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霸道小妖精
第100章
“圣僧, 您要的剪刀。”小妖递上一柄大剪刀，玄奘微微点头，含笑接过。
玄奘握着剪刀, 大刀阔斧地剪去枝丫, 小妖挠挠头, 心里满是不解。
“圣僧, 这果树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树枝剪掉？”他捡起地上的枝丫，语气里满是可惜，“您看这根树枝长得多好, 上面还有很多花呢！”
要是好好留着, 将来肯定能结很多果子。
玄奘停下手里的活，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如果是自然生长的果树, 那它爱长成什么样就长成什么样，可咱们培育果树, 为的是多结果子，结好果子, 所以就得多想点办法。”
玄奘抬手指向太阳，“植物生长需要阳光，不知道你平时有没有观察过，长在阳面的果子又大又甜，长在背光处的果子就会差一些。”
小妖恍然，“是呢！是呢！圣僧说的不错！”
玄奘又指向面前的果树，“你看它枝繁叶茂, 看起来长得很好，可是繁茂的树枝树叶挡住了阳光。再者一棵树能吸收到的养分是固定的, 枝叶太多就会抢走果实的养分。”
小妖连连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圣僧，还是您聪明！”
玄奘又道：“不仅仅是一棵树，整片果林的疏密都要照顾到。比如这棵树的枝叶挡了那棵树的阳光，又或者枝叶太繁密，使得空气不能流通，这些都需要我们来干预。”
小妖听完挠了挠头，“种果树居然有这么多讲究，真够麻烦的！我们以前住在山里，看见树上果子熟了就去摘，而且只挑最好的摘，从来不管那么多。”
玄奘停下手里的动作抿唇微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论世界如何变化，做事只凭本心，那当然是极好的。”
回想起从前，小妖也笑了，“是啊！回想起来，那样的日子实在快活！只可惜……”
玄奘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只可惜简单快乐的日子总是藏着许多难处。到了冬季，果子没了，小动物冬眠了，食物就变少了，幸好你们已经能够修炼，只是日子难捱些，倒不至于过不下去。
最难的是如何保全自己，上面的上面总有比自己厉害的妖怪。虽然不再害怕豺狼虎豹，但大妖怪可比豺狼虎豹可怕的多。”
小妖看周围没人，塌下肩膀叹了口气。
“圣僧说的不错，豺狼虎豹只想吃我，那些大妖怪却把我当奴隶，不仅使唤我，还要折辱我。没法子，为了活下去，我只能给自己找个大靠山。虽然活的辛苦点，但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还能增长修为。”
小妖苦涩地笑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过去的苦就不提了，现在也好了。您看我，已经混成了小管事，还能跟着您进果园，再混几年，混成大管事，日子就更好过了。”
玄奘没有跟着笑，只是包容地看着他。
“世上难有两全的事，就像这棵果树，也许它并不想结又大又甜的果子，它只想长在野外，受风吹日晒，迎接阳光雨露。但是长在这里，也许有一天它不再是凡树，它能结出灵果，或许还能生出灵智，开始修炼。你也一样，你很勇敢，脑袋又聪明，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小妖吸吸鼻子，打起精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圣僧，那就借您吉言啦！”
小妖借口去忙，低着头转身跑掉了。玄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
果园里响起树叶碰撞的刷刷声，悟空抓着树枝翻身跳跃，一扭腰翻身落在玄奘身边。
“师父，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看看这果园里的小妖怪。”
悟空问道：“莫非，师父看他们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他拍着腿笑了一声，“师父这时候慈悲起来，您忘了吗？您别处的田产都是这类小妖怪在侍弄庄稼。”
玄奘张了张嘴，但仔细想想确实无可辩驳。
