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年寂寞
第198章 烈火无情(14)
顶替一个人的身份需要几步?
要是让路远寒回答这个问题, 他会给出以下答案——第一步,绑架你需要顶替的那个人,第二步, 将自己变成对方的模样, 第三步,确保他永远无法出现在别人面前。
前两步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只有最后一步显得稍微麻烦了些……毕竟他不能杀死加西亚, 同时还要保证没有人察觉到少爵阁下被替换了。
为此, 路远寒砍去加西亚的四肢, 将他做成人彘后装在了行李箱中。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 那种疼痛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更何况加西亚被安东尼奥家养得极为矜贵,在卸下第一条胳膊的时候, 他就陷入了昏厥。
紧接着是他另一条胳膊和双腿。
路远寒下手时毫不留情, 断腿落地的一瞬间血水飞溅, 加西亚被刺激得骤然睁开了眼睛。
作为天之骄子, 他岂能接受得了自己成为一个废人?加西亚愤怒到了极点, 他浑身颤抖着转过了头,想要咬下路远寒沾血的指节。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不闪躲,反倒顶着加西亚的牙尖将一只手塞进他口腔中, 顺势掐住肉根,将那截碍事的舌头拧了下来。
那块温热的肉躺在他掌心中,还在微微起伏。
路远寒随手将加西亚的舌头扔到了地上, 细长的触须从他指尖下一根又一根涌入了四肢的断面, 就像插在肉瓶里的花枝, 不仅替加西亚止住了血, 避免他休克而死,还在不断往少爵阁下身体内输送着营养,以维持他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当然,要想扮演好加西亚·安东尼奥这个角色,还需要他的一部分记忆。
路远寒攥着加西亚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黑色细须正顺着鼻腔一直上涌到脑部,触碰到颅内庞大而又脆弱的神经脉络,虽然只能掠取到少量记忆,对路远寒而言却也足够了。
隔着闪过的片段,他看到年少的加西亚伏在伯爵膝盖上,正为宠物的死感到伤心欲绝。
安东尼奥家的掌权者垂下了头,将一只钻石切割而成的小鸟放到他掌心里,说加西亚,以后还有无数财富、军火以及整个缉察队等着你继承,到了那时,所有人都要敬畏你,爱戴你,将你视作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一只鸟无足轻重。
一只鸟当然算不得什么,路远寒不禁想道,但加西亚手上的这只熠熠生辉,就算从表面削点碎屑下来,也够下层人烧上一整个冬天的壁炉。
很快,路远寒就发现,加西亚刚结束马术训练,任由随身侍从帮着擦去面上汗水的时候,他正在地下墓穴满身是灰地逃窜;加西亚微笑着在成年礼上致辞的时候,他正处在杜菲尔德的掌控下,只能待在冰冷的休眠舱后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比起他那充满黑暗的人生,加西亚简直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还好,以后这种生活就属于他了。
路远寒从加西亚身上搜查出了他的签证、录取通知书,以及名下财产的账户,还有一封保存得颇为完好的信。
那封信上写着十天后将有专人来接加西亚前往帝国理工学院,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十天,路远寒微微皱眉,看来得加快行动了。
他垂下视线,将已经记录下加西亚面容的幻影覆盖在了脸上,那道透明无色的伪装像是一层水光,让他的眉眼逐渐变得英挺而深邃,颧骨朝内收紧,轮廓也更为流畅——和西奥多·埃弗罗斯相比,这张脸看起来轻佻而又优雅,就像灯光下耀眼的宝石一样。
路远寒对少爵阁下的做派太过熟悉,他甚至不怎么需要模仿加西亚,就将那种道貌岸然的气质复现在了自己身上。
“滴答……”
浓稠的血水落了下来。
隐蔽而狭窄的空间里,加西亚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年轻人,错愕的视线附着在路远寒身上。那张脸就像是从他面部拓下来的,即使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也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他下意识张开了嘴,似乎想对罪魁祸首说些什么。然而他的舌根已经被路远寒绞断了,加西亚无法发声,便只能亲眼看着对方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伸手合上行李箱,让他的视野陷入黑暗之中。
好在行李箱的尺寸够大,能够塞得下一名折断四肢的成年男性,否则路远寒就要考虑只带加西亚的人头回去了。
换上加西亚的外表后,路远寒的唇角总是不自觉噙着笑意,定格在一个堪称完美的弧度。他不仅披着少爵阁下的外套,还将对方的私人物品一并携带在了身上,蒙着灰的十字架挂在胸前,被他漫不经心地擦去了上面沾到的血渍。
很快,他就带着行李箱来到了驾驶室。
加西亚名下的这艘飞艇上设置着严密的安防措施,不会轻易坠毁,刚才宴会厅内的重大事故并没有影响到这里,路远寒推门而入的时候,驾驶员正靠在他的位置上抽烟。
显然,他对外面的惨状一无所知。
“少爵阁下……”
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在看着,驾驶员顿时打了个寒颤,将还没烧到头的烟蒂扔在脚下碾灭,摆出一副专心工作的态度来。
路远寒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他的视线越过惶恐的驾驶员,落在显示着当前位置的仪表盘上,发现他们已经驶出总部有一段距离了。路远寒当然不可能载着满船死人重新返航,那些尸体损毁得太过严重,没办法被他穿上去“起死回生”,必须得想个办法处理当下的情况。
怎样才能安稳地度过接下来的十天?
