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光小筑
时间很快到了两天后。
前面的环节自然不用多说，大家看的是综艺，为的就是乐子，有很多人摩拳擦掌，直接空降到中间部分的，张妮和楚茂饰演的《风雅颂》片段。
演播厅的舞台被装扮成了民国风，看背景，那是一座酒楼。
演员表演开始前，五位评委老师严阵以待。
几乎不用过脑，熟悉《风雅颂》的观众都能猜到他们要演的是哪一幕剧情。
张妮和楚茂一前一后的上台。女方穿着旗袍，手自然地搭在腰腹前，仪态文雅。男方着格子西装，戴着眼镜，面色温和。
几位评委对这一幕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
“至少营造出的氛围有那个意思。”高苏对旁边的聂梵说。
能被选到A组，再加上曾经红过，张妮和楚茂的仪态是没有问题的。二人在桌前坐下，楚茂走到张妮身边挨着她，弯腰，低头，将菜单放在她眼前，“请女士点单。”
聂梵直接皱起了眉——依她的看法，从演员轻浮的动作上，她就有些不适。
张妮面露羞涩，她偏头，低着头瞟了一眼楚茂，小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好，还是请陈先生拿主意吧。”
李传英的脸色也不对劲了，他看的《风雅颂》是这样式儿的？
不行不行，不能急，再看看，可能是剧本有所修改。
楚茂拿起菜单，走到一旁，姿态潇洒的说出几个菜名。他看着台下，菜名说得铿锵有力，到了下一句，面对他的搭档，他又温和道：“就这些，可以吗？”
张妮点头，眉眼中皆是情义，“陈先生说什么都好。”
余寻光托着脸颊，面色平静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幕戏。
等楚茂把菜单递出去，意味着点单结束，张妮起身说：“陈先生，我今日不是故意要扫兴的。”
楚茂回望着她，满眼深情，“没关系，只要能和雅君小姐在一起，我受点委屈不重要。”
这是什么台词？雷纬明脸上的肉都快挤成了一团。
他向旁边的编导打了个招呼，要来剧本，看完之后往旁边传阅。
剧本最后落在余寻光的手里。
他瞟了一眼跟原著一无二致的剧本，又看着台上跑离了十万八千里的表演，心里已经没有了起伏。
台上，张妮拧着帕子，还在说着华雅君的台词，“陈先生，不瞒你说，我是嫁过人的。我如果再跟你在一起，算二婚……”
张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您既有家世，又有才学，娶什么样的女子不好呢？”
楚茂上前一步，打断了她的发言，“不，不论雅君小姐有过什么样的过往，我陈敏笙心中，都只有你一人！”
高苏拉了拉衣服，她吐了口气，眼神已经非常不满意了。
不仅仅是评委看这出戏折磨，弹幕里，观众也几乎要把两个演员骂得翻不了身。
［苍天啊，演的什么玩意儿？］
［不是，我《风雅颂》十级学者，我雅君那么多的台词呢？］
［这他爷爷的，什么狗屎剧本，我陈医生成油腻普信男了？］
［不是，你还不嫌弃？小小楚茂，可笑可笑。你以什么身份嫌弃？陈敏笙嫌弃过华雅君？］
［我要炸了，我好想杀人，毁我本命剧的人都该杀。］
［这俩演员懂《风雅颂》？］
［余寻光的眼睛都气红了，天。］
［不是啊，我的雅君，我的敏笙，张妮和楚茂你们两个臭人贩子，你把我的绝世小夫妻偷到哪里去了？］
［能不能封杀他们啊啊啊！活该你们糊！］
［他们理解人物吗？］
［这俩就是来炸鱼的，评委都被他们投下的滚滚天雷炸翻了肚皮。］
经受住了艰难的折磨，当看到张妮和楚茂抱在一起，眼睛通红的余寻光摘下眼镜，捂住了眼睛。
他吸了口气，露出的嘴唇颤抖，竟然是在哭。
张妮和楚茂还以为自己的表演感动到了他，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欣喜。
李传英伸长脖子，小声地喊他，“小余，小余啊。”
坐在他旁边的聂梵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塞给他，轻声安慰，“别哭了，小余。”
雷纬明靠在椅子上望着他，满脸的同情。这要是换成自己的经典角色被糟践成这样……
