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少左
这还是好听的说法,直白地说,如果是森鸥外之类的人给我毕恭毕敬嘘寒问暖,我当晚就会开始磨刀,怀疑他们是不是要算计人了。
但我总不可能对一个什么都没做态度还很好的柔弱的女性磨刀……
我坐立难安:“你、您不用这样,我并不在意这种事……也不是,耀哉的身体还是很重要的,您让他好好休养就行,也不用着急……”
吓得我敬语都出来了。
天音夫人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说话放缓了一些,但还是很客气:“我会代您转达的。”
要命,我真的不擅长对这种女性讲话。
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几番问答之后,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就转移话题:“您想去看无一郎吗?”
“您不介意的话。”
“……”
我想了想,有几句话想说,但还是咽回去了。毕竟我又不是真正的有一郎,而作为真正当事人的有一郎还在昏迷中。
这一咽就一直持续到下午,她告辞表示要趁着日光回去的时候。
我把她送到蝶屋外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轻声说:“如果可以的话,对队士的家人后代,还是多注意一点吧。”
白色色块一顿。
我尽量放轻声音,放缓表情,以示自己没有责备的意思:“如果人手不够做不到这些,至少让他们有知情权,有防备,放在能够及时支援的地方。长生种是记仇的生物,而人类脆弱又健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几百年前的老古董突然出现来寻仇了。”
她静静地站了很久,才低低地说:“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向耀哉转达的。”
“……”
然后她就走了。
我在外面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小葵来把我喊回去:“天都快黑了,你站在那是想吹风吗?”
“是在思考。”
“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这种微妙的感觉,理智上我并没有说什么伤人的话,只是提建议而已,但因为种种原因,就是对别人的感情造成了伤害。
这种愧疚的感觉,着实久违了。
我顺从地被小葵扯着袖子拖回去,低声叹气:“人类真是弱小的生物啊……”
第267章 霞云之下
只听我之前的介绍的话,可能会以为蝶屋的人很少,除了忍小姐就只有小葵。
其实是只有忍小姐和小葵跟我接触的比较多。
隐部队是很优秀的后勤,除了日常在外执行任务,做的最多的就是把受了伤的剑士往各处医疗屋送。蝴蝶宅邸是本部的医疗屋,因为忍小姐精通医术和与鬼有关的毒,有些受伤较重或者比较特殊的伤患会专程送到这里,所以来往和留下帮忙的隐也不少。
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天音夫人时候看到的黑漆漆的人啦。
他们都挺好说话的,只是一身黑看得我分不出谁是谁,而且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连喘气都艰难(小葵语),所以除了偶尔的照料——比如在我蒙着眼上台阶的时候跑过来扶一把——很少人来搭理我。
这也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内一个隐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隐之外,蝶屋其实还有一个小女孩。
她不爱走动,也没说过话,除了跟小葵一起做点什么,基本都会随机出现在庭院角落/树下/台阶/走廊拐角等各种地方。而且因为身量还小,气息也不明显,粉紫色块总是神出鬼没的。
就连这个色块是个女孩子也是小葵跟我介绍的,连带着“栗花落香奈乎”这个名字。想想当时我俩一个看不见,一个不说话,场面总显得有些诙谐,也不知道小葵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我跟香奈乎距离最近的一次相处,就是有一天下午,小葵让她帮忙给我递药草。
她大概是有些让我们好好相处的心思的,只是我俩都没有尬聊的概念,一个抓草一个捣药,全程只有笃笃笃的石头碰撞声。
然后被小葵喊回屋子里吃饭,香奈乎站起来就走,听声音一点迟疑都没有。我还以为她是讨厌跟我相处,但小葵说并没有。
不是没有讨厌我,而是根本就没有讨厌什么的概念。
“她只是不太擅长跟别人相处,”小葵的语调故作轻松,“你不要想多了。”
我什么也没想。
然后香奈乎的出现频率就降低了一些……其实并不明显,只是我整天闲着没有事情做,对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有感觉。
小葵说她去道场了。
“香奈乎一直都想学习呼吸法成为剑士的。”
呼吸法就是利用更深更久的呼吸来给机体供给更多的氧气、进而提升身体机能的方法,入了鬼杀队的队士基本都会。当然,因为各人体质和天分等原因,能不能自如运用就是另一回事了,能持续的时间也长短不一。
“忍姐和……香奈惠姐姐一直都不让,但她还是自己用看的就看会了,还学会了香奈惠姐姐的剑法。如果不是年龄还小,身体素质跟不上,今年去参加最终选拔的就不止我一个了。”
我抓重点:“小葵也想成为剑士吗?”
“当然了!成为剑士才能杀鬼、才能为家人报仇,鬼杀队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杀鬼才拿起刀剑的!”
