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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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和义叔学校上课,肖鸣夜再心烦再不想管,还是回了趟家。
被开除后郑校长一直没露面,新的校长明天就要来了,下午收拾办公桌,他的东西都是郑小萍帮着拿回去的。
钟意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想找机会去郑校长家里看看,其他老师也是一样,却都被义叔拦着,这种时候最好谁也不要去打扰他。
明天周日,放学铃声一响,孩子们都像是解放了似的,欢呼着冲出校门。每天门口都有几个推着小车或挑着担子的小商贩,卖些零食和玩具,一放学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袁兵却和别人不一样,一放学就缠上了小钟老师,他想借一套科学的漫画书,上周小钟老师就答应了。
他很喜欢科学和天文的书,小小的脑袋里从来没想过,原来地球外面还有广阔的宇宙,原来每晚抬头望见的小星星是如此的宏大。
钟意秋当然很欣慰,他本来就是个天文迷,现在仿佛遇见知音般惺惺相惜。只是想到自己的天文望远镜,心里痛恨不已,早知道就带袁兵去观星了,哪怕不是很好的天气,也总比一次都没用就被偷的强。
拿了书登记后,钟意秋没从小门回院儿里,他想去供销社给姐姐打个电话,自从他出院回来,打过两三次都没人接,他有点担心,这两天换着时间去打。
门口像个小集市,学生们围在每个摊位前叽叽喳喳的笑,就算没钱买看个热闹也很快乐了。
袁兵小眼睛丢溜溜的偷瞄却假装不在意,他没有钱所以就直接不去看,免得眼馋。
钟意秋看在眼里,摸了摸他光滑的小光头,大方的说:“老师请你去吃冰棍。”
袁兵虽然年纪小,但有时也会想,为什么小钟老师和别人不一样呢?如果是别人经常请他吃冰棍,他肯定不吃而且还会赶紧跑掉,虽然家里穷但是爷爷管教很严,不能要别人的东西,不能占小便宜,不能贪嘴……对小钟老师却完全不一样,无论请多少次他都欣然接受。
在他心里,小钟老师不是“别人”是自己人,他甚至认真的想过,等自己长大挣钱了,要养活小钟老师,给他养老送终……
幸亏钟意秋不知道,不然实在无法接受刚22岁就计划养老送终。
供销社里围了好多人,钟意秋在外面听他们笑闹着说买糖,又看着他们喜悦的神情和手里拿的喜礼,猜是哪家相亲相成了,亲戚们闹着玩儿。
几个袁家庄的人认识他,见他往这边走,招呼道,“小钟老师,来吃糖——”
虽然不知道是谁相亲,钟意秋挺高兴遇见这种喜事,从袋子里拿了几颗,递给身旁的袁兵。
他手伸了一会儿没人接,面前的人在和他说话也不好低头,用手轻轻碰了碰袁兵让他把糖接住,身旁却一直没有动静。
钟意秋嘴里应付着别人的客套话,趁机低头一看,却发现袁兵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前面,黝黑的脸泛着青灰色,小身板在微微的颤抖。
“怎么了?”钟意秋弯腰凑近了问他。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袁兵吓了一激灵,猛的颤抖一下抬手抓紧钟意秋的袖子。
钟意秋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顺着他惊恐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是在看柜台旁站着的两个男人,一个高高瘦瘦的有些驼背,穿着打扮比较体面不像农村人,另一个是袁家庄的,好像是义叔的一个本家侄子,钟意秋叫不上名字。
不等钟意秋问,袁兵拉着他往外走,像头倔强的小牛犊,使足了劲儿拖着钟意秋像是逃难。
出了供销社他也不停,穿过挤满学生的小摊位,一直走到卫生室门口他才站住,靠在紧闭的大门上不吭声。
张西明走后卫生室就关门了,下了几场雨,木门有些褪色,现出颓唐的味道。
钟意秋蹲下来,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袁兵背着个旧的帆布书包,是他姑姑家表哥淘汰给他的,书包上的扣子已经坏了,为了防止书掉出来他一直要用手按着,现在更是紧紧的抓着,十个指尖因为用力全成了白色。
“到底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钟意秋抚了抚他额头,轻声问。
袁兵点点头,哆嗦着说:“是他……是那个小偷……”
钟意秋嚇了一跳,心跳瞬间加快,低声说:“哪个人?哪个小偷?”
可能是他声音太严肃,袁兵更害怕了,肩膀不断的颤抖,说:“那个高的人,偷我们家牛的小偷……”
钟意秋快速的回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他才回头追问,“你记得他?能肯定是他吗?”