高苏把苹果肌往上挤的同时，眉毛眼睛都跟着皱起。看着台上的演员还能笑得出，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主持人这时已经上台，他看着余寻光，面有难色，“余老师……”
在心里，他已经把同事骂了个遍了。是谁盯着这组的，怎么能够让他们演成这样呢？余寻光来当一次飞行嘉宾就被选手气哭了，或许节目播出去会有收视效果，但这事儿要是被卢副台长知道，那麻烦可大了。
谁不知道电视台现在可宝贝着他呢！
“没事儿。”余寻光小声，张嘴吸了口气，放下手，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心里的憋闷与难受。
他拿着纸巾抹了一下眼睛，重新把眼镜戴上，看着台上的两位演员。
在看到他们的笑脸后，余寻光更加觉得雅君和敏笙命苦。
这时，负责这组演员的表演老师起身，“各位老师，各位制作人，抱歉在我的手底下出现这种事故。”
她已是气得面色铁青。
台上的张妮和楚茂再看不出来现场的情形，就真白活了那么多年。
“我们开始点评吧。”高苏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主持人露出强撑出的笑意，礼貌询问：“对于我们这组选手的表演，几位评委老师怎么看？”
从海选里做主留下张妮的聂梵接过话，她的声音里带着天生的冷硬，“张妮老师，楚茂老师，在点评演技之前，我想请问，关于剧本，您二位为什么要私自修改呢？尤其是张老师，华雅君的大段台词，能够表露她心迹的台词，我一句都没有听到。请问，您是想用您刚才的表演告诉观众什么样的信息？”
张妮面色忐忑，她的手抓住了旗袍，无意识地将其揉皱，“聂梵导演，我……我是考虑到篇幅问题才主动删掉的。”
聂梵问：“你删掉自己的戏，然后把时间让给别人，是吗？”
张妮望了一眼楚茂，点头。
聂梵压下嘴角，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高苏把话头接过，“你难道认为，这段戏的戏眼是陈敏笙而不是华雅君吗？”
张妮又望了望眼睛仍旧通红的余寻光，主动说：“余老师，对不起，我没能演出你心中的华雅君。”
余寻光闭了闭眼，刚要说话，李传英说：“你跟他道什么歉？戏演得这么烂，理解能力还差，你最该道歉的是被你毁掉的角色！”
所有人都能看出李传英如今已经气疯了，包括观众。
［不是，你还敢cue余寻光？］
［我李导心疼坏了，呜呜呜，这是为了给小余出气才发脾气的吧？］
［李导狠狠骂，算上我的一份，我刚才看见余寻光哭就蚌埠住了，爸爸带上我一起哭吧！］
［张妮有没有脑子啊，你是没有演出余寻光心里的华雅君那么容易吗？］
［不仅演员爱角色，观众也爱角色啊，我现在心里好难受啊呜呜，我为什么要来看这种东西！］
［我都气笑了，刚才他们看余寻光哭，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哈哈哈，他们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果然内娱里能火起来的，不存在蠢人。］
［快点把这两个蠢蛋拖下去吧，算我求你。］
［我真的再一次明白了坏蛋坏不过蠢蛋，啊哈哈，遇到张妮和楚茂，算我倒霉噜。］
［我大概能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选《风雅颂》，就是觉得剧经典，戏又容易演，可以蹭热度，可以红呗。要是演得好，余寻光给出的反馈不错，铁定能就此翻身。］
［就张妮这脑子，我笑了，心眼子都写到脸上了，脑袋里反而空空如也。人聂梵问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主戏让出去，她表现得大义凛然。她现在的样子倒比刚才还演得好呢。］
［张妮不会是以为，余寻光现在比方正蓉红，陈敏笙在网上的人气又一直很高，才会觉得把戏让给楚茂，能让自己的优势最大化吧？］
楚茂是属于雷纬明组的。眼看着李传英气得要拍桌子，雷纬明拦了一手，并询问道：“楚老师，我想听听你对「陈敏笙」这个角色的分析。”
