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少左
演武场……行、行叭。
反正都在调令上签字了,这位源氏的当家又是玲子小姐的直系上司,怎么都没法拒绝的样子。
其实这也不算是坏事,上次跟着白藏主一起出去的时候我就见识过了,妖刀姬小姐的战力是何等令人胆寒。如果我也能强大到她那样的地步……昨天就不会连累山兔被堵在大街上,也不会给玲子小姐招惹是非。
直接打过就完事了。
我发现自己的思维好像在向着这个世界的妖怪靠拢,但手上有力量的时候能自由使用是很令人愉悦的事。弱肉强食、随心所欲,比起那些华服美饰的刀剑付丧神,妖怪的世界终究更加野蛮。
在之后为期七天的急训里,这一点被我深以为然。
刀剑付丧神终究被人类的执念束缚了,坐卧行动、心性理念都无比贴近人类,在我一直握着的蒲公英被三日月一刀挑在手上强行打落后,他竟然还想着收刀。
这其实是常规操作,一般而言,收刀之后都会有辛辣的嘲讽和无形的嘲笑。但“萤草”这种妖怪的特性就是回血,恢复的速度几乎与攻击持平,几乎在他收刀的瞬间我冲到他面前——
一拳把地面打出了几米深的大坑。
糟老头子果然猝不及防,连跳数步才堪堪躲过,没有掉进坑里。
他看着我哼笑一声:“不错的力量。”
还用你说。
我站起来甩甩手,把手上沾着的尘土和残留的血液甩去,有点疼,但在战斗中这连轻伤都算不上。即使刀锋入骨,在被动技能【生花】的作用下也能很快恢复如初。我虽然怕疼,但妖好斗慕强的本性在血脉里叫嚣鼓荡,即使被一刀捅个透心凉,也能整整衣服接着战斗。
再说一遍,萤草的恢复力是真的强悍。只要还留着半口气没死透,就能一个【治愈之光】救回来。
三日月告诉我,萤草的治愈量跟攻击力是成正比的。
真不错,不是吗?
“既然力量开发的差不多了,”三日月站在大坑边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那我们来练练速度。”
……然后我就被他提刀四处追杀,只能逃避闪躲,不能反击。
糟老头子一定是在伺机报复。不过据说太刀的机动在刀剑付丧神里算是低的,真正跑得快的还是个子袖珍刀也娇小的短刀们。我觉得这跟刀种的用途有关,太刀本来就是在马上挥舞劈砍所用,跟随身护体的短刀没法比。
他挥刀劈砍,我上蹿下跳。
他开麦嘲笑,我就踩坑给他使绊子。
那几天源氏风评被害,因为人们经过演武场的时候,总能听到失智般的哈哈哈的魔性长笑和装修打地基一样的声音……鬼畜至极,让源赖光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
从“可以利用”变成了“总算可以丢出去利用”……
是的,七天一到,我们就被妖刀小姐“请”出了源氏的大门。守门的武士大概是七天换班,这次遇到的又是熟人。他再次熟稔的跟三日月宗近寒暄,三日月双手揣在袖子里,不哈哈哈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像个人的:“哎呀,本想跟您叙叙旧的……”
妖刀姬的手从大门里伸出来,一贯超凶超冷漠的声音说:“族长说了,加钱。”
纸张幽幽落地,我捡起来一看,演武场重装的赔款……
思及那十几座无辜被砸的场子,我愧疚的不行:“抱歉,思虑不周,下次一定不会再……”
妖刀姬立刻收手回去。大门在眼前关闭差一点打到脸上,我不得不闭嘴。
回头时三日月和守门武士都眼神诡异的看着我,武士看看大写加粗的账单再看看我,干巴巴道:“下次?”
三日月突如其来“哈哈哈”一通,笑的像个老年痴呆:“怎么会呢……没有下一次了你说是吧萤草君哈哈哈!”