路远寒沉思片刻,最好的办法就是销毁证据,制造意外,让加西亚在旁人眼中变成一个下落不明的状态。
想到这里,路远寒微微一笑,他前面顶替别人身份潜入宴会的好处在这一刻彰显了出来——安东尼奥家的成员离奇死亡,和西奥多·埃弗罗斯又有什么关系?
路远寒对着驾驶员开口吩咐道:“在最近的降落点停下。”
“是,少爵阁下。”
驾驶员内心虽然疑惑,却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服从命令。随着他拉下操作杆,让飞艇逐渐偏离原定航线,驾驶员不由得犯了嘀咕……对方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甚至都飘到了他鼻尖下,也不知道刚才宴会厅中发生了什么事。
倏然间,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那种触感相当危险,驾驶员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只觉得呼吸都停了下来。
这位少爵阁下到底有何贵干?
驾驶员不自觉握紧了舵盘,他指节攥得发白,掌根下沁出的汗意濡湿了一小片区域,路远寒流露出的威压让他错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然而那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开了驾驶室。
“呼……”
随着舱门关上的声音传来,驾驶员终于松下了一口气,他浑身瘫软地靠在座椅上,视线却瞥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就在那人刚才站着的位置,遍地都是血红色的鞋印。
半小时后。
找准可供降落的着陆点后,飞艇停靠在了一座城镇边上。机械旋翼排出的气流吹拂起地面上的灰尘,通道从打开的舱门后铺设而下,一个金发年轻人拖着行李箱走了下来。
他看上去像是刚洗过头,柔顺的发尾湿漉漉的,为那张脸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但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发根下渗着血色,似乎是从谁头顶上连着皮肤一起剥下来的。
行李箱内装的东西倒是很安静,从始至终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路远寒放下行李箱,转头望去,看到被困在飞艇内部的驾驶员正绝望地用手掌拍打着玻璃。他敲得非常用力,以至于一整面屏幕上都是指节印下的血色痕迹。
尽管如此,他仍然无法逃出那间舱室,只能在里面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又一声求援的尖叫。
隔着玻璃舱板,那道声音微弱得近乎蚊蝇。
对此,路远寒置若罔闻,他又拖着箱子往外走了两步,随即按下了起爆装置。
“——轰!”
盛大的火光一瞬间映照在了他的瞳孔中,炸毁的金属碎片流星似的冲天而起,整座蒸汽飞艇都在剧烈的爆破声下燃烧了起来。这头价值连城的巨兽垂死时仍然散发着耀眼的光辉,荡起的气浪拂在凶手面上,就像是在家中烤着火一样温暖。
路远寒不禁露出了微笑,他知道那些惨死的人,甚至是他留下的罪证,很快就会跟着悬空艇一起化为飞灰。
除了他,没有人会知道加西亚去了哪里。
为了保险起见,他在订购返程车票时仍然用的是德文特的身份。所幸现在是凌晨一点,和路远寒同辆列车的乘客很少,只有寥寥几人,他就跟包下整节车厢没有什么区别。
赶在总部大多数人上班前,他回到了西奥多·埃弗罗斯的办公室内。
藏着加西亚的行李箱被他打开换过一次气,紧接着路远寒就将他关进了医生所在的暗室,让分化出的触手照顾着犯人的日常生活——在他正式脱身前,这两个人还不能死。
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办公室门前发现了一张隐蔽的纸条。路远寒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简短而又急促的几个字:
……快跑,他们要杀你!
第199章 烈火无情(15)
是谁发出的警告?
