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少左
附赠的还有一大堆风柱口述的问候和自己接下来要往哪里去的絮絮叨叨。耀哉总把剑士称为“我的孩子”,我也总说耀哉是鬼杀队的大家长,虽然也有开玩笑的意味,但对被鬼戕害了家人的人来说,有这样一位主公,跟有了新的家人无异。
亡命奔波在外的人,总要有个锚点来钉住自己的意义。
耀哉就是实弥的锚点,我要找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风,首要就是找到链条的源头。
被这样形容了的耀哉:“不,那个……”
他难得有些失语,像难为情,又像在尴尬:“我还没有那么重要,我的孩、剑士们也并没有脆弱到这种地步……”
我盯着他,幽幽地:“真的没有吗?”
“至少没有凉君你说的这么严重。”
“那实弥说他接下来会去哪儿?”
“……九州。”
这不就是吗。
我看着哭笑不得的耀哉,露出了一个微笑。
“正好,让他往北去吧,在北边的宿驿等我。”
……
找童磨和耀哉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我的行动力很强,耀哉也不是做事拖沓的类型,还没回蝶屋,我就已经看到他的鎹鸦展翅,化作从天边飞过的黑影。
回到蝶屋,八岐大蛇已经骑着蛇魔在院子里等了有一会儿了,蛇魔的尾巴都把地面拍打出一个坑来。我在门口停了一下,与面带√形微笑的神明对视。
“你在生气,”邪神微笑着说,“你发现了。”
“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发现,但你没有让我失望。”他慢悠悠地说,混不在乎的乐子人的语调。
这种事不关己的看热闹的语调真的很容易拉到仇恨,如果想激怒某个人,也是最快速最便宜的方法,只需要一张嘴和一副虚伪的表情。
甚至不需要多么精湛的演技。
我静静地看着他,既然已经看破了这个伎俩,当然就不会再生气。说到底他只是想看热闹而已,又没有刻意隐瞒或是危害我。线索都送到眼前了,难道我还要跟埋怨父母没把饭喂到嘴里的巨婴似的哭闹吗?
“晚饭想吃什么?”最后我只是这样问他。
走过他面前时我停了一下,刻意的停顿之后伸开手臂,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要去地下研究室,可能会待到很晚,你要抱着去吗?还是扛着?骑蛇魔也可以,但最好还是不要在外面这样做。”
最近来蝶屋的剑士变多了。
“这样容易弄出奇怪的声音和痕迹……会吓到他们的。”
第317章 霞云之下
蝶屋闹鬼的传说在鬼杀队里流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开始还能用“是夜间进行特殊治疗的病人的嚎叫”敷衍过去,毕竟蝶屋的汤药威慑力有目共睹;后来地下室改建,提高了隔音效果,只要没被人听到就能当做没有这回事;到现在,有限的隔音条件已经满足不了鬼的需求,流言便又一次在队士间蔓延开来。
我换上衣服进入研究室的时候,忍小姐也正在为此苦恼。
“瞒不过去的话,申请来蝶屋做后勤的人数会爆满吧?”苦恼的点在于这里,“这可不利于隐藏秘密呢。”
说话并没有耽误她手上的动作,握着刀柄稳准狠地刺下去,再慢慢地一点一点挑起来。细长纤薄的特制刀片上带着锯齿,而刀尖如突刺,还带着弧度流畅的倒钩,与其说是手术刀,倒不如直接说这是凶器。
后续的动作也不准确,说是挑,更形象的应该是“撬”才对。
毕竟忍小姐气力不足,而有些鬼的身体又比石头还要硬,普通的刀具根本没法进行切割或者挖掘。事实上,即便有了趁手的工具,有时看忍小姐动手还是会有奇怪的既视感……
就很像杀猪,或者打铁。
被撬出来的圆球滚落到托盘里,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的声音。我探头看了一眼:“全都没用软化剂,是要进行污染类药剂的实验吗?”
总是硬碰硬当然也是不现实的,不然蝶屋可能会成为鬼杀队里刀具报销的大户,且不说材料有限,再有钱的后勤也扛不住这种消耗。
尤其最开始,条件比现在简陋的时候,忍小姐就已经调配出了用来软化鬼的身体的药剂。因为这种药本质上还是紫藤花对鬼的腐蚀性作用,所以在新药实验的时候就不能再用了,以免影响实验效果。
忍小姐点点头:“那边说改进版已经出来了,今晚就可以投入实验。如果效果合格,就让柱和几位甲级的队士们帮忙测试一下实战效果。”
她说:“毕竟对手是那只‘鸣女’,试验体不够强大也不行呢。”
我点点头,挑了把刀开始帮忙。有幻术的存在,我的效率比忍小姐还要快一点。
期间八岐大蛇骑着蛇魔凑过来看了一眼。
可能是他的外形太有迷惑性,不说话不做奇怪表情的时候跟普通小孩子差不多,鬼看他的眼神都跟看我和忍小姐完全不一样,血和眼泪一起滚落,十足的弱小可怜。
——大概是在求救吧,已经崩溃到这地步了,这一批实验体的精神真脆弱。
然后蛇魔脑袋也凑上来,吐了吐漆黑的蛇信子。
八岐大蛇点了点装满了负面情绪的眼球,平淡地说出了让鬼完全破防的话:“点心。”
鬼被塞住的嗓子里发出了意义难辨的声音:“——!!!”
