到将你的一切榨干，化为泥灰填平横滨的沟沟壑壑为止。
在一片漆黑的前路中，望着平静却难掩危险怪异的少年，芥川龙之介的警惕心却倏然平稳了下来。他吐出因发烧而灼热的浊气，抱紧怀中妹妹的幼小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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