路远寒玩味地打量着手上的纸条, 既和西奥多·埃弗罗斯有交情,同时又在火种内部的人选寥寥无几,排除想要拿他做研究的佩林教授,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是雷鸟送来了警告。
他被打得遍体鳞伤, 却还想着让曾经的上司免于一死。
这人倒是对银杏忠心耿耿,路远寒想。显然,比起具有不稳定性的疯子, 下属们更喜欢那个冷面无情的指挥官一些。
他没怎么在意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路远寒垂下视线, 随手将那张纸条扔进了垃圾桶中, 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靠着办公室的椅子坐了下来。
路远寒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份行动计划书。
总部的掌权者多数由安东尼奥家的人承揽, 并扎根于各个部门, 多亏了加西亚那场血腥宴会, 有一大部分高层、精英以及技术人员都惨死在了飞艇上, 必然会引起骚乱。
没有比现在更适合进攻的机会了。
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结束, 供能系统的各个爆破点早就排查清楚,佩林教授也为他们添置了足量的炸药,只差最后一次会议做下决定,潜藏在阴影之中的火种就会揭竿而起。
好在卡德利安的通行证还在他手上。
那人虽然死了, 路远寒却没忘记从副秘书长身上带走他需要的东西。
灯光之下,路远寒打量着办公桌上的沙盘,那场景等比还原了总部的建筑, 他的一根手指对里面的小玩意而言都像是庞然巨物。他收拢指节, 将无数金发士兵在掌心中碾碎, 取下卡德利安的模型, 把一个披着银发的年轻人放了上去。
西奥多·埃弗罗斯就像盘踞的恶龙,视线冰冷,在最高点俯瞰着下面的众多小人。
路远寒极有耐心,他扮演着幕后主使的那双手,将一个又一个象征着火种的棋子插在西奥多身边,逐渐将这个高高在上的检察官围了起来,紧接着他动作停顿,漫不经心地屈指抵住手下那颗王棋——砰!
西奥多坠落而下,摔进了愤怒的烈火之中。
很好,路远寒满意地点了点头,是时候让这条无恶不作的狂犬退场了。他将行动计划书揣在怀里,通过施加在众人脑海中的精神烙印下达命令,召开了火种的最后一次会议。
行动将在十二小时后开始。
正如他所想,大量机要人员无端失踪引起了多个部门的瘫痪,停工的紧急通知持续了整整半小时。安东尼奥的名字无人敢惹,为了追查他们的下落,高层又从执行部调遣了一批精锐小队,将这些堪称铁血战士的人派出去搜索目标,驻守在总部的兵力寥寥无几。
西奥多·埃弗罗斯并没有走。
他是象征着暴力执政的一杆血色旗帜,只要杀人不眨眼的检察官还在,就没有人敢造次,因此总部才放心将大量兵力派了出去。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一向有着忠犬之称的男人才是最大的反叛者。
路远寒例行公事,带着手下巡查了一遍负责区域后,就遣散了这群让人闻风丧胆的红恶魔。他神情莫辨,望着办事大厅表盘上一格一格摆动的分针陷入了沉思。
按照计划,雷鸟等人应该已经带着通行证和炸药上了十一层,现在正是他们布置爆破点的关键时刻……想到这里,路远寒面不改色地将一块写着正在维修的告示牌拖了过来,放在了火种们使用的那部升降梯前。
他的动作太过顺畅自然,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路远寒掌根下压着他最擅长使用的那把枪,前面用它杀了太多人,擦洗过无数次飞溅的血迹,武器亦像是通着灵性,轮廓逐渐和他的虎口吻合在了一起。
将弹药逐一上膛后,他就开始了默数。
作为行动的指挥者,路远寒当然很清楚这些人将会从哪里发动突袭——最先攻占下的应该是后勤部、医学部这样武装力量薄弱的部门,同时,他们还要袭击武器库,夺得大量军火,棘手的执行部则被放在了最后一个位置上。
显然,没有几个人想直面西奥多·埃弗罗斯。
在他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轰然从高处落了下来,路远寒站在办事大厅前,也感受到了那种惊人的威力。火光纷飞,紧接着周围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无论是照明灯、军工设备,还是那些精密的机械装置……都在这一刻被断绝了动力来源。
首先响起叫声的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实验室。
有人打开了应急灯源,将路远寒那张脸照得煞白、冷峻而且面无表情,同时也将他手下黝黑的枪口暴露了出来。
他现在是检察官,理应清剿这些胆大包天的叛徒。路远寒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他的枪法极为精准,弹壳闪出的银光在黑暗中飞驰,只一枪就击中了偷袭者的心脏,那个火种捂着胸口扑倒在地,倾洒而下的血液像是一条蜿蜒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