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脆酪酪薯
他们两个完全没有遮掩什么的意思。就只是一前一后,用着借口的名义出门了——二色甚至在走之前,刻意提醒了妈妈绝对不要碰家务。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个提醒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二色女士根本不做家务。
…………
离家有一段距离的咖啡厅里,他们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坐下了,织田作之助要了杯冰水,而二色要了杯冰美式。
红头发的男人听见他的点单后,表情有些微妙。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二色道。
“……韩国人都很能吃苦吗?”
于是织田作之助问了,他真的很好奇:“为什么每个韩国人喝咖啡只喝冰美式?”
“……”
二色申司又一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天他的头总是很痛。织田作之助的问题他也没法给出答案,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就是这样的,他其实啊……
“我是岛民。”
他又不是韩国人,哪里会知道为什么。这只是之前半瞎时留下的习惯,近视眼的人吃甜食十有八九脑袋发晕。
“韩半岛上的难道不是岛民吗?”
“……好的,”二色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霓虹金。”
意思就是你别问了,他不知道。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里学着两排字,左边是“不,你不是”右边是“大家都知道你是日韩混血。”
二色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示意他说正经事。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在此时偏移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正常,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了水杯,因为水中的冰块,杯壁上很快就冒出了细小的挂壁水珠。他的指腹上沾着些,点在了桌面上。
“申董事托我问你,今年要不要回韩国一趟。”
二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而织田作之助继续道:“除了这个,他还让我问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送来的大狗。那只狗在这次落地的时候拆掉笼子跑了,可能会跑来找你——还说你不想要的话,就让我把他托运回去。”
“……之前也送来了?”
“嗯。”
“是什么品种的狗?”
“……大白熊吧?”织田作之助不确定,“比利牛斯山地犬和其他什么品种的混血,大概。”
法国狗。
二色的手又一次在桌子上敲了敲,示意自己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把自己留下的水痕擦掉了,他又问:“所以你不去韩国吗?”
“不去。”
他对于见一个素未谋面的血亲毫无想法。不出现在他人生中、只会冷酷打钱的老爸在他眼里只会是一个冰冷的ATM机。而且,就南韩那巴掌大的贫瘠土地,他过去了三餐吃不上一个热菜——虽然霓虹也挺小的,但好歹饭是热乎的。
“好。”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他没什么要说的了。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某两个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的中学生凑在一起,生怕被看见自己的脸。
保镖杀手离开了,而二色申司也抬手要求结账。
“……顺带给那边的十六号桌上一杯冰美式和一杯焦糖玛朵。”二色说,“冰美式给那个卷毛。”
“好的。”
十六号桌的松田阵平打了个喷嚏。
第40章 坂口还是坂本这等会再说 他这件风衣超贵的
织田作之助的本意并不是帮申董事带话, 他到这里的目的是通知二色,这几天可以正常出门了,在东京境内疯狂找人的琴酒由于工作的变动, 已经被调去了欧洲——这份情报是从何而来, 二色不得为知,他也没去深究。
离开那家咖啡店之后,二色又在外边留了一会儿。天黑得彻底,而他路过一家居酒屋时, 有两个人扶着一个醉汉出来了。
“不会喝酒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过来啊!”有个男人抱怨着, 他的声音很熟悉, 口音也是,“孔明、你好好扶啊!这家伙的身体全靠到我这边来了,你不会是根本没扶吧?!”
“我有在扶,敢助君。”另一个清醒的家伙道。
熟人局。
二色申司冷静地想,这个他熟。在空教室窗帘后边凹造型时也碰到过, 不过这次, 他站在原地, 没藏起来。
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拖着一个可怜的眼镜男,刚走下了居酒屋门口的台阶。三个人都穿着正装、似乎今天去参加了正式的比赛, 赢了,晚上跑到这间离东都大学蛮远的居酒屋来庆祝。
光用眼睛看就能看出他们的满身酒气, 诸伏高明的脸有些红,大和敢助的脚步没那么实, 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位, 低着头, 已经安详地阵亡了。老天爷经常会这么分配呢,三个人的组合里一定有一个酒量差的家伙。
“……坂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大和敢助有些不满地抱怨,“还没开几瓶酒呢,已经醉倒了——洋酒没那么醉人才对吧?”
诸伏高明一语道破:“酒量好的人也禁不住把洋酒当水灌吧?”
他们三个走下台阶之后,大和敢助皱着眉,干脆把醉倒的这位坂口君像扛麻袋一样扛了起来。可怜的坂口君发出了一声含糊的抗议,但他的抗议无效。
“你知道他家在哪吗……诶?”
