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老师乡村历险记 第46章

作者:再三斯 标签: 近水楼台 种田 强强 近代现代

  钟意秋:“……”

  “逗你玩儿的……别走啊!”无论肖鸣夜怎么叫钟意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今天是周日,因为耽误了半个月的课,李宏飞让袁翠翠上午到学校帮她补了语文,中午俩人在小院儿吃饭,下午钟意秋再帮她补数学。

  她带着课本,一学期都快要结束了仍然好好的包着书皮。刚发新书时学生们新奇都用挂历或者是报纸仔细的包书皮,大部分不到一个月失去稀罕劲儿了就给撕掉了。

  袁翠翠的书是用挂历白色的背面包的,上面工整的写着她的名字和二年级、数学几个字,字迹成熟有力不是二年级的小孩能写出来的。

  “这是我爹写的。”袁翠翠说。

  钟意秋翻开书掩盖心里的紧张,他不是学心理学的更不是学教育学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清楚自己内心的惧怕,他怕和学生沟通,因为给不了他们答案。

  但是又必须迎头而上,作为老师如果他此刻退缩了,可能这个孩子就再也不会向他敞开了。

  “字写的很好。”钟意秋顺着她的话说。

  袁翠翠吸了吸鼻子,她像是感冒了鼻涕一直往下流,“要是我爹死了就好了。”

  钟意秋心惊,平复了心里的浪涛轻声问,“为什么?”

  “人家就不会笑话我了。”她带着点怨气的回答。

  钟意秋盯着她眼睛认真的说:“没有人会笑话你,而且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说完觉得这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不好理解且毫无意义,想了想又说,“老师不会笑话你,你的好朋友张小娟不会笑话你,很多同学也都不会笑话你,笑话你的那些人说明和你关系不好,关系不好的人你为什么要管他们说什么?”

  他突然想起来这些话竟是如此熟悉?在听见老高和袁荣举背后议论和猜测他时,自己也一样失落想打退堂鼓,是肖鸣夜和他说“只要你在乎的人和你的学生欢迎你就可以了”,今天他也用同样的道理来劝慰自己的学生。

  他扪心自问是否能真的做到,有没有资格和袁翠翠讲解这个道理?想着想着不由得心里豁然开朗。

  老师渡人又何尝不是在渡己呢!

  袁翠翠黑溜溜的眼睛看他,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钟意秋想孩子和大人是不一样的,当她面对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和冷嘲热讽时,潜意识里肯定想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好了,爹不是我爹,妈不是我妈,哥哥不是我哥哥或者他们都消失……但是事实不会改变自己也无力承担和挣脱,最终全部生成了心底的怨恨。

  他想说你终究会长大,等你长大了再回想会认为这一切对你的人生来说无关紧要,它更不值得沉淀成你善恶的狭隘规则。但是谁来为她的童年负责呢?谁能陪伴她渡过这段踽踽独行?

  “不要怕,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我和李老师会帮助你。”钟意秋拍了拍她的头顶。

  太阳快落山时钟意秋送她回家,从后院出去站在高坡上袁家庄尽收眼底,冬日黄昏,村庄像是融化在橘黄色的光影里,袅袅炊烟浮散,安静祥和的如同一幅挂在天边的画卷。

  钟意秋陶醉其中,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绚烂,粗野而壮丽,隐隐间涌动澎湃的力量。

  “我哥哥埋在那儿……”袁翠翠伸出手指向村庄后。

  钟意秋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更远的田野,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

  “那儿有一棵树,就在树底下。”袁翠翠抬了抬手强调,又仰头看向钟意秋,“小钟老师,现在要是把我哥挖出来,是不是还没化?”

  钟意秋听的毛骨悚然,当地人说的“化”类似于腐烂的意思,他蹲下捏住她胳膊,“哥哥已经去了天上,你想他的话就要看天上不能看地下。”

  送她到家后自己一个人返回,天渐渐暗下来,寒风吹着路旁干枯的树枝呜呜作响,钟意秋想到袁翠翠刚才说的话越来越害怕,一路上不敢停留狂奔到家。

  进了院子直接扑到厨房嘴里喊着“肖鸣夜——”到了门口又急忙刹住脚,袁玉兰站在里面转头望向他。

  “咋了?”肖鸣夜见他着急连忙问。

  钟意秋:“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去烧火。”肖鸣夜指指灶台里面。

  钟意秋侧身进去,他也不想走,想听听袁玉兰来干什么,她穿了件长及脚踝的棕色大衣,脖子上系着今天在供销社新买的黄色丝巾,还穿了一双高跟的黑色皮鞋,站在烟雾缭绕的农村土灶厨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肖鸣夜正在炒醋溜白菜,呛人的辣椒味儿无孔不入刺激的钟意秋直打喷嚏,袁玉兰捂着鼻子仍然没有动,她不说话,肖鸣夜更不会主动搭理她,钟意秋只得出声打破僵持,“找你哥有事儿?”