我差点就被逗笑了,挑了两个分别塞给他和蛇魔,让他们去旁边玩。这种东西在这里属于可再生资源,再生的速度还很快,没什么可珍惜的。
忍小姐也递过去几个,转头继续手起刀落:“总算恢复了吗?感觉刚才凉君心情好差。”
“确实有些生气来着……不过现在好很多了。”
“那就好。”
她体贴地没有询问原因,也可能是在等我主动开口,不过这次的事情不适合对别人说,我便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托盘盛满,忍小姐挽了个刀花,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好啦,明晚的材料也够了,可以进行新的项目了。”
她看起来好高兴,好闪亮。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发生,绝对想不到她自发加班了半晚上,挖了半晚上鬼眼睛。
——对她来说,这确实很解压吧。
其实我也一样,甚至今晚就是为了泄愤而来的。
“我去把这些送到下面去,顺便看看姐姐,”忍小姐端起托盘,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凉君要休息的话就先回去吧,我今晚可能不过来了。”
顺便两字大概要打个引号。
“好哦,”我摘下手套,“我下次再去看香奈惠小姐。顺便替我向珠世小姐问好,期待她成功的那天。”
这个顺便就真的是顺便了。
大概。
……
回到房间后八岐大蛇还意犹未尽。
“明天要换新祭品,”他深沉点单,“浅薄的味道不能得到神的青睐。”
蛇魔也冒出来帮腔:“嘶嘶嘶。”
“吃腻原味了吗?”我铺好被子,“那下次带点蘸料……该睡觉了,力量不足的神明最好不要熬夜。”
“夜间对我并无影响。”
“那你能保证不搞事,不影响我的睡眠吗?”
“……”
他双手交叠,安详躺平。我又想叹气又想笑,最后只能庆幸当初无一郎昏迷的时候就把这两张单人床拼到了一起,不然只是小孩子的体型也够拥挤了。
我吹灭蜡烛躺下,习惯性地说晚安。
邪神翻了个身,摸索着把我右手捞过去压住。他是小蛇的时候就习惯缠在我的手腕上,对过去的床位(?)心存怀念可以理解,我就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有点重……不过有幻术在,至少能保证右手不会被压麻。
“晚安。”
怀着“八岐大蛇竟然也有懂礼貌的一天”的想法,我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梦中。
……
手掌大的,从天空中向下坠落的雪。
我习以为常地从膝盖高的雪堆里拔出腿,打开伞,拉高视角寻找那条永远在进发、但永远也到不了山顶的人类跋涉的痕迹。
外面已经是夏天了,这里的冬天却从未过去,一直在下着暴雪。劈头盖脸的雪片和高耸入云的枯树结合在一起,几乎将这片山变成一座漫无边际的牢笼。
这里是炭治郎的梦境深处。
我来过很多次了。最开始是因为要将培育师鳞泷左近次的孩子们送回狭雾山,顺路去看看这个跟八岐大蛇近距离接触过的灶门家长子,但接触过就会发现,那是个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喜欢的好孩子。
除了记忆里的小狮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的孩子。甚至在知道我能跟他在梦中交流的时候,他还仔细思考过,要不要想想办法,让他自己开心点、再开心点,让这个世界不再下雪。
“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当时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我的伞下,身上带着炭火燃烧后的余韵般的暖意,伸手试图接住外面的风和雪,“知道家人在鬼杀队里接受治疗不会有事,祢豆子很乖很听话不会吃人,师兄师姐们轮流指导我锻炼,鳞泷先生也一直都很关照我……”
他真心实意地感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鬼舞辻无惨的话,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了。”
他怔了怔:
“……鬼舞辻无惨。”
风雪骤然加大,我微微侧头,看到他恍然又愤怒的表情。然后他转过来,非常沮丧地跟我道歉:“非常抱歉,我没办法消除对鬼舞辻无惨的憎恨,所以这里……”
这里的雪不会停了。
我当时只是看着他,像揉搓无一郎一样伸手去揉搓他的脑袋,刺拉拉的头毛有点硬,还有点弯,是跟无一郎完全不一样的手感。
“不必向我道歉,”我没有说太多,只是这样叮嘱他,“炭治郎,不必向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道歉。”
他似懂非懂的眼神,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非常清楚,就像记忆里一直都很清晰的小盆栽。
那也不是我真正想说的话。
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呢?
——不要憎恨自己。
——不要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中,如此深刻又如此悲痛的憎恨自己。
——终有一日,当你发现你已经背负了这么久来自自己的憎恨的时候,向自己道歉,然后原谅自己吧。
梦境深处的场景是能反应主人心理状态的,高明的幻术术士甚至能通过这个判断一个人与自己的相性如何。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的风雪已经是有憎恨加成的,却还是正常的雪花,远远没有现在“掉到脸上会被打得生疼”的巴掌大这么夸张。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炭治郎的情绪波动这么大,甚至远超过提起鬼舞辻无惨的时候?
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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