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ku
黑色睡衣的黑发青年撑起身, 绷带缠绕出过分消瘦甚至算得上形销骨立的身体。他一眼都没看赭发的青年，用空余的手扯下手腕上的监控设备，吊瓶的针被从血管中扯出，手背上转瞬间殷出大片暗红的血迹。
“喂——！你还没输完液！”
难以忍耐的，中原中也低声警告道。
“……中原干部, 汇报袭击者情况。”
男人听而不闻，披上过分宽大的西装外套，暗沉的鸢色双目轻轻触碰手臂, 在绷带之下, 是两道刚刚愈合的刀伤。他若有所思的垂下眸。
似乎被‘中原干部’刺到，中原中也开阖了口, 最终狠狠的咬下去，撇开头。
“是, boss。审讯室还在审讯, 执行者三人, 连带抓出内应七人，七人全在名单上, 名单上剩余的十二人已全部控制。和你计划的一样，除了你故意中毒这件事。”
——“因为生病所以沉睡。”
此乃谎言。
在计划的末尾，看着敌人狰狞不甘的面孔，他忽而觉得讽刺好笑，索性主动迎上了毒药。尽管及时注射了解药，但残余的毒性仍然摧残了这过分瘦弱的身体，将平日里没有注意到的隐患一口气触发。五名医疗异能力者忙了一夜，刚刚将他的高烧降下，结果绷带下却崩裂渗出了血液。
平日里他一直缠着绷带，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了伤。当拆开绷带发现绷带下的伤口明显是自残造成的之后，这漆黑的房间内甚至听不见呼吸的声音。
中原干部的脸色难看的可怕，一句骂人的脏话在他口中流转，最终他按住额角的青筋，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治疗。医护人员重新给伤口上药，那个能够加速愈合的异能力者面色苍白已经到了极限，终于处理好伤口，重新缠上绷带，在场的人战战兢兢的离开这里。
之后就是几个小时的安静。
中原中也快忘了太宰治有多久没有睡过，除了任务时间，他几乎全天守在太宰治身边，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把自己过成了不死不活的样子。太宰治的所谓睡眠，是仰靠在椅子上的微微合眸。首领卧室里一点人气的都没，好像根本没有人住在里面似的。
他忍了又忍，最终没有打扰，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这次他睡的格外久，他看着心跳仪器上的起伏，甚至几乎要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
太安静了。
他讨厌安静。
“唔……”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他嘲讽的语气没有得到反应，那青年正发呆，一点都没关注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太宰治仿佛突然注意到什么，转过头看向他。
“哦，你还在这里。我要换衣服，出去。”
这种装模作样损他的语气太过耳熟，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本能的想要回怼，但就在话语出口的那一刻，看着太宰治平静苍白的脸，心中的火气如气球一般一戳就破，那些压抑的情绪瞬间没了力气。他扯动嘴角，如他所愿的低下头，压低帽檐。
“是，boss。”
赭发青年消失在门的后面，开阖的门缝里，能看见一层层严密的机关与锁链。
太宰治侧过头看大门关闭，取出没有封面的白书，略微踌躇片刻后翻开。
良久后，死寂的房间内传出一声轻笑。
**
仅仅四年，港口黑手党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纯黑阴影。新任不知名首领的强硬作风，将整个港口黑手党驯养成沉默无言却随时等待着撕咬猎物喉管的狼犬。
别有二心的人传播首领重病的消息试图动摇人心，然而这样的消息完全没有掀起一丝水花。干部们惧怕但又信任那个男人，底层成员被长期洗脑，根本不认为他会轻易死去。
只第二天，短暂停摆一日夜的港口黑手党再次如同繁忙的港口一般井然有序的运转。大量文件如同流水线输入首领办公室，片刻后再分门别类的成叠运出。除了医疗室被封口的医疗人员外，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如何险恶的一夜。
甚至这远超平日的高效率办公，让那重病的传闻打上了谣言的标签。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芥川银冷着脸，与秘书组再次核对了近期事项。她的桌面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最新的批示，她接下来的任务是分发下去层层监管。
她刚从首领办公室走出，底层人员不知道太宰治的情况，但她身为首领直属秘书长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可鼓起勇气劝说休息的话被三言两语堵住，她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如同机器一般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但却没有一丝一毫修养的意思。
……不能质疑首领的决定。
狠狠闭了闭眼，将心中上涌的难以克制的不安与恐慌压下，直到心中恢复一如既往的冰冷与沉静，她翻开桌面的文件。
有关于东京里世界的扩张已经基本完成，文件中多数都是这种事，还有未来一个季度的财务计划，她冷静地检查每一份文件的内部情况，然后按照对应的名单分门别类的下发，最终，只剩下了最后一份。
放在最下层的，大概率是最先批下的。为了节省时间，芥川银将桌边召唤下级的按钮拖来，另一只手则翻开那份文件。
她顿住。
这位职业女性漂亮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茫然，按下按钮的手硬是卡住，她揉了揉眼睛，将那张纸拿起来，再次细读。
字数不多，但比起大篇幅数字或比书还厚的协定，这薄薄的一张纸比前者加起来还要难懂。