  袁玉兰像是一直等着这个台阶,马上笑着回答,“嗯,想让他帮几天忙,我们家地多,村里做工需要出两个人,现在家里就我大哥干活……”

  言下之意就是让肖明夜回去干活,钟意秋装着不懂的点头,“那是应该帮忙,但是学校还没有放假……”

  她来说这个事儿家里肯定是已经商量好了,一个体育老师有啥好上班的,再说天冷了又快期末考试,很多主课老师会占用体育课,而且去年肖鸣夜就去干过,袁宝才在县里的工作请假要扣钱,今年还得儿是他去,这都是心照不宣的。

  钟意秋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她反而不知道该咋说了,借着辣椒的呛味儿咳嗽了两声,又用手掌在鼻子前轻轻的扇。

  钟意秋也不说话执着的等她怎么说,他抬眼看向肖鸣夜,两人在滚滚白雾里交换了一个饱含烟火的踏实眼神。

  袁玉兰有些不耐,微微蹙起眉心对肖鸣夜说:“你自己回去和妈说吧,这些事儿我也不想管。”

  说完和钟意秋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去了。

  到了晚上睡觉时钟意秋才叹着气说:“你还是别回去了。”

  肖鸣夜打趣他,“昨天晚上你还说让我回去。”

  “二哥,我错了……”他故意拉着长音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

  肖鸣夜躺好拉息了电灯,钟意秋习惯性的把脑袋往他身边挪了挪,天气太冷了,晚上睡觉冻的脸疼,扎进被子里又无法呼吸,侧脸靠在他脖子处暖和又挡风。

  “我和你说个事儿……”黑夜里肖鸣夜突然出声,犹豫的语气掉进冰冷的空气,瞬间被冻的硬邦邦的。

  “什么事儿?”他第一次这么郑重,说话前还打伏笔,钟意秋的心马上提了起来。

  肖鸣夜沉默了一会,安静的屋里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他吞咽口水间的迟疑与决心,“明天我要出门,给楼板厂押趟货。”

  钟意秋一骨碌爬起来,翻身趴在床上看他,“去哪儿?去几天?啥时候决定的?你咋不早点和我说……”

  他一着急就说方言,心里又慌嘴里停不下来,肖鸣夜扯起嘴角轻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脖颈安抚,“先躺好,太冷了。”

  钟意秋不理他,犟驴一样梗着脖子不屈服,肖鸣夜直接把他按下来伸出健壮的胳膊一把揽在身旁,“10天就回来,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哈哈,终于签约了!

  感谢每一位读者,没有你们我可能不会坚持到现在,以后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感谢在2020-02-27 21:03:29 ̄2020-02-28 21:4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1408497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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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心头鹿撞

  不管肖鸣夜如何坚定的保证, 钟意秋仍无法接受他突然砸出来的消息,他俩认识这么久, 虽然肖鸣夜经常隔三差五的有事不在但也没出门这么久过, 他一时半会心里有些慌乱。

  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他就醒了,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他一翻身肖鸣夜跟着也醒了,盯着他后脑勺细软的头发轻声问,“醒了?”

  钟意秋心里空落落的又不想陷在这种黏糊糊的情绪里,背对着他问,“今天啥时候走?”

  “现在就走。”肖鸣夜沉默了一会回答。

  钟意秋不动也不说话,肖鸣夜和别人约好了时间马上就该走,看见他这样怎么也起不来身。

  两个人静静的对峙了五六分钟, 钟意秋翻身坐起来弯腰从床头拿过毛衣开始往头上套, 嘴里催着肖鸣夜, “那就快点起床。”

  伸胳膊的动作带起他身上的白色短袖,露出大半截柔软白皙的细腰, 三分女人的玲珑婀娜三分男人的柔韧力量和三分他独有的轻盈,勾的肖鸣夜心猿意马, 一手揽住他腰坐了起来顺势贴在他背上。

  钟意秋停下手里的动作默默低下头, 肖鸣夜额头顶在他脖颈处,热烈的呼吸和他的交织在一起。他的心像是要跳出来,脑袋里刮起龙卷风似的旋转,他隐隐觉得两个男人不该这样亲热,即便是被男人这样贴着他也不该心头鹿撞更不该有身体上的反应。

  可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是肖鸣夜啊!

  钟意秋心烦意乱的叹出长气。

  “高小包周三和周日开车来接你们去方医生那儿。”

  “他陪你去旧书市场, 让他帮着干活。”

  “自己别去冰上玩儿。”

  “厨房柜子里买了挂面,想吃直接煮就行了。”

  “煤炉晚上睡前记得换块煤,再封死。”

  “义叔屋的抽屉里还有一包蜡,停电了就点蜡别点煤油灯。”

  “睡前记得插门。”

  .….

