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星孤月
虽然魂力不能用,但他听力还算不错,敏锐察觉草叶被压弯的细碎声响。
沈明烛:“……”
他最近运气属实不怎么好。
谢望尘渡劫期的灵力毫不收敛地蔓延开来,如浪击石,饶是藏了如瀚海般的威势只用于查探,被波及的沈明烛还是脸色又苍白了两分。
谢望尘这次回宗,居然在宗门内发现了一缕黑雾。
虽然很少,虽然很细微,但他绝不会错认!
上辈子毁了人族的灾难,他数次从入定中惊醒的梦魇,居然这么早就出现在了他的宗门之中!
谢望尘如临大敌,一瞬间鼻尖仿佛又充盈了上辈子的硝烟与血腥。
到底上辈子亲上前线对战过,这辈子也有寻找缝隙的经验,渡劫期浩瀚灵力的支撑下,他转遍整个宗门,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这一处细微隐蔽的缝隙。
只是缝隙虽在,却不见黑雾,若非残留的气息太过熟悉,他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顾不得太多,谢望尘先熟练地将其封印起来。
而后他才有闲心关注一下这附近除他之外的另一人。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眼上覆着白绸,白绸未曾遮掩的半张脸苍白,宽大的衣袍更显得身形憔悴瘦弱。
他靠在树干上,凭白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孱弱病态。
拜高阶修士过目不忘的好记忆,虽然远隔十年变化良多,但只看这半张脸,足够谢望尘认出对方。
沈明烛,他曾经的大弟子。
沈明烛茫然:“我不能来吗?”
他看不见,只凭原主的回忆不足以他在第一时间听出对方的声音,倒是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他素来坦荡,也不觉得这是件需要隐瞒的事情,礼貌问:“我们认识吗?”
认识,不仅认识,可太熟了。
谢望尘冷笑一声:“我问你话,你回答就是。这里是玄清仙宗,你是什么身份,竟在宗门内四处走动?”
“哦。”沈明烛听出来了,恍然道:“是宗主啊。”
他确实是个外人,这事儿是他理亏,沈明烛诚恳道:“抱歉,我这就离开。”
他站直,到底没习惯失明的生活,刚试探性迈出一步,差点被交错的树干绊倒。
他连忙扶着树干站稳,神情有些尴尬:“那个……可以多给我一点时间吗?”
早知道传送符就给自己留一张了。
沈明烛说的“多一点时间”,是打算等他略微恢复几分魂力,到时候自然无处不可去。
谢望尘听他说“多一点时间”,误以为沈明烛是要蹒跚摸索着前进,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幼儿,跌跌撞撞趟过荆棘遍野,直至遍体鳞伤,滚落一身泥泞。
他皱眉不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都成瞎子了,还非要乱走吗?可看他衣着整洁,又不像流浪到这里的模样。
沈明烛疑惑,他试探地回:“走过来的?”
他像是才意识到谢望尘怀疑的点,为自己正名:“其实我来的时候能看得见,就是刚刚、那个……出了点意外,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谢望尘冷淡地看着他,并不在乎他是怎么治好了眼睛,又是怎么又瞎了。他只是忽然有些感慨,他好像一直都不算认识他这位曾经的弟子。
就像现在,他仍旧分不清现在沈明烛的谦和从容是在演戏,还是受了十年苦楚,总算认识到了错误。
……罢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沈明烛是自己走过来也好,被人掳来也罢,哪怕是爬过来这里,也都与他无关了。
谢望尘转身欲走,然而上辈子邪魔追踪沈明烛而去的画面再度出现在脑海,他实在难以释怀。
山林身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个缝隙,沈明烛恰好也出现在这里。
上辈子沈明烛有来吗?
还是说原来从这么早开始,沈明烛就已经成为了邪魔的帮凶?
谢望尘闭了闭眼,压抑着杀意,声音略微沙哑:“回你的山谷里,不要乱走,再有下次,本座绝不饶你。”
沈明烛好脾气地应:“好的,宗主慢走。”
居然显得乖巧极了。
谢望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沈明烛一眼。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晏晏君子身形清瘦,像是初春时落下的一场薄雪,干净、出尘、纷纷扬扬,谈及时唯想到百花齐放的姹紫嫣红,于是便将寒意蕴成暖诗。
修为被废,筋脉俱断,根骨摧折,名扬天下的少年至尊成了一介废人。
可是他神情却从容平静得很,好似不曾遭受磨难,不曾不堪过、狼狈过、痛苦过。
沈明烛像是有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薄心态的人吗?谢望尘想,难道他上辈子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或许就该早让他跌个跟头,吃一次大苦头?
