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徐英凑了过来递上一个绣着紫竹的灰布袋子,“宋叔,这是我送您的。”
“真漂亮,比我背的那个布袋子好看一百倍!咱们英子的手艺果真随了母亲,瞧瞧这图案,精巧细致,跟真长在上面似得。”
“嘻嘻,宋叔,我就喜欢听你夸我。你还需要什么,我都给你绣。”徐英可开心了,黏在宋显身边不离开。
“有这个袋子就够了,宋叔还是希望咱们英子能多读书,多认字,多学会一些书上的大道理讲给宋叔听。”
宋显拍了拍徐英的脑袋,让她去厅内看看。
徐英立刻跑了过去,发现厅内的桌子上放了两本书和笔墨纸砚。
徐英抚摸着书本,顿时有些热泪盈眶。
她没成孤儿前,有父母家人,家中不算贫苦,但她和姊妹们每天都必须割猪草、洗衣干活儿,只有唯一的弟弟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以天天坐在屋里悠闲读书。
她曾不解地问母亲为什么她不可以读书,母亲立刻打了她一巴掌,骂她是白吃饭的赔钱货,居然还敢妄想跟男儿一样读书。
徐英自那时候起就以为读书只是男儿的事儿,女儿没资格。后来山匪横行,家人都没了,只有她幸运地活了下来。她每天只想着怎么活下去,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读书的事儿了。
在三户村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倒是都可以去李大郎那里学认字,但她不敢去,她觉得自己是女儿家,不配去。
可是现在,宋叔说她配!宋叔希望她能读书认字,希望她能讲书中的道理给他听!
徐英最喜欢也最崇拜宋显。在她心里,宋叔的话才是对的,她一定要听。
徐英捧着书本出屋的时候,正好碰到宋寒承回来。
在宋寒承审视的目光下,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书,把头低得很低,“这是宋叔给我买的,他希望我多读书识字。”
宋寒承:“以后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们。”
“嗯!”徐英眼泪掉了下来,开心地跑回屋。
宋陆远跟在宋寒承后面,挠了挠头:“大哥,你干嘛把人家小姑娘吓哭了?”
宋寒承瞥他一眼,“比不了你,把隔壁吓尿了。”
“哎呀,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我寻思他昨晚上逃跑,必须要好好吓吓他才行,谁能想到他胆子那么小啊。
无所谓喽,反正该问的东西我们都问出来了,他如果被吓死了,就让我们的人顶上。”
宋寒承默认没发表意见,去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
这时候,厨房那边掀锅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飘了进来。
“唔,真香!爹今天晚饭做了什么?”宋陆远立刻奔跑出去,凑到了大铁锅旁。
一整锅喷香的鹅肉在咕嘟冒泡,锅边贴着一圈儿黄色的饼子,宋显正在往锅里下豆腐。
“再炖一会就开饭了。”
“哇,好香好香,香迷糊了!”
不止宋陆远,刘大娘和徐英也都被香味儿吸引了出来。大家不时地望向灶台,就盼着吃饭。
宋济民今天借口跟李大郎去见先生,才背着小布包归家。闻到味儿,他就撒丫子跑到灶台边喊饿。
宋显就夹出一块儿炖成棕黄色的鹅肉,让宋济民尝尝咸淡。
肉咬起来一丝丝的,咸香适口,嫩而不柴,味道好极了!
宋济民把骨头吐出去之后,眼巴巴望向宋显:“没尝出来,再尝一块?”
宋显可不会上当了,戳一下宋济民的脑门,“小鬼头。”
宋济民噘嘴,踮着脚不舍地往锅里看。
“那一条条白的是什么?”
“葫芦条。”
“尝一根?”
宋显已经拒绝了一次了,没办法对着这么可爱漂亮的孩子拒绝第二次。
宋济民将一根葫芦条吸溜进嘴里,眼睛比吃鹅肉时更亮了。
鹅肉当然比较香,是素菜无法替代的,但是这葫芦条口感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里面吸饱了鹅肉的汤汁,滋味浓郁,口感劲道,和肉一样有嚼头,味道一点不比肉差。
鹅肉与葫芦条两者比较的话,难分高下,各有千秋。总之,都想吃掉,吃光!
饭好后,宋显拿了一个稍微大点陶碗,盛了鹅肉,装了两个饼子,让宋陆远给隔壁送去。
“我?送隔壁?”宋陆远确认问。
“嗯,我瞧着他身子不大爽利,估计做不了晚饭。远亲不如近邻嘛,咱们帮一把。”
“还是我去吧。”宋寒承怕宋陆远送过去,能把严守静的命直接送走。
不一会儿,宋寒承就回来了,加入一起吃铁锅炖大鹅的热烈氛围中。
隔壁,幽暗的房中。
严守静像一只被猫戏耍的老鼠,头顶着墙,整个人窝成一团儿,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不想活了!他丢死人了!