楚茂已经有些害怕了，他咽了咽口水说：“我觉得他是一个……赤诚，多情——不是，深情的人。”
雷纬明又问，“张妮老师删台词，经过你同意了吗？”
“是。”
余寻光这时突然问：“你为什么会同意呢？”
他的声音并不愤怒，可是谁都能听出他的难过。
楚茂紧张地闭了会儿气，才回答：“我认为这场戏需要陈敏笙去表现出他对华雅君的爱。”
余寻光帮他总结，“所以你选择了陈敏笙，而丢弃了华雅君，是这样吗？”
楚茂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漏洞，连忙找补，“不是，我……我是觉得……”
余寻光侧了侧头，是拒绝听他解释的肢体动作。
聂梵这时重新开口，“张妮，你还觉得，这段戏，你不是最重要的吗？”
“我……”张妮已经害怕得不敢说话了，她已经是越说越错的田地。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不要说了。”李传英这时不仅严肃，还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强势。他的情绪不仅是为余寻光，也为自己，“我是编剧出身，我想，如果我现在是朱孟老师，我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人演成这样——”
他张开五指，把难听的话吞了回去，开始有素质的输出。
“不讲别的，不是不让演员改戏，是你在改戏之前，至少得对作品的内核有所了解！我们都知道，你们排练节目只有两天，你们脱离了原创团队，对剧本进行再创作会比较困难，我们也不会对你们有很好的要求，至少一个剧本的核心，一部这么火的剧，它的深层含义你是能够从网上找得到的。可是呢，时间给你们，你们找了什么？找了哪个角色比较火，找了哪个角色比较好演！”
“别把别人当傻子！你们到底有没有最基本的对文字以及剧情的理解能力？这一幕里，华雅君是羞涩的小姑娘吗？啊？她那种隐藏在怯懦下的勇敢，以及坦荡，张妮你到底看出来没有？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你都饰演了这个角色，你没有半点跟角色交心的感受吗？华雅君这个时期确实对陈敏笙有好感，可不至于上来就表现得少女怀春吧！”
“还有你，楚老师。大小伙子，也有生活经验了。我不知道你以前有过什么样的演戏经历，你连陈敏笙对女性的基本尊重你都抓不到，着实离谱。上来点菜，你们两个，男未婚，女待嫁，民国时期，民风再开放，也不能挨那么近讲话呀！你以为如此动作展现出的是自己的温柔，在观众看来那分明是性骚扰！“
“你也知道陈敏笙喜欢华雅君呀，他有多喜欢你搞得清吗？你喜欢的女孩子在你面前因为自卑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哦，你倒好，来一句：我不嫌弃你。这是正常人会有的行为？你不会心疼吗？你到底喜欢的是她，还是你自己？”
“一个普通，一个自信，两个人在这里演了一出烂俗的偶像剧，丢死个人！”
骂完最后一句，李传英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给出的评分，你们俩，淘汰！”
聂梵点头，态度赞同，“传英导演的态度虽然激烈，但他的观点我都是赞同的。我和传英导演的评价一样，您二位，不予通过。”
高苏说：“我们的节目以「演戏」为主题，顾名思义，演在前，戏在后。我相信每一个老师都对学生这么说过，戏比天大。在您二位身上我只看到了，因为对自己人格方面有过高的追求而忽略考虑角色的感受。戏排成这样，指导老师当然要承担责任，但是如果一位演员连分别戏的好坏的能力都不具备，我相信他也不能够成为优秀的演员。”
雷纬明点头，他看着已经落泪的张妮和楚茂，做最后总结：“我们的综艺当然不能算什么，我们的话也只能成为建议。我希望二位老师能够找到自己的不足之处，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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