……罢了。
谢望尘拂袖,踏空而去,“你好自为之。”
这样的沈明烛实在很让他心软,叫他不敢多看。
只留下沈明烛一人在原地十分苦恼,看宗主对他杀意凛然的样子,看来他上辈子果真作恶多端,没少造孽。
沈明烛叹气。
可他连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很难做出弥补诶。
*
沈明烛时间把控得很好,他解决了黑雾,恢复魂力往回赶的时候,正好大比也进行到了第三天。
这场大比可热闹得很,沸沸扬扬,甚至传到了内门。
内门弟子第一次这样兴致勃勃,成群结队、屈尊降贵来到了灵力稀薄的外门。
“那方青阳果然来了,你说,长老会允许他参赛吗?”
“不好说,荣硕再如何也是宗门长老,虽然只是外门,但方青阳闹得这么大,明显是打了长老们的脸吧?”
“年纪轻轻不就该闹事?我看木长老很欣赏他。”
内门弟子们嘀嘀咕咕。
隐去身形路过的沈明烛竖起了耳朵。
第48章
三天前, 外门大比开始报名抽签。
方青阳像做贼一样出了山谷便往报名的地方赶去,鬼鬼祟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
方青阳到底有了三年的准备, 如果一点计划都没有,他也不敢与荣硕撕破脸皮。
总而言之,荣硕安排的监视者没发现方青阳的踪迹,让他一路很顺利地离开了山谷。
但荣硕也不傻,他知道无论如何,方青阳一定会出现在报名处。
大比还没开始, 内门长老也还没来观战,外门依旧荣硕一手遮天。
他提前暗示过负责人, 于是方青阳刚报上姓名,就迎来了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
总之方青阳这报名自然是没作数的, 他亲眼看着负责此事的人将写了他名字的签折断, 再之后周围一道金丹灵力重重朝他压下。
外门一年一度的大事,来往弟子熙熙攘攘,这凌厉攻势突如其来, 不少人被波及其中, 仓皇地四散后退。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有外敌?护宗阵法呢?”
荣硕既然选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可见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方青阳身死,旁的事情不暴露出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譬如弟子叛逃、弟子闹事……总能找出解释的理由的。
而这也正中方青阳下怀,他不闪不避,受了这一击。
灵力相撞,气浪向周围迸发,如秋风吹皱湖水,引得众人惊慌回看。
但筑基中期和金丹的修为差距还是太大了, 饶是荣硕心有顾虑不敢出全力,饶是方青阳尽力卸下大部分力道,他还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唇边也溢出一口血来。
方青阳见好就收,眼看引起的热闹足够大,沿途的弟子都在窃窃私语,他拿出沈明烛送他的符咒,灵力催动。
符咒耀着浅浅的光,临走之前,方青阳突然想说一句什么。
说些什么好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忽然很想沈明烛。
这让他连近在咫尺的报仇雪恨机会都索然无味了起来,相比起沈明烛的人生,他所受的委屈又算什么呢?
恺悌君子,风骨难销,世间的无奈化作霜雪,压不弯少年的脊梁。
所以有什么好激动的?他如今经历的,不过是沈明烛曾路过的一小处泥洼。
“宁以义死,不苟幸生,而视死如归。”方青阳语气淡淡,学着沈明烛的口吻,平静地如同判决:“荣长老,你该上路了。”
符咒如同被焚烧般消失殆尽,带着方青阳的身影一闪后消失不见。
放完狠话就走,这行为看起来十分色厉内荏,但众目睽睽之下,荣硕险些维持不住长老的风度。
他没有退路。
方青阳必须死,否则,死的就是他。
荣硕想破脑袋都难以接受,符咒都昂贵,传送符更是其中佼佼者,方青阳是凭什么能拿到这种东西的?
总而言之,虽然这场“小小筑基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对战金丹长老”的闹剧很快结束,但引起的反响还在不断发酵。
更何况方青阳本来就是风云人物,连续第四年的内门名额有力争夺者,弟子间甚至还暗暗设了赌局,赌他今年是否能胜到最后。
真正把气氛推向高潮,引起内门弟子纷纷联袂而来的是第二天大比开始。
在内门长老们入席就坐,裁判敲响沉钟,朗声宣布开始之后,方青阳突然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满身未散硝烟,仿佛刚经历一场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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