……哦。
…………
说好给玲子小姐补贴家用的钱没有赚到,还搭上了一大笔债务。
我到达荒川河口的时候神色肉眼可见的低落,三日月去和源氏在这里的驻兵沟通,绝口不提分担债务的事情。也是,这钱算是花在我身上的,人家还搭上功夫给我训练……
惆怅着惆怅着,我挥起大蒲公英将周围的妖怪都砸了个扁平,毛茸茸的种子上沾满了碎成渣的血肉,被我抖了抖恢复干净。
“行叭,”我自言自语,就当给自己打气:“早点杀完早点回去,接委托来钱很快的。”
幸好这里是入海口,水汽充足,最近又被妖气肆虐,厚重的乌云遮蔽天日,将天光都阻隔在海川之外。
“萤草——”巨大的二尾狐狸高声咆哮:“到这儿来!”
白藏主?
我抖了抖大蒲公英,看着我与他之间重重的奇形怪状的恶妖……他可真相信我。
身体压低,重心也是,发力要踏地,蒲公英的绒球一面要放到后面再向前……
三日月宗近教给我的疾行的小技巧,在厮杀时格外好用。
再详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战争是很枯燥的事。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生死关头没有很多心理活动也没有俏皮话,没有理智的敌人只会嘶吼,有理智的敌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跟对手浪费时间。
死者不配说话。凶手无需多言。
海国的战线拉得不长,所以这仅有的一个战场打得很是艰苦。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我都驻扎在这里,吃住都在阵地。其他妖怪们都有轮换,桃花妖曾经来到这里想跟我换班,被我拒绝了。
她是个桃花一样娇嫩鲜艳的女孩子,就那样干干净净待着就好。我能打还能奶,明显更适合厮杀。
听到我这么说之后,桃花妖很难过的样子。她坚持没走,留在后方给伤员们治愈,我心想只要我们不死,后面就不会出事,也没有再说什么。
荒川之主是个好妖,战斗时冲在最前面,闲暇时也经常下来巡视安抚我们。他身边总是跟着一个蓝头发的小姑娘,名字叫做金鱼姬,很可爱很好逗的样子。
“他们父女感情真好。”我如此感叹。
周围认识的式神妖怪们看着我,表情很丰富。
战况胶着,最前线好像情况也不是很好。荒川之主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凶狠,海妖的反扑也越发汹涌。挥舞武器撕咬对手变成了机械性的动作,枯燥无聊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地方,总之连附近的海水都被染上妖血的黑红。
时之政府从千年后来,很明显的知道历史。但他们不能说,妖怪们也不能问。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最后获胜了,荒川这边可能也是惨胜,牺牲的也不知是谁。
不过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那两个也不知跟源氏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一直都在。来换班的隔壁家的日和坊说时之政府来的人大部分都回去了,上头似乎规定了不能插手历史,也不知道那两个糟老头子是图个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鹤丸国永那厮果然是个疯子,我之前的腹诽一点都没差。他竟然在我有一次杀上头忘记给自己治疗的时候偷袭,要不是三日月宗近脑子还清醒一把扑上去把他拦住,给你们讲故事的就不是我了。
当时白藏主就在我对面,也是精疲力竭根本反应不来的状态。据他说刀刃离我不到一拳,连头发都被刀风削去一缕。而我反应了好长一会儿,才迟缓的回头。
鹤丸国永被拦住在三日月宗近的怀里,疯疯癫癫又哭又笑。三日月扫了周围一眼,就近抽了我兜帽上的带子去把他捆起来,表情十足凝重。
我看着也不太对,当即释放一个治愈之光,顺便把自己恍惚的视线弄清楚。
“他受伤了,”技能的反馈告诉我情况:“好像还有点感染发炎,”我踮着脚摸了摸疯子的额头,慢吞吞的说:“高烧烧糊涂了吧。”
刀剑付丧神和妖怪是不同的,后者天生天养,而前者本体却是刀剑,钢铁之躯。他们受伤之后,本体上也会产生豁口,只有送去给“审神者”手入才能痊愈。治愈式神的技能是不起作用的。