是字太乱了吗？可不止芥川银，哪怕是中原中也，也都不得不夸赞太宰治的字比他这个人端正了无数倍。哪怕是后期写的累了，他的字也保持着经过长时间规范的漂亮与工整。比起其他干部的文书，首领的文书养眼了不止一点半点。
那她为什么看不懂呢？
芥川银掉转了手腕的方向，拖过办公桌上的座机，在按下办公室电话的前一瞬，她思考了一下，先拨通了中原干部的电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忙音，电话被接了起来。
“中原干部，这里是秘书办公室，我是银。”
中原中也仍然在首领办公室，他走开两步，对于接到银的电话他有点意外。
“怎么了？”
“请问今早首领办公时您全程在场吗？”银旁敲侧击的问道。
“当然。”中原中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您……”
这边银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仍然在办公桌上办公的太宰治突然开口。
“是我写的，让她执行，下次直接来问我。”
银没有听到首领的声音，中原中也头痛的揉紧眉心，将太宰治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边银沉默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捏着电话，中原中也一头雾水的走回办公椅后两米的位置，他欲言又止，顾及着彼此的身份差距，这话憋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你的呼吸吵到我了，有话直说。”
仿佛背后有眼睛似的，那青年在纸上划下批注，头也不抬的说。
“差不多就行了……你……算了。”
千言万语堵在口中，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又做出了什么疯狂计划，他想要劝说，可他并没有劝说太宰治的权利。他只能迂回开口：
“时间还有很多。”
笔尖流淌出黑色的墨水，那个漆黑阴沉的首领没有说话，直到将纸面合上，他侧过头。
“中也。”他轻缓开口：“你就是因为想太多才长不高。”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中原中也气都气不起来，回刺一句，不说话了。
于是黑发的青年转过头，笑了一声，笑的他毛骨悚然，中原中也本能地认为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他打了个冷颤。
“快结束了。”那青年说。
中原中也回过神，冷笑道：
“你最好是。”
之后就是良久无言，首领办公室那动用了最高科技的可变色防弹落地窗常年保持着如同深夜一般的漆黑，头顶的水晶吊灯的灯光照不透房间。桌面的台灯保持着远超行业水平的超长工作时间，伏案的黑发青年颇为好心情的勾着唇，他的几步之外站着随时准备攻击或防卫的警戒着的赭发青年。
而隔着很长距离的的秘书办公室，漂亮干练的女秘书再次审视那张纸，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但她已经习惯无条件执行首领的任何命令，那份古怪很快褪去，她冷静的敲击按钮，等其他秘书走到桌前，将文件一份份发下。
这一台滴着血的黑色巨型机器仍然在横滨的一角日夜不休地运转。它运转时的尖叫与轰鸣，响彻关东的每一个夜晚，潜入里世界成员的噩梦。
**
当天下午。
全港口黑手党的异能力者收到了特殊任务。
中原中也看着文件上，写的工工整整但内容十分古怪的任务内容，难以自制的握紧了拳头。
什么叫，‘异能力者需以异能力名为主题或书名写一本书，题材不限，按季度向直属上级汇报成果，出版后有额外奖励发放，其中五大干部需直接向首领汇报写作心得。’。
什么叫，‘考虑部分异能力者文化程度，可以酌情将体裁转为诗歌。如干部中原中也。其余人等需自行申请。’
我们是黑手党对吧？我们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黑手党对吧？你发什么神经让我们写书啊！
自从黑手党学历顶点森鸥外被你杀了之后，从上到下都没上过学你心里没数吗！
还有，什么叫例如中原中也！喂！他的文化程度也没很烂吧！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啊！
中原中也臭着脸走到首领办公室，死气沉沉的那家伙刚刚吃过午饭，看都没看他一眼，正微微合着眼休息。他的休息时间被卡死在十分钟，看看时间也快结束了。
于是等他一睁眼，中原中也就绷不住发问。
“写书，是怎么回事。”
那青年的眼珠转向他的方向，浓重鼻音的声音懒洋洋地拖长：
“就是那么回事。”
“……你……”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我都是首领了，你管我做事？”那青年少见的孩子气，脸上却又是清晰的讽刺的表情：“你就是这么当干部的吗？”
深呼吸，深呼吸，中原中也闭上嘴，恨自己怎么总忍不住。
太糟糕了，最开始他发现太宰治成为首领之后就很担心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后来太宰治不顾身体日日夜夜的工作，他就转为了担忧。现在时隔数年的隐患击中他的眉心，这下可算被他体会到曾经设想过的气血上涌的感觉了。
仗着自己是首领肆意妄为，好家伙，你终于想起这事了吗？别想起来啊！你还是工作去吧！
“……过一阵子，你去出个差，诗歌不长吧，在那之前写完给我。”那恶魔轻声细语：“考虑到你还要工作，以你的文化程度量身安排了诗歌，如果之后以‘要写诗所以工作没有完成不去出差’这样的借口，我会鄙视你到死的。”
……绝对不是错觉！
这个人，醒来之后突然变得活泼了！他甚至开始折腾人了！
中原中也的表情变得古怪，他紧密观察了这个人一晚上，有情报部门上报有关死屋之鼠费奥多尔相关的情报，他听见青年沉吟了片刻，仔细念了一遍费奥多尔的名字。
半晌后，他笑了。
是那种满满幸灾乐祸和叹息的古怪的笑。
绝对！绝对有什么事发生了！什么时候，难道毒药伤到他脑子了吗？！
事情怎么会这样！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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