女孩的声音清脆有力,倏而疑惑:“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没有,”我立刻否认,“只是觉得,不能看到小葵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好可惜啊。”
“意志坚定的人,是会闪闪发光的。”
……
天音夫人来探望之后,又过了十一天,无一郎醒了。
因为早早就察觉到他的精神在好转,我那天没去做别的,一直都在我们睡觉的屋子里守着,坐在床边神游。
小葵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罢工,但也没说什么,反而还很开心的样子,把我那边的窗户开得大大的,屋子被照得半明半暗。
等到无一郎的精神波动一停,吃力地从被子里坐起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我偏了偏头:“睡得好吗?”
“……”
那道精神波动突然好乱。
我斟酌着距离,俯下|身去按住摸索他的脸:“怎么了,头疼吗?还是脸疼?无一郎?怎么不说话,要先喝点水吗?”
一只裹满了绑带和纱布的手轻轻反握住我的,同时有温凉的液体一滴一滴打在我的手腕上。
小朋友哑着半个多月没讲话的嗓子哽咽、喘|息,像是被恐惧摄住,小心翼翼地不敢呼吸,不敢触碰:“你是……你、你是……”
我心里陡然一沉。
“哥哥呜……吗?”
我心里麻了。
这哭腔可真是从一而终。
那天无一郎哭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小葵听到动静进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连忙找出药箱来给无一郎检查伤口,还要立刻去写信通知忍小姐。
我本来是不想打扰忍小姐的晋升工作的,无一郎的伤口大部分都已经长好了,剩下那一两处较为严重的有我盯着,每天检查,也不是非要麻烦忍小姐。
但是无一郎真的是个很老实的小孩。
我坐在旁边等检查结果的时候问了一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哪里都可以。”
他就乖乖地仰着脸说:“我脑子里不舒服。”
我差点以为孩子脑震荡,或者之前做梦做出问题来了,刚要追问,就听他慢慢地说:“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只记得你的样子,记得你是我哥哥。呜。”
他又要哭了:“我是不是很无能啊?”
“……”
“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一见面就想起来这张脸是哥哥的,这不是很厉害吗?”我把袖子递给他,让他自觉地擦眼泪,以防把脸上刚换的纱布沾湿了,“而且既然是弟弟就别逞能了,哥哥保护弟弟是应该的,哥哥比弟弟厉害也是应该的。”
“顺便一提,其实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其实也不算是假话的假话,不,应该说是善意的谎言——
“连你是弟弟都要靠别人提醒呢,要说最无能的,其实是我才对吧?”
无一郎的精神波动,又一次停止了。
第268章 霞云之下
“竟然失忆了吗,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久违的诅咒气息,久违的白色人影,久违的耀哉。
“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我伸手摸索,旁边一直安静正坐的紫黑色块把茶杯推到我手边,我偏了偏头:“这是你的孩子吗?跟你同源的诅咒,比那天的小小姐们还要浓重,是你的儿子?”
千年前的神明嘛,肯定没有现在男女平等的概念的。只有继承了主家血脉的男孩才算是这一家的孩子,女儿婚后可以改姓,所以往往能从什么灭族的祸事中幸存下来。
“在下产屋敷辉利哉,”那个小孩子用稚气的声音说,就算看不见表情,也肯定是跟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沉静模样,“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我低头微笑:“我是野凉,请多指教。”
耀哉等了一会儿,见我们没有聊天的意向,才轻声说:“早就察觉到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幻术是作用在人的精神世界、也就是大脑的能力——”
我放下茶杯,向对面病房的门口示意了一下。那里面是来探望的天音夫人和急匆匆赶回的忍小姐,还有三个从产屋敷宅邸跑回来给忍小姐打下手的小姑娘。
无一郎被一群女士围在中间问这问那、翻过来覆过去地检查,茫然无措的心情已经通过精神波动详细无比地传递了过来,简直像只被母兽们捡回巢穴的可怜又无助的小动物。
我觉得有些好笑,也没忍着,就微笑着对坐在茶桌对面的耀哉说:“您觉得双生子的大脑结构,会有很大的差别吗?”
真当我每天晚上和一个噩梦连连的小孩子睡在一起,只是为了当一个安抚拍拍的工具人吗?
冷知识,幻术有成的术士都喜欢在梦境中满世界闲逛,寻找和自己精神契合的宿体。小朋友当年就是这样捡到凪的,还救了失去内脏的小女孩一命呢。
无一郎连睡十几天,还就在我旁边,我不做点什么才是最奇怪的吧?
“脑袋空空的孩子,不是天生无情,就是失去了能牵挂的一切,失去记忆只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而已,说明从前的记忆只会让他痛苦,所以干脆全都封锁起来,什么都不要记得了。”
“这是人之常情。”
我没在意耀哉的反应,只望着无一郎的方向,轻声说:“他还能认出有一郎,老实说,已经超出我的意料了……比当初的我坚强多了。”
属于耀哉的色块终于没那么僵硬了,稍微放松地动了动:“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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