恰巧回头,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大和敢助将目光投在了那边的二色申司身上。因为夜晚的昏暗,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不过很快,他就认出来:
“是绅士啊……没有戴、单边眼镜的!笨蛋绅士……”酒劲是在这时候上来的,大和敢助说完这奇怪的话后,打了个酒嗝,“出现幻觉了吗?”
现在唯一还具有思考能力的诸伏高明:……
“不是幻觉。”
说完这句话后,他看着大和敢助一个踉跄,这人做出了要把肩膀上扛着的同学扔进街边花坛的举动。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止,二色已经走了过来,他把这位可怜的坂本君接住了。
……是坂本还是坂口来着?
不擅长记人名的二色脑中闪过这么一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只见大和敢助揽着自己面前的电线杆,在那扯着嗓子大叫着“我*他**的毕业论文”“*他**的一天到晚净他*没事找事的**”“****全都给老子他*的滚蛋”,似乎发散着这四年以来对东大生活的怨气。
诸伏高明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二色的耳朵。
二色的目光十分平静,那位坂本君的脑袋埋在他肩颈里,呼吸清浅地就像死了很久。中学生道:
“就算捂住了我也能听见。”
“非礼勿听。”诸伏高明如此说,“有些话你这个年纪不该听的,就得在大人面前装听不见。”
二色面不改色:“我听过很多回了。”
“……”
“这个是人之常情。”他继续说,“没关系的,高明哥,如果你也想骂,我可以装作没听见。大学生活很辛苦吧,敢助哥连他的长头发都剪掉了。”
“……”
“东大的法学系,光是背法典,就很费脑筋吧。”
诸伏高明依旧沉默着,灯光照在他的额头上,同时照明了他有些危险迹象的发际线。
不知为何,醉死过去的坂本君啜泣了起来,好像他听见了什么让睡梦中的他感动到不得了的话。这个可怜的、和两个卷王一组的大学生声音含糊不清,但大概能猜到意思:
“我的、我的……头发……”
诸伏高明的手没放下来,还保持着捂着二色耳朵的动作。他去问已经不说话的大和敢助:
“敢助君已经结束了吗?”
大和敢助的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他有些茫然地点了头。
诸伏高明深吸一口气——
…………
最终,一个中学生和三个醉鬼坐在了街边。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二色问,他买来醒酒药和淡盐水。诸伏高明在用易拉罐冷饮给自己的脸降温,闻言,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大和敢助可能没有对这孩子说过。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是来参加公务员考试的。”
“三个人都是?”
“三个人都是。”诸伏高明好了些,他接过二色递来的淡盐水,喝了两口,“不过,申司是搬家了吗,搬到这附近了?”
“有一段时间了。”二色说。
大和敢助眯着眼睛,叼着吸管慢吞吞喝着淡盐水,他酒劲来得快也去得快。旁边的坂本君靠在二色肩上,他还在睡觉,眼镜要掉不掉的——这个姿势有些亲密了,不熟悉的外人来看还以为他们是兄弟,实际上这两个还不曾通晓彼此姓名。
“高明哥和敢助哥是想当职业组的警察吗?”
“有机会的话,当然还是试试更好吧。”大和敢助说,他咂了咂嘴,“非职业组的情况……也就那样吧,现在两个人不都是在同一起跑线上吗,那就试试所谓更好的选择喽。”
“是吗。”
二色于是确定了。
面前这两个熟悉的家伙,也是和松田阵平一样情况的人。
“申司,”诸伏高明觉察到了什么,他将盐水放在了一边,转过头去看那个孩子,“你是有什么话想问我们吗?”
“憋在心里的话,没人会知道。”大和敢助也说。
这个深肤色的成年人伸出手,像对待小时候的二色那样,把他柔顺的棕色短发揉乱了。两个年龄加起来可以说是百岁老人的前警察此时正陪在二色身边,他们的态度告诉二色,无论他想说什么都可以。
二色看了靠在他肩膀上的陌生人一眼,他确定这个人睡死了,这才开口,问:
“重来一遍的人生,是好事吗?”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住了。
“……什么意思。”
大和敢助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粗眉皱起,上下打量着二色:“难道说,你也回来了吗?”
二色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打断了。
“不,你应该不是。”大和敢助又道,他很有把握,就像狗的饲主能在众多花色相近的狗狗中分辨出自己养大的孩子,他也是如此,“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完全是那个我看大的笨蛋。”
“是知道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