他只能无奈地笑笑，“好好好，我同妖怪是一丘之貉，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孙悟空正色道：“师父从未想过要压榨谁，只是这世道弱肉强食，强的要欺压弱的获取利益，强的上面还有更强的，一层压着一层。就像这里的小妖日子不好过，未必是黄眉大王的错。
他高高在上，并不知底层小妖的辛苦。他身为大王，只要总揽全局就好，哪里需要面面俱到？
师父考虑别人的时候，不如先想想自己，咱们师徒还自身难保呢！那黄眉大王的布袋子好生厉害，他警醒得很，我都偷不来。近的不说，咱们再聊点远的，取经这事并非咱们自愿，也是半推半就，还不知何时能走到灵山，交了这个差事。”
即便顺利交了差，他们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这一路反叛的事情做了太多，怎会轻易了结？
孙悟空放轻声音，“师父，想我老孙年轻的时候，自以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行事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最终吃了大苦头。如今我也算走上了老路，可那又如何，俺老孙就是撞了南墙也不要回头，我就是要撞碎这墙，去墙的另一边看看！”
玄奘心中也升起一股豪情，他坦然认错，“怪我伤春悲秋想太多，多谢悟空为我指点迷津。”
悟空笑道：“不敢不敢，只是不想师父钻牛角尖罢了。”
放下那一点不合时宜的多愁善感，玄奘跟悟空谈起正事。
“园子里的小妖怪怎么样？摸清底细了吗？”
“差不多了！这园里的小妖看着乖巧，心眼倒不少。有忠心黄眉大王的，每天盯贼似的盯着我们；还有的事不关己，木头似的戳一下动一下；还有许多机灵小妖，忙前忙后殷勤伺候着，就为了偷学点手艺。”
孙悟空冲玄奘挤挤眼睛，他调侃道：“不过依我看，除了那几个死忠黄眉的妖怪，其他小妖很快就会拜服在师父的僧袍下，谁让师父看起来像个圣僧似的！哈哈哈哈！”
玄奘摇头失笑，“你啊你！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悟空嘿嘿笑了起来，玄奘摸摸他的毛脑袋，“别笑了，咱们尽快把园子里的小妖都收服了，才好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然总有眼睛盯着，很是不便。再有黄眉大王性情急躁，为人有点反复无常，他今天能听咱们的意见，也许明天就改了主意。”
悟空连连点头，“师父说的是，总要这园子跟了咱们的姓才好！最好把黄眉大王的地盘都给抢过来！”
“明日我要出去一趟，南边有片沙地，空着可惜了。我去附近逛逛，看看能不能寻些适合在沙地生长的作物。”
“好！师父放心出门，这里有我们三个呢！”
玄奘修剪完果树，去黄眉大王那里说了外出的事。黄眉大王倒是没有阻拦，只是说了许多肉麻的话，说什么圣僧辛苦，他心中难安，圣僧付出这许多，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然后毫不客气地安排了许多护卫，嘱咐他们好好服侍圣僧，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说是服侍，实际是跟踪监视，不过玄奘不在意，多几个打杂的也挺好。
翌日，玄奘带着干粮食水和一大堆随从离开了果园，一路上捡种子，挖树苗，忙得头都不抬。
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晒，玄奘擦了把汗，把手里的树苗往后递。
“把这个收起来，咱们休息一会儿。”
手伸出去半天也没人接，玄奘扭头一看，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小妖全都不见了。
“咦？奇怪，都跑哪去了？”
“哈哈哈，他们啊！都跑去吃西瓜了！”
一个皮肤黝黑慈眉善目的胖老头从树林后走出来，他手里握着一柄蒲扇，慢吞吞地摇着。
玄奘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老人家你好，贫僧有礼了。”
老头摆摆手，“哎呦，长老客气了。天气太热，你的那些随从看见了我的瓜田，都跑去吃西瓜了。”
玄奘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是这样，给老人家添麻烦了，西瓜怎么卖的？我来替他们付钱。”
“哎！不值几个钱，过路口渴的吃一个半个也没什么，不用给钱。”
“我这些随从饭量大，做事也不太讲究，也许会踩坏您的瓜田。我虽是出家人，但手头很宽裕，老人家不要跟我客气。”
老头腼腆地笑笑，“那……那你就随便给我几百个钱吧！”