他今天竟然被一个十几岁少年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啊啊啊啊脸没了……
严守静鼓足勇气起身,去拿桌上菜刀,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
桌上摆着三样东西,一盘子宋显白天送的花糖饼,严守静收了后,不敢吃,不敢扔,就只能放在那。
还有宋寒承刚送来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炖鹅肉和一盘颜色鲜黄的饼子。
味道很香,很诱人,勾得人饥饿感更强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恶魔一家人送给他的东西,肯定不怀好意,肯定有毒!严守静还是不能抵抗自己的生理反应,下意识地咽了口水,有点馋。
严守静将菜刀抵在脖子上,闭眼想要一刀了断了自己,但一阵阵鹅肉香总是钻进他的鼻孔,让他的鼻孔下意识地扩张得更大,想吸入更多。
严守静挣扎了许久,丢了菜刀。
反正都是要死,他为什么不做个饱死鬼?吃饱后中毒死了算了,比抹脖子死相干净些。
严守静扑倒桌边,开始大口咬饼子大口吃肉。
天呐,这肉里面到底掺了什么毒药这么好吃!
算了,他不亏了,至少是吃一顿滋味好的东西去死。
严守静一口气把东西全都吃完了,然后捂着滚圆的肚子,视死如归地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
“明日郡城就解封了?那我们能回家了!”
宋显从大儿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高兴,抱起宋济民欢呼起来。
他还惦记着家里种的菜,晒的五瓣瓜,自酿的酒醋……马上就可以回家看到了。
“大哥在梁王府做账房,今后就要留在郡城了吧?”
宋陆远有点小开心,那以后岂不是只有他和三弟陪在阿爹身边?哈哈哈终于没人管他了,他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所有想做的事。
宋寒承:“我与你们一块回去,梁王府出马。”
“马?那赶路就很快了呀。”宋济民更开心了,他正好可以见识一下梁王府的马匹与他的马哪个更好。
临睡前,宋显忙活着收拾衣柜里的东西,把所有的衣物都包了起来。
宋寒承沐浴后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浅声问:“阿爹以后都不打算来这里了?”
“当然不会了,这房子都买下来了,回头肯定还要来这住。”
宋显收拾东西的手突然停下,他从行李里掏出两件衣服出来,放回柜子里。
宋寒承坐在床边,低着头沉默着。
宋显觉得大儿子在失落他们都离开了,以后不能天天陪在他身边。
“明天走之前,我把那四样不同功效的虫粉都卖给显济大药铺,差不多就能攒够买骡子的钱了。有了骡车,我们以后会经常来看你。”
宋寒承微笑点头。
宋显让宋寒承稍等,他有礼物给他,然后他就半个身子探进床铺,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把竹扇递宋寒承。
竹料成色很新,上面有明显的新鲜打磨的痕迹。再看宋显那双手,指腹上很多细小的擦伤,指甲周围起了很多死皮和肉刺。
宋寒承手托着扇子,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阿爹都忙活出汗了,快去沐浴吧,我已经烧好了水。”
“好。”宋显带上干净衣服就出去了。
宋寒承展开扇面,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稳”字。细看这字是有描边的,非一笔促成。
想到宋显写毛笔字的结果经常是一团黑墨,宋寒承猜到这个漂亮的“稳”字,应该是宋显一点点描画后填色而成。
他一定是担心他在梁王府做事有危险,才特意送这个给他,希望他行事稳妥,能保证自己的安稳。
人世间的父母真是不一样啊。
有的会拿鞭子日日抽打你,只恨你、怨你、憎你进步得不够神速,不具备名扬天下的本领,没有令人啧啧称奇的才华。
有的只图你安稳,希望你平平安安就好。
宋寒承握着竹扇的指尖发白,他躺在床上,把扇子放在胸口处,闭上了眼。
宋显沐浴后回来,见宋寒承好像睡着了,立刻放轻了脚步,给他盖好被子后,立马吹灭了油灯。
……
次日清晨,显济大药铺。
“老板,这药可厉害了,能卖上高价,可以让男人重振雄风!你就说一千文一包药,值不值吧。”
“值!”显济大药铺的周掌柜很豪爽,对宋显道,“你出多少我都要了,另外多加一万文的独家销售权。说好了啊,除我们家你不能卖给别家。”
宋显拍胸脯保证:“包不卖的!老板大气,我也大方。附赠提你神醒脑、利尿消肿的提神粉十包,那些早起当值的、读书的人应该都挺需要它。”
周掌柜付了钱后,跟宋显高兴地表示:“去腐生肌粉卖得很好,因为见效快,有很多回头客,还有不少外地商人也想要。这对外地人呢,我想提一提价,给你的分成也提上去,如何?”
宋显当初跟周掌柜定契约的时候就约定好了,销售价格由双方共同商定。
宋显点头,他觉得周掌柜是位很守信誉的生意人,相信他的安排。
宋显背着沉甸甸钱袋赶回家的时候,宋寒承等人刚套好了马,大家立刻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