三日月宗近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面色很难看的从鹤丸国永手里夺过他的刀,举起来一看——满满都是细碎的裂纹。
没死都是他命大。
就这么一把破刀还想砍我,不是恨我恨到想同归于尽,就是脑壳发烧把脑花都烫熟了。我跟他素未相识,想来当然是后者。
他安静下来跟我对视,金色的眼睛比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有些发红。他呵呵呵的笑起来,转头抓住三日月宗近的衣襟,用不知道儿子还是孙子的撒娇语气说:“我想吃脑……”
吃你个头,病号就乖乖回去治疗好吗。我一手刀把他打晕,给三日月也上了一个治愈。虽然起不到完全治愈的作用,但也能让他们多撑一会儿:“赶紧带走。看好他,别让他再发疯了。”
这就是不追究的意思了。三日月低声说了句谢谢,打横把鹤丸抱起来,匆匆离开。
白藏主跟后来知道的桃花妖都责怪我,说我不该一直那么软和。我很认真的跟他们辩驳,最后也被打包带回到玲子小姐的庭院去修整。
我真的没有软和。
我只是不跟病号计较,下次见面,我会打鹤丸一顿的。
第10章 平安京里一条街
但我再也没见到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
后来,海国入侵的战争快要结束,我又一次回到庭院休息的时候,山兔跟我说,她和魔蛙看到鹤丸国永在庭院外面转了很久,一直到桃花妖打开门出去,这才匆匆离开。
“他是不是又想做坏事啊?”兔子小姑娘这样问我,忧心忡忡的。
也不怪山兔把人往坏里想,第一次见面就被围堵,谁都不会对对方产生好感吧?我也是因此才一直对他们保持戒备的。
“应该不会。”我说:“他们回去时政了。”
本来就是借着源氏的运作才多留了这么些天,源赖光一句话的功夫就能把他们送回该去的地方。并没有告别,这个消息是妖刀姬告诉我的。
妖刀小姐看起来冷淡,超凶的样子,但性格其实很温柔。在我护着别人庭院的蝴蝶精险些被砍上一刀的时候,就是她奔袭而来一刀斩首,救我们于生死关头。
后来我和她成了朋友。两个不会说话的妖凑在一起,开口就是冷场,谁也不用嫌弃谁,冷着冷着竟然还习惯了,就那么顺其自然的聊了下去……
她问我杀戮是什么感觉。
我很认真的思考答案。当时我站在水边,往前七里就是荒川入海口,那个被血染红了的地方,脚下泥土被浸润,粘腻腻的,泛着刺鼻的腥气。左右两边都是支离破碎的妖怪尸体,有海妖的有友军的,嘶哑的哭嚎和濒死的呻|吟到处都有,满目疮痍,似是地狱。
然后我反问她,参与战争是什么感觉?
“杀。”她毫不犹豫的说。
于是这个问题又绕回去了。我苦恼的看着她,她也茫然的望着我,我们两个绞肉机一样的战争机器竟然因为哲学问题而小孩子似的对视半天,引得其他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来。
没办法,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于是我四处看了看,找濒死的海妖询问:
“参与战争是什么感觉?”
第一个海妖没等说话就死了,第二个也同样。第三个十足恐惧的自杀,第四个第五个嚎啕大哭,哭的一口气没上来也死了。
最后我把那附近的妖都问了一遍,最后得出两个答案。
荒川这边的妖说,他们自豪。因为守护了家园,即使为此而死。
海国那边的妖说,他们痛苦。因为侵略没成功,还搭上了性命。
河口的风荡涤过来,把血腥气都吹散。我解开缠绕在手臂上的宽大衣袖,把褶皱都细细的拉平,让风也顺便把我身上的血味去去。妖刀姬跟着我转了一圈又回来,思索片刻,找了个水源干净的位置坐下,撩水洗去腿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非礼勿视,我不着痕迹的转过头,把目光定在自己的衣服上。
“战争,”我斟酌着字句:“应当是痛苦的。”
战争是痛苦的。地上的死者们参与了战争,然后死了;还活着的妖怪们参与了战争,差点死了;我和妖刀姬也参与了战争,暂时还没有死,但已经看到了死亡和差点死亡,也亲手造就了不少死亡。
我说:“既然你觉得参与战争和杀戮的感觉一样,那你也是痛苦的……吧。”
妖刀姬凝重点头:“原来这个感觉就是痛苦。”
然后这个话题就算是结束了。
沉默片刻。
我:“今天晚上吃什么?”
妖刀姬:“我昨晚看了菜单,应该是樱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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