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光小筑
不待程俊卿开口,有只飞行机器人低空掠过,胸口藏着的喇叭用可爱的童声在循环播放:“尊敬的联邦司机,您好,琼花路高架桥中间路段有辆果农车侧翻,造成交通拥堵。为了保证人民财产安全,市交警大队和城市管理局正在努力协助清理,给您出行带来不便还望谅解……”
洪肃动了动嘴唇,望向程俊卿,希望他能拿主意。
程俊卿便掏出通讯器打了个电话。
“喂,您好,是交通部的张局吗?”
电话的另一段,交通部的张局身边,围满了监察组的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回复,“哟,程秘书,这赶巧了,您说,怎么您刚好在琼花路呢……”
“平时就算了,今天下午我要去法院参加梁鼎盛的陪审呀,”程俊卿问:“张局,您现在有没有个准信,什么时候能让路恢复畅通?”
张局瞄了瞄旁边的人,根据监察组做出的手势回到:“二十分钟,程秘书,二十分钟绝对够了。”
程俊卿挂断了电话,洪肃也回到了车上。
“程秘书,等吗?”
“等吧,”程俊卿补充了一句,“反正梁鼎盛一上午什么也没说,下午估计也说不出什么东西。”
那边,张局的电话刚挂,同样被堵在路上的曲长河的秘书也打电话过来了。
张局长用同样的话术敷衍着,姚方丘则在监听车里耐心听着两方动静。
他的副手邵艺嘉在旁补出漏洞:“老大,程俊卿离法院远着呢,他那边应该不会有别的异动。曲长河秘书那边步行个十来分钟就能到法院,他要是不急,二十分钟也能坐得住。”
姚方丘说:“那不管,他敢靠近法院,就把他逮起来。”
当然,今天姚方丘还是主要针对程俊卿。
他不相信这个上来就让他棋差一招的秘书长是泛泛之辈。
姚方丘搓了搓手,脸上全是遇到对手的兴奋。
接下里,纪宗海的车里只传回来阵阵的游戏声。
邵艺嘉听了一耳朵,抿着嘴笑:“这秘书还玩打豆子游戏呢。”
“废话太多了啊。”姚方丘斜了她一眼,时间一点点过去。
直到三点,程俊卿还在“打豆子”。
时不时地,耳机里还有哈欠声。
姚方丘觉得奇怪,调机器人过去拍了拍。
安抚机器人播放着一模一样的套词,从车流上方飞过,传回来的图像显示,程俊卿确实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座打游戏。
这种不务正业,让姚方丘觉得一阵恐惧。
他当然已经明白过来,程俊卿已经知道路况拥堵是他在设计的事了。
但是凭什么,他这么沉得住的底气是什么?
恍然间,姚方丘好似看见程俊卿就坐在他面前。
这位“姿容姣好”的秘书长正看着他无声地微笑。
姚方丘不明白,他一遍遍地问:
“你在想什么?”
“你不着急吗?”
“你当然知道我们正在盯着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动?”
三连问后,眼前的程俊卿如白烟散去。
姚方丘长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摘下监听耳机,给组员打电话下令,“排查,重新排查1点到2点间出入饭店的所有人员!”
这通电话挂断没有多久,姚方丘收到了饭店监视组的电话。
“老大,纪宗海的酒局结束了。一堆人全喝醉了,开房去了酒店楼上的房间里休息,没有可疑人员接近,也没有人离开酒店。”
半个小时后,他又收到了从法院打来的电话。
“老大,梁鼎盛开口了,他说有份文件可以证明他绝对没有强拆强买。那群农民说地是8月征的,可省里传下去的征地文件在当年的2月就已经被省务部通过,他说那群农民可能被人骗了,暴力执法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农务部,而是承包了项目的个人单位。”
这话,邵艺嘉也听到了,她当时就不敢置信,“不是,有这么甩锅的?现在谁还有胆子敢欺上瞒下?”
姚方丘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是刚才开口的?”
“对,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突然就开口喊冤。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大喊群众里面有坏人,现场陪审都被搞懵了。按照规定,他提供了线索,我们就要提速排查,现在我们的人已经陪着法务部的人去省务部取文件了。”
姚方丘闭了闭眼,结束通话之后,又瘫在了椅子上。
邵艺嘉对他这个状态不要太熟悉。
她小心翼翼地问:“老大,怎么啦?”
姚方丘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希望的高光,“从群众举报,到上门示威,到中央重视,到我来到沙省,到咱们现在在这儿说话,时间过去了48个小时没有?”
邵艺嘉甚至不用计算,“没有。老大,咱们的行动很快的。”
“快?”姚方丘冷笑,“有人比咱们快,关键是他的脑子更快。”
白烟聚起,“程俊卿”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坐在椅子上,端着终端“打豆子”,悠闲地不像个政府工作者。
姚方丘盯着他,又问出一连串问题。
“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明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还是说,你出来的时候,身上本来就没带东西?”
