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日相遇
朗姆:「可以。」
降谷零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与眩晕。
朗姆的号码——即使过去了三年,朗姆在这三年里更换过数次号码、更有过无数的备用号码,他依然不会认错那串数字。
——绝不会是什么其他与朗姆代号相同的人、亦或是其他的指代,降谷零也没有那种事实已经完全摆在了脸上,还要再继续自欺欺人的爱好。
有不愿去回想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一一苏醒,降谷零强迫自己去回忆那些从前全部被遗忘、被舍弃在脑海最深处的细节。
为什么朝日奈和真在知道他也接到了要潜入组织进行卧底的任务的时候,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为什么朝日奈和真在组织里适应得是最快的那一个、甚至能有余裕安慰他和景光?
为什么朝日奈和真在与警视厅进行联络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担心过会被组织发现、暴露身份?
为什么朝日奈和真明明与朗姆几乎毫无交集,在他死后,朗姆却一反常态地向他询问起和加拿大威士忌有关的事情,也从来没怀疑到他的身上?
所有的一切问题全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朝日奈和真,代号加拿大威士忌,是个真正的组织成员、上级是朗姆的“双面卧底”。
降谷零的喉咙开始发干。
被认知里相交多年、死去多年的同期好友背叛的事实让他的大脑有一瞬间出现了全然的空白,以至于简直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才会出现这种可笑的、毫无逻辑的、完全颠倒的幻觉。
朝日奈和真怎么可能会是组织卧底?他为什么会是组织卧底?手机里的这些讯息会不会是被人伪造的?
接着否定的答案又一一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以这部手机里发现的所有讯息来看,加拿大毋庸置疑、的确是组织卧底。
而且这部手机多年来一直只有他一个人经手过,里面的一切讯息都绝无造假的可能。
甚至来不及产生愤怒与痛苦、痛恨的情绪,过往在警校时期、在组织卧底时期他与朝日奈和真相处的一幕幕如电影镜头一般在眼前飞速划过,他在此刻甚至还能用剩下的还未完全冻结住的头脑开始思考另一件事:
在加拿大充当双面卧底的这些年里,他向组织里传递过多少有关警视厅,有关其他卧底……有关他和景光的多少事情?!
降谷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冷白。
那几年里,因为一同在警校里学习成长、成了同期好友的缘故,不管是他还是景光都从来没想到过朝日奈和真会从不知何时变成了真正的组织的成员,因此大部分的情报都从来没有避讳过他。
除了一部分公安的重要机密,除了降谷零自己知晓以外,不管是朝日奈和真还是诸伏景光,他全都没有吐露过一句相关的话语。
但除却那些之外,其他的东西他和景光都很少会避忌朝日奈和真。
他这几年里在组织内很少有被怀疑过身份,直到目前来说依旧算得上是安全的,以他对组织的了解,组织上下对于叛徒与卧底向来是零容忍度……所以他的身份应该没有被加拿大暴露给组织。
但景光呢?之前景光在组织和警视厅里的身份差点暴露、以至于不得不假死脱身,这其中又会不会和早就死去的加拿大有关系?
迟到了数年的后怕重新出现,后背后知后觉地冒出了无尽的冷汗。
……还好,还好景光的身份没有被完全暴露在组织里,还好,景光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不然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降谷零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加拿大对于他和诸伏景光作为“同期”与“卧底”所残余的一丝善意、亦或者是他原本还有着其他的计划的打算。
又或者还剩下百分之一的,“他并非是卧底、所有的一切都还另有隐情”的可能性在里面。
但他现在的确由衷地在庆幸着“加拿大已经死去,而他与景光都依旧还活着,他尚未暴露卧底的身份,也不会再因加拿大而暴露”这一点。
以及不期然地,另一个他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也忽然从他心里最深处的地方开始浮现:
三年前,他曾经无数次曾经当成是“噩梦”的那个天台上,在他还没来得及赶到之前,君度和加拿大,他们在天台之上到底有发生过什么?
君度在杀死加拿大的时候,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了的话,又为什么还会选择杀了他?
还有在他赶到之后,君度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不久以前、在医院里再次遇到又谈起加拿大的时候,君度对他所说的那些像是嘲讽,又好像是劝告的话语——
『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看不见的危险都来自身边。下次,可不要随便再对什么人付出真心与信任了。』
『你说,一个来自警视厅的卧底,是为什么会在死前,出卖一个来自FBI的卧底呢?』
君度……羽渊千秋,他到底是处于什么身份、何种立场在与他说出了那样的话?
在和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心中所想的、话中所想要表达的又究竟是什么?
真的只是出于——“同为组织成员”——之间的好心劝告么?
还有当初在加拿大死后,告诉他对方的手机在打斗中不小心摔下了天台的是他、又在之后专门询问是否有找到的也是他。
“朝日奈和真是组织的卧底”这件事一瞬间打乱了降谷零的所有思绪,他只觉得大脑现在完全打结成了一片乱麻。
尤其还有君度,那个就算没有出现也完全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的家伙……他身上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深了,降谷零忽然觉得,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他。
“沼泽”……他一开始对他的形容果然完全没有出错。
第63章
“朝日奈和真是双面卧底”这件事着实带给了降谷零不小的打击, 也让他无法克制地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越是努力想要证明他不是组织的卧底,越是无法找到证据证明——
朝日奈和真在进入警校之前的经历实在无从查证,他自称是在孤儿院长大, 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因此也找不到他的“熟人”对他的身份加以佐证,所谓的“孤儿院”也早在七年前就彻底倒闭了。
至于警视厅……他与hiro也不是同一个课室,也无法确认他是否有向组织传递过警视厅的消息。
更何况那支属于朝日奈和真的手机里,那些记录有极大的概率全都是真的——不说那位修复手机的技术员在公安的调查中与组织毫无关系,而且几乎全程都在他的眼下、无从作假, 更何况, 像这种三年前的老古董手机, 也根本没人能在里面做出虚假的痕迹。
总之, 以现有的证据来看, 加拿大怎么看都无疑是组织的卧底。
如果想要再确认加拿大的身份的话,降谷零想, 大概,或许还有两个人可以证明了——
朗姆、君度。
……还是得找个机会试探他们两个才行。尤其是君度。
以及, 这件事……他也需要,不,是一定、必须要告知给hiro才行。
降谷零不由得再次庆幸起了诸伏景光现在已经假死离开了组织、而且加拿大也已经死了这件事。
“……透哥,透哥?”