“就是他,他驼背,鼻子尖……”袁兵有点着急了,怕钟意秋不相信他。
钟意秋想了想,这两个特征确实对得上,刚才那人很高,可能身高太高的人都会不自觉有点驼背,鼻子尖是袁兵一个小孩的表达方式,那人鼻子很大又长,还是个典型的鹰钩鼻,特征非常明显。
虽然是孩子的话,钟意秋却是相信的,他把袁兵送到院子里,让他在房间写作业,他自己又重新返回供销社。
那帮人还没走,围在一个青年旁笑闹着,钟意秋记得这人叫光娃,管义叔叫七叔,是本家的一个亲戚。那个鹰钩鼻也在旁边,一手插兜里一手抽烟,神态有些傲慢,像是有钱人陪着穷亲戚的感觉。
钟意秋走过去,笑着和光娃说:“刚才吃了你的喜糖,还没恭喜你,恭喜恭喜!”
光娃性格有点腼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憨厚的笑。
钟意秋也不走,他记人很准,认出旁边一个年轻的妇女是光娃的本家嫂子,搭话道:“说的哪里的姑娘?”
他嫂子没想到钟意秋主动和她说话,受宠若惊的答道:“远路的,县城旁边的呢!”
她语气里有些炫耀,像是县城旁边的女孩子能看上他们这里的人,很有面子似的。
钟意秋摆出惊讶的神情,问道:“这么好的条件,托哪个媒人介绍的?”
“哪个媒人能找这么好的姑娘啊!”她撇撇嘴,马上又骄傲的说:“光娃他小姑夫帮着介绍的。”
她边说边指了下旁边的鹰钩鼻。
钟意秋心里掀起风浪,脸上却仍是惯有的平静,冲这人浅浅的笑了一下。
鹰钩鼻刚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也报以微笑,打听道:“这是学校的老师?”
“是啊!城里的大学生呢!了不起吧!”
不知道是谁在回答,钟意秋却顾不上应付,他脑子里快速的转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光娃管袁荣举叫叔,还是亲叔,鹰钩鼻是他姑父,从年龄上看比袁荣举年纪小,那就是他妹夫,这关系可就有意思了……
鹰钩鼻还在和他们开玩笑,嘲讽道:“你们这破学校,大学生在这儿都浪费!”
“我们这儿再破了,你不还是我们这破地方的女婿!”
“不是我说,这么好的老师应该到我们那儿去,咋的也比你们这里有前途。”
“那可不行!小钟老师可是我们这儿的宝贝,谁也别想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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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秋却再也敷衍不下去,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冲大家点点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谁给我养老送终?感谢在2020-08-05 23:38:38 ̄2020-08-07 23:4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音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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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决心
钟意秋没有再给姐姐打电话, 买了两瓶汽水就回家了,他以前就总是隐约听义叔他们说过,偷牛的贼可能是熟人, 他内心还是认为不太可能,毕竟一个村子的人, 祖祖辈辈住在一起几十年甚至一百多年,往上倒几辈都是一家人, 虽然平时生活会有磕磕绊绊,但是做贼偷东西应该不太可能。
然而现在知道真相后, 他没有惊诧没有愤怒,心里毫无波澜非常平静。
袁荣举的妹夫——他似乎潜意识里就认为应该和他有关系。
只是义叔知道吗?如果不知道,要告诉他吗?他会怎么想?
毕竟他和袁荣举是一个大家族的堂兄弟,就算他被家族抛弃后已经完全不参与任何关系了, 但是毕竟还是亲属。
袁兵被小钟老师关在房间里, 却也没心思写作业,趴在门缝偷偷的往外看,他很害怕却又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钟意秋提着两瓶汽水刚穿过月亮门, 他就立刻推开门跑出去,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紧紧抱住小钟老师的大腿。
钟意秋被他吓了一跳,农村的小孩都不太擅长表露感情,袁兵从小失去父母, 更是孤僻内敛,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直接表达感情, 这么依赖别人,想必是吓坏了。
“来,喝汽水。”钟意秋把两个瓶口对着一嗑开了盖, 递给他一瓶。
袁兵看呆了,被他的动作吸引,两只新奇的眼睛泛着光。钟意秋才从肖鸣夜那里学会的,还是第一次正式表演,得到这样的效果他非常满意,一副高人的模样假装不在意。
袁兵毕竟还是个小孩,刚才还战战兢兢的现在立刻就忘记了,崇拜的说:“小钟老师,你是咋弄的?”