玄奘在怀里翻了翻，取出一块碎银递给老头。老头欢欢喜喜地收了钱，跑回瓜田搬回来一个大西瓜，邀请玄奘去瓜棚坐坐。
瓜棚搭在小山坡上，坐在棚子里能看见不远处的瓜田，小妖们在瓜田里吃瓜，一边嬉笑打闹。
老人家切了瓜热情地递给玄奘，“长老快尝尝我的瓜，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种的瓜是十里八乡最好最甜的！”
玄奘接过瓜拿在手里，但并不吃。
老头也不在意，他摇着扇子跟玄奘聊起自己的生活。
“唉，不怕长老笑话，我也是向佛之人，只是家境艰难，只好厚着脸皮收了您的钱。”
“您不必愧疚，你种瓜卖钱就是为了生活，我买瓜给钱是应该的。”
“长老真是通情达理！”老头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一直穷的，几年前，我可是有名的财主，家里几百亩地，雇了十几个长工呢！”
玄奘配合地问道：“那……因何败落呢？”
“怪我贪心，也怪我命不好，遇着小人了！”老头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几年前，我结识了一个行商，他走南闯北，生意做得很大。他劝我说守着几亩田，终究发不了大财，还是做行商赚得多。
我不愿意付出那么多辛苦，不肯跟他走，他便说，离此处很远的乌鸡国里，国王励精图治，对行商待遇优厚，税也收的少，他想进一大批货，卖到乌鸡国去，大赚一笔，可惜他本钱不够，周转不开。”
玄奘推测道：“于是你借他一大笔钱，他答应回来后重金酬谢，但他走后再也没回来，你被骗的血本无归。”
“长老聪明，您猜的一点不错。我掏空家底把钱借了出去，谁知行商一去不回。接下来的两三年收成不好，田里颗粒无收，为了让一家老小活命，我只能卖房卖地，如今只剩这一片瓜田了……”
老头扯着袖子擦眼泪，玄奘同情地看着他，递上一块手帕。
“长老，你来评评理，做人怎能言而无信呢！那行商卷了我的钱就跑了，答应我的事也没有办到，我等啊等，等了三年又三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玄奘笑了笑，没吭声。
老人家急了，“长老，您怎么不说话？这样可恶的骗子应该人人唾骂！”
玄奘还是笑，他吸了口气，看起来很为难，“这个……别人可以骂，我骂就不太好……”
“长老，你这是何意？难道出家人不能骂人吗？”
“骂人总归是不好的，而且……”玄奘无辜地眨眨眼，“我也是受人所托，让人等了三年又三年，迟迟没有完成任务，我要是骂了那行商，那不就是在骂我自己？所以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行商挺好哒！”
玄奘诚挚纯真地看着老者。
老人家心里暗骂一句，啧，你好像还挺骄傲的呢！
第101章
老头涨红了脸, 他喘着粗气，手里握着西瓜刀，恶狠狠地瞪着玄奘。可能是因为玄奘给了他瓜钱, 不然他的西瓜刀早就招呼过去了。
玄奘把手里的瓜放下, 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上沾着的果汁。
“老人家, 莫生气, 气出病来无人替。”
玄奘慢慢悠悠说着气人的话，“您想开点，也许那行商没有骗你，他只是有事耽搁了, 现在正在回程的路上。
又或许那行商被人害死了, 他想遵守承诺也回不来了。
又或许，那行商就是骗你了，可他没有害你性命, 倒还不算太坏。况且他刚走的时候，你有房有地, 只是后来运气不好，遇到了灾荒年, 不然您还是一个地主。所以您也不能全怪行商，您也可以怪老天爷不照顾你。
总而言之，请您放下过去，一切往好处想。这样虽然不能变回富翁，但您能安于贫穷啊！”
老头气得更狠了，说话都打磕巴了，“你！你这和尚好不讲理, 你怎能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这点指责对玄奘来说不痛不痒, “老人家，您也讲点道理，并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和尚必须通情达理。”
“你这个出家人，一点慈悲心都没有！”
“我怎么没有慈悲心了？我不是劝你想开点嘛！这还不够吗？贫穷的现状已经无法改变，但您可以放下过去，让自己好受一点。万法皆空，穷是空，富是空，金银财宝都是身外之物，保持良好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老人家，你要看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