五十岚悠希伸手在降谷零的眼前晃了晃,表情疑惑:“这里要用到的是牛奶,透哥你又怎么拿成咖啡了。”
“……啊,抱歉,”降谷零回过神, 将拿在手中的咖啡壶放到一边,脸上又下意识地露出笑容:“怎么了悠希?”
五十岚悠希眨了眨眼。
“是说这里该倒牛奶了, 但是透哥你刚刚拿的还是咖啡。”
五十岚悠希问他:“透哥你今天好像总是在走神,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啊,抱歉,可能是昨天没有休息好,所以今天一直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降谷零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已经是你今天的第五次道歉了,透哥。”五十岚悠希也没深问,顺手将他手中做了一半的咖啡端了过去。
他看了他一眼:“你还好么?要不然先歇息一会吧,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客人,我和小梓姐也能忙得过来的。”
降谷零的笑容带上了点无奈:“啊,麻烦你们了……”
还没说完的话语止在了五十岚悠希不太赞同的眼神里,五十岚悠希摇头:“这句话你今天也说过很多次了。透哥你平时不也有帮过我很多忙么,只是这一天而已,算不上什么麻烦,小梓姐也是这么想的。”
降谷零下意识转头看向槺捐鳎瑯本梓也恰好回过头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降谷零苦笑:“我今天的表现有这么糟糕么?你们两个全都看出来了,让你们担心了。”
“是有感觉到你的心情很糟糕,总是在走神。”
五十岚悠希煞有其事地点头,“小梓姐还很担心你会不会在做蛋糕和三明治的时候把自己给伤到,或者给客人上错东西,还好今天的客人不多,而且我和小梓姐也有在看着你。”
没有五条猫——因为那家伙在忙着趁降谷零没注意偷偷多吃蛋糕。
降谷零眨眨眼睛,下意识露出了无辜的表情:“虽然我今天的状态不太好,这点应该还不至于吧?”
他觉得他应该还不至于犯拿刀把自己给切到这种低级错误的程度吧?
五十岚悠希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说实话,以降谷零今天这个状态,如果不是他和槺捐鳌⑸踔廖逄趺ǘ加凶⒁馑倒攘阕呱癯龃淼拇问伤悴簧仙佟�
虽然五条猫倒是会挺乐意他把近乎致死量的糖都一口气全部加进蛋糕里。
“嗯,不过每个人都会有遇到糟糕的事情、让自己的心情变差的时候吧,虽然我和小梓姐都有点想问你来着,不过我觉得你大概不会想说出来……而且我相信透哥你应该能有办法解决的。”
他转移了话题,诚实地开口:“所以一方面也是为了减少我和小梓姐、以及客人们的辛苦,再有就是希望透哥你也能心情变好一点,所以累了的话,今天你就先休息休息吧,怎么样?”
他伸手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
降谷零有点好笑。
被比自己小了将近一倍年龄的中学生安慰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更意外的是他居然也真的有被安慰到。
但不得不说,比起将事情诉说出来,或者面对别人紧张担忧的目光,五十岚悠希这种虽然算是在安慰、但全程语气平静,甚至还有些噎人的态度倒是更让他心情轻松些。
就仿佛他遇到的那些事情也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很快就能解决的小事而已,也就不需要因此而太过困扰。
也是很奇怪的,明明五十岚悠希完全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也没怎么安慰他,但他偏偏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平静的感觉,虽然心情还是很糟糕,但起码对外界的感知重新恢复了不少,思绪也冷静了一些。
虽然才不过十六七岁,平时对外展现出来的也一直阳光开朗又活泼爱笑的性格,但是在五十岚悠希的身上,却意外地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甚至超过许多大人的安定、可靠的气质,同时也让他周围的人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所感染到。
降谷零就是如此。
他猜大概或许是因为他虽然年龄小,但实际上从小到大、甚至到现在每天所遇到、经历过的事情都很多了的缘故?
降谷零的思绪微微漂移。
如果不是因为他心中的那个秘密实在太过危险、又太过骇人,他想,他或许会将那个令他心神不定的秘密吐露出来一部分也不一定。
——但绝无这种可能。
有关加拿大的事情牵扯到了警视厅、公安和黑衣组织三方,而且是紧密相连、无法分割,怎么想都绝对不可能告知给除了他和hiro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但凡有一丝泄露,都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因此他只好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西海晴斗歪了歪头,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今天又怎么突然忧郁成了这个样子。
哇哦,忽然有点好奇了。
明明之前不管是谁,在他以“五十岚悠希”的马甲进行了贴心安慰与陪伴N件套之后,基本都会放下心防,不说把自己的苦恼完全诉说给他听,起码也会涂涂抹抹、改头换面一番……再选择性地诉说给他听来着。
按照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说法,就是“感觉悠希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放心依靠的味道,总之就不知不觉地说出来了”,按照五条悟的说法,那就是……啊,五条悟没有好的说法,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