姚方丘一边思考,脑子里同时极速闪过酒店的画面,他在一层一层的分析。
“曲长河的秘书根本不重要,甚至是你也不重要。”
“你完全是……为了吸引我注意力而被抛出的饵。你以身入局,调虎离山,其实东西自然有别人帮你处理。”
“是谁?为什么我会没有发现?”
姚方丘想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思路被一通电话打散。
邵艺嘉说:“老大,刚才T4打电话来说,法院的人现场拆封文件,上面的日期确实能和梁鼎盛的话对得上。”
这个结果是姚方丘早就预料到的。
邵艺嘉还说:“法院不认为文件有临时造假的可能。一、文件是从省务部拿出来的,而在昨天出事之后,由于纪宗海要接待投资方,他最近几天都没有回过省务部。二、文件需要几方签字,由三方领导盖章,曲长河和纪宗海的章子都随身携带,虽然他们二人的秘书有中途离开过,可在案发后,只有昨天晚上程俊卿进过档案室做日常档案清点,监控显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疑似调换文件的动作……”
层层理由,都在为沙省政务组不可能篡改文件做解释。
对于摆在眼前的事实,姚方丘无法相信。
他叉着腰,“原文件的时间和下发到地方执行的文件不一样,现在居然会有人相信那张被复印了成百上千张的复印文件是假的,塞在档案室里落灰的文件是真的——这是一个什么神奇的世界!”
邵艺嘉被他吼得不敢动弹,干巴巴地继续汇报:“陪审团说,可能存在第一道文件就复印错误的情况,所以事情怪不到梁鼎盛身上。”
“骗鬼呢?”姚方丘挥手,气得直抖,“太离谱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么拙劣的借口,可恨的是,他不仅找不到能够戳穿的证据,还想不到他们调换文件的手法。
难道他们未雨绸缪,早就知道这件事会被曝光?不太可能。如果事情一直在可控范围,就不会闹上中央。
姚方丘百思不得其解。他暴力地推开货车的车厢门,跳下车,掏出打火机,点烟。
还没放到嘴里,身边就聚过来一只清洁机器人,眨巴着数据眼睛盯着他,“尊敬的联邦公民您好,此处为无烟区,禁止吸烟。”
姚方丘瞪了这个铁皮怪一眼,一路被驱赶着来到旁边的建筑物。
如今已经是下午四点,正是忙碌的工作者们喝下午茶的时候。
姚方丘眯眼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感受着阳光和生活气息。他随意地看,试图排解心中的郁闷。
一支烟即将抽完,姚方丘起身寻找垃圾桶,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外卖小哥从他身边跑过,他拿着终端,联系着自己的顾客,“您好,您的外卖到了,方便下来取一下吗?”
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连成了线。
姚方丘微张着嘴,脑子里萦绕着程俊卿的声音:
“……没时间的,点些外卖,用一些劣质的不健康的食物填饱肚皮……”
外卖!外卖!
一个个从酒店里小跑出来的外卖员,和一个个跑进省务部大楼的外卖员,成了压死姚方丘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怎么就没想到!
根本就不用程俊卿亲自去送,只要他下好订单,自然会有人帮他将文件送进严查的省务部大楼。
他们注意着饭店所有员工的出入,唯独漏了在这座城市里忙碌的外卖员。
脑海中,姚方丘幻想出来的程俊卿正在同他对话:
“姚队长,您应该是我所说的,可以自主选择食物的人吧?我猜您也不靠普通的外卖生活。所以,您也不了解普通人的生活。”
嘴里的烟落下,砸在衣服上,烫得姚方丘回神。他下意识地蹦了起来,着急地拍着自己的衣服,用力的将烟踩熄。
躬身捡起烟头,姚方丘突然笑了起来。
确实,是他小看了程俊卿。
开局前他就看不起自己的对手,这样大意的人,有什么资格赢得游戏?
另一边,由于路已通,顺着畅通的车流,观众们也从另一个角度知道了这场对局更多的细节。
梁鼎盛提到的文件,确确实实是被掉包过的。
他事发的第一时间,几位部长都不在一起,纪宗海便通过视讯会议,做主直接舍弃他梁鼎盛,断尾求生,保住沙省执政党的名声。但曲长河建议说:“他和梁总的关系太近了,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直接舍掉,上头会怀疑,也不好堵住悠悠众口啊。”
曲长河提出建议,不行就先把这个黑锅甩出去。
“这个方法最简单,改文件就行。”
省务部存档的公文纸都是定制,且有独特的编号,偏偏在沙省盘踞了三十余年的梁渊华家里就有一台这样的机器。
那天,程俊卿回家就是取公文纸的。
公文纸拿好,还需要把档案室里替换掉的那张公文纸拿出来。档案室的监控虽说后期会由稽查部收集,但有那么一两天,程俊卿还是能接触得到的。
他非常幸运的在中央检察组投放摄像头之前,用以往的监控录像取代了那天晚上的录像。
除此之外,重新制作一份新的文件,需要几方共同配合。可当时三个人都不在一起,如何能够在法院主动发现这点之前,将文件掉包?
曲长河作为法务长,最清楚内部如何处理这种出了丑闻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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