  天蒙蒙亮,义叔和王文俊都还没起床,院子里和树上都铺上一层亮晶晶的寒霜细冰,寒气侵入心脾让人从里到外都冻到发疼。肖鸣夜领着钟意秋一项项的交代,呼出的白气模糊了他的脸庞,刚刮过的下巴硬朗瘦削,每说完一项就盯着钟意秋的眼睛,等他点头才放心。

  “都知道了,不用担心。”钟意秋手插在棉衣口袋里仍冻的生疼,他讨厌这种离别的气氛不想再墨迹下去,催着他赶紧走。

  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再舍不得再艰难但认清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时,他就不愿意多折磨一秒钟。

  肖鸣夜穿上棉衣和棉靴,手里拿着钟意秋给他买的围巾,他什么行李都没带,像只是去供销社打二两酱油似的,走出月亮门又回头看向院子里的钟意秋,他出过无处次门,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各异,长长短短周期循环反复,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回头,第一次有人等着他回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看着你的背影时,哪怕是这样的寒冬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钟意秋把手从兜儿里拿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肖鸣夜咧嘴笑了,戴上围巾在胸口拍了两下转身走了。

  义叔和王文俊都不知道这事儿,钟意秋吃饭时说了他俩一点也不惊讶,肖鸣夜以前就经常突然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也不会主动和谁说。刚好这个时候学校的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都停了,换成主课为期末考试做准备,他们可能早就想到他要出门。

  钟意秋是第一节 课,他到了教室一看竟然只有一半的学生,到的学生连续举手报告说帮村里的谁谁谁请假。

  下课回办公室他问李宏飞怎么会这样,旁边的几个老师也在议论这个问题,今天每个年级都有很多学生生病请假。农村到了冬天孩子们上学太遭罪,教室本来就是老房子了,木框的窗户风吹日晒的早已变形关不严实,寒风和冷气呜呜的往里吹。学生们虽然穿着棉衣棉裤,但是一坐一节课都冻的直跺脚,这还是家里条件好些的学生,像袁兵这样的,前几天下雪钟意秋见他连棉鞋都没穿,手脚冻伤肿的像发面馒头似的。

  农村的孩子全身上下的衣服几乎都要妈妈做,织毛衣、棉袄、棉裤、棉鞋都是一针一线手工做的,袁兵这个情况肯定是穿不上,偶尔他姑姑会抽出时间帮他做,但是七八岁的男孩恨不得一天就穿破一双鞋,张的也快,他只能将就着穿破的或者表哥表姐们剩下的。

  “每年都是这个情况,我都冻的坐不住更别说小孩了。”郑校长喝了口热茶呸呸的往外吐茶叶渣。

  钟意秋:“都是生病吗?我们班二十多个,不至于都是病了吧?”

  “这你倒不用担心,学费都交了,孩子想偷懒不上学大人也不让,挨顿打还要来上学!”郑校长说。

  钟意秋和李宏飞对视一眼没说话,如果是这样就更奇怪了,而且不只是他们班,三年级也有十几个学生没来上学。

  上课铃响了,郑校长总结交代他们,“明天再看,请一两天的问问学生是咋回事,请时间长的就找到家里去。”

  外面的阳光懒懒的照在玻璃窗上,钟意秋趴在办公桌上批改作业,手冻僵了拿不住钢笔,每过几分钟就要停下来往手上哈热气才能缓过来。他抬头看着对面空空的位置,肖鸣夜平时用的玻璃杯孤零零的放在桌面上,钟意秋鬼使神差的伸手拿过来放到自己杯子旁边,他盯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想起它们的来历笑起来。

  两个杯子都是吃完的罐头瓶子,钟意秋生日那天肖鸣夜送了他一瓶罐头,后来他才知道,肖鸣夜根本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是他在高烧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一直问怎么没有罐头?肖鸣夜才去镇上给他买的。

  钟意秋完全是潜意识的反应,他小时候总生病,经常打针吃药,每次去打针他不仅不哭还挺高兴,因为打了针妈妈会买瓶罐头给他吃,这是病号才有的待遇,他还只能吃里面的水果,甜汤要留给姐姐喝,所以一发烧就想着怎么还不买罐头?

  肖鸣夜被他误会罐头是生日礼物,人家还那么真心诚意的感谢,心虚了一晚上第二天又跑去买了一瓶送给钟意秋,他当时不知道其中缘故只觉得高兴,喜滋滋的又吃了一瓶还好心的把甜汤留给肖鸣夜喝。

  于是就有了这两个一模一样的水杯。

  不知道肖鸣夜出发了没有?走到了哪里?钟意秋怔怔的想。

  “钟老师?钟老师?”刘青红连着叫了两声钟意秋都没听见,眼睛直直的看着两个空杯子魔怔了似的。

  “钟老师?”

  “啊?哦——”他终于反应过来,心里一慌胳膊撞到桌子差点把杯子碰到地上,赶紧弯腰抱住。

  刘青红站在肖鸣夜的座位处递过来一个普通的学生作业本低声说:“这是上次你借给我的笔记,还给你。”

  钟意秋疑惑,“我没……”他抬头正想说话看见刘青红难得大胆的正眼看人,眼睛眨了几下又稍稍瞪大,然后转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