“很简单,下次教你。”钟意秋有些得意的说。
“那你记得一定要教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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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秋反复叮嘱了袁兵,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就算是爷爷也不能告诉,袁兵最听他的话,又是第一次见小钟老师这么严肃,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晚上饭做好了肖鸣夜还没回来,明天周日,王文俊放学就回家了,家里只剩义叔和钟意秋,饭好了义叔就搬出小饭桌,招呼他吃饭。
“肖鸣夜还没回来。”钟意秋随口说。
义叔不看他,边摆饭菜边说:“不等了,现在还没回来可能在家里吃了。”
钟意秋留意到义叔口气不太好,猜是因为知道了他和肖鸣夜的事情,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接受不了,他心里想肖鸣夜肯定会回来吃饭的,嘴上却不敢说话了。
义叔确实心里很乱,中午被钟意秋哭了一场他情绪也激动了,下午越想越心惊胆战,他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事,年轻时在北京上学,也听人说过有两个男人好的,但是最后结局都称得上惨烈,被派出所按流氓罪抓的,还有被逼自杀的……那还是开放的大城市,在农村简直不敢想象,一旦被人发现该多可怕。
偏偏这时候钟意秋还在耳边关心肖鸣夜,他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恨铁不成钢的想骂他。
晚上炒了中午的剩饭,做了一个西红柿蛋汤,钟意秋低头扒饭,隔着碗边的缝隙偷偷观察。
“别偷看我!”义叔一口气喝了半碗汤,没好气的说。
钟意秋小心翼翼的问,“义叔,你还在生气吗?”
“废话!我能不生气吗?我都快被气死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担心,但我们是认真的。”
义叔直起腰靠近他,既严肃又语重心长的说:“你想过没有?你打算留在这里了吗?以后都不回城里了?叔给你说句心里话,我一百个希望你能留下来,但你有自己的事业和前途,这一切都要你自己决定,谁也不能勉强你。可是一旦你决定回城,肖鸣夜呢?他会跟你走吗?就算他想走,走的了吗?如果真能走,当初还用得着被逼从省城回来吗?王桂芝只要活着一天,他就不能摆脱这里!”
钟意秋被问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肖鸣夜说过,以后他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他当然是相信的,但是王桂芝是个大难题,她要死要活的,作为儿子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妈去死,省城那么好的工作和单位,肖鸣夜都放弃了,会放弃他吗?
“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肖鸣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钟意秋和义叔忙扭过头,看他冷着一张脸从朦脓的夜色里穿行而来。
“你回来了——”钟意秋不自觉的站起来,往厨房去给他盛饭。
义叔脸比他还冷,他本就是瘦长脸,一垮下来就显得异常严厉威严,让人害怕。
肖鸣夜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先去洗了手又进屋提出一壶黄酒,顺道从厨房端了三个空碗出来,放在桌子上一一倒满。
义叔靠在椅背上,抱臂冷眼旁观。
肖鸣夜挨着钟意秋坐下,端起酒遥敬义叔,然后一口气喝了,才说道:“义叔,我说的是真的,他以后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永远也不会分开,就算哪天秋儿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离开他,默默的跟在他身边。至于我……妈……在我没有秋儿时,他算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不管他,现在有了秋儿,谁也没他重要,我自己都没他重要。”
他是个话少的人,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仅钟意秋,连义叔都听的动容,脸色稍稍缓和,端起酒喝了,长叹一声道:“你们还小,这时候的爱情都是要死要活的,可是未来的路那么长,尤其是你们这种关系,谁也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凶险,寻常夫妻想要白头到老都难,更何况你们。”
钟意秋鼻头发酸,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他也端起酒一口气灌下去,缓过激荡的情绪,说道:“义叔,无论怎样,我们都谢谢你,我以前没想好,但是最近经过很多事,我已经做了决定——我要留下来,不仅是因为已经承包了小仙山,相信这里的发展前途,更多是因为学校,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是一个有奉献精神的人,不说那些为了教育大计,为了孩子未来之类的话,我只是想把课教好,想和大家一起把学校办好。人这一辈子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当然我也可以回城里教书,但是乡村学校有更大的空间,会给我带来更大的成就感,这里也是我和肖鸣夜的事业。”
义叔更加激动,一把抓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语无伦次的说:“好!好!叔谢谢你……你有眼光!你说你回城里也就是一个老师,叔不是跟你说大话,整个德营小学,以后都是你的!”
钟意秋:“……”
义叔高兴的大喝了几碗,眼神红红的,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立马拉下脸严肃的警告。“我先不管你们,但是有个事儿必须听我的——你俩不能住一起了,这边本来就人来人往,眼多嘴杂,难免不被人说瞎话,大仙山的庙这两天就动工了,刚好肖鸣夜要去管工程,直接就搬山上去住。”
钟意秋第一反应就是不行,脱口而出道:“那我也去山上住,就没人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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