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阳是假的
“我妈半夜起来弄的,我敢不带?这感觉不是送我来比赛,倒像送我上刑场。”
“能不能吉利一点,大过年的。”
“不能了,下午再拿不到分,我只能自裁谢罪了。”童晨星把筷子往米饭上一插,叹道。
“下午1500啊,你正常发挥就行。”
童晨星哀怨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被祁松言按在地上摩擦。”
秦笛冷不丁听他提起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被童晨星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他又招你了?”
“没有。”
“秦笛,你看这是什么?”童晨星伸出两指在面前一晃。
“火腿肠?”
“是我炯炯有神,目光如炬的慧眼。咱俩小学就认识,你还妄想在我面前藏小心思?”
秦笛笑骂:“滚吧。说得我好像是个少女。”
“还就别说,少女也不一定有你那细腻的劲儿。”
“晨,我就当你夸我了啊。”秦笛眨眨眼,夹了粒花生米虚晃一下却丢进自己嘴里。
“行吧,乐观人生一百年。”
“哈哈哈,有事儿肯定跟你说,慧眼大哥。”
祁松言又一个人在外晃悠了一中午才回来,回来也不歇着,没活儿找活儿忙。帮着女生们送了两趟宣传稿,又加固了花门,黎帅自掏腰包买了两箱饮料,他和徐唱搬了过来,还顺带清点了一遍物资。磨磨蹭蹭避着交集,一路捱到200米决赛,才让李铭轩作陪去往检录处。
其实他很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秦笛究竟怎么了,他想了一上午都没想通,只能少在他眼前晃,以免自己难受,对方心烦。但他的忧心忡忡埋得太深,脸上半分也显露不出来,李铭轩浑然不觉,一路跟他眉飞色舞地细数上午搜集来的八卦,他看着这张脸,第一次为自己长得不够生动而感到无比糟心。
200米对他来说算一次高规格热身,真正需要发力的是今日压轴的1500米。但,也许是一肚子问号没处安放,帮他攒足了一口气,200米决赛他竟然发挥得还不错,拿了个第四名。被乐颠了的李铭轩拉回班级,黎帅坐在第一排推推眼镜,欣慰地拍手:“体委啊,这表率做得不错。”
“黎总后继有人哦。”朱瑞朝黎帅飞了个眼。
“黎老师以前也…”女生给他让了个座位,祁松言微微鞠躬致谢,边问边坐了。
“我们黎总以前也是运动健将,汪老师说他刚来学校工作的时候,黎总每次运动会都参加教工项目,回回第一,收的情书抽屉都装不下!”
黎帅把双手交叠在身前,语调还是那么慢:“第一是有的,情书嘛那也不算情书,小女生表示欣赏而已,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率真,啊。”
祁松言实在想不出文质彬彬的黎帅当年到底是怎样的风采,不过已经开始隐隐期待明天的教工赛了。他在前排消停休息了一段时间,不断有从队伍里传过来的各种零食巧克力递到他手里,他都露着酒窝一一谢了,午饭没怎么吃,坐这一会儿却被投喂得五饱六饱。
他班的知性小美女戴萱800米跑了个第一,睡神史雨铮同学也没让大家失望,睁开阖了一辈子的眼睛,玩命跑出第五,下场的时候太兴奋,连打三个侧手翻接一个空翻,瞬间点燃全场气氛。几个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祁松言才知道,原来史雨铮小时候正经学过两年武术,但由于太能睡,扎马步都能栽在地上,老师说他们没有睡梦罗汉拳这个项目,叫他爸妈给领回了家,这都是遗留的童子功,一时兴奋全都秃噜了出来。
祁松言掏出手机,约摸时间差不多了,脱了外套准备冲今天的压轴大项1500米。刚好秦笛接了两趟选手回来,也打算去检录他多报的那项三级跳。他们一前一后,无声无息地避开了彼此,各自去往场地。
1500米项目上,祁松言的劲敌除了童晨星,还有一班的大兵,据说以前是练乒乓球的,同学非要把乒乓两个字合起来叫他大兵,听起来十分阳刚,其实是个长相斯文的瘦高个儿。
检录处,童晨星和祁松言互相拉肩,两个人都疼得呲牙咧嘴,“跑肯定是跑不过你了,到场上帮你卡位。”
祁松言想说不用,转念还是应了声“好,谢谢”。
童晨星直起身,扭了扭脚踝,听他答应得痛快反而有些意外。
认识了这段时间,这人确实如秦笛所言十分慢热,可细品之下说话办事都算稳妥,人也温和,然而正因为如此,他和秦笛之间时而涌起的那种微妙感才更让人理解不了。他在隔壁班没法时时刻刻亲临现场,唯一的眼线李铭轩还是个傻白甜,没处说,没处问,憋得够呛。
突然一声招呼打断了他带有琢磨意味的打量,“高二男子组1500米,带到起点。”负责引导的学生后退两步向大家招招手。
1500米起点旁边就是田赛的沙坑,秦笛和其他选手先他们一步检录完毕,已经开始首轮三次起跳。祁松言在开始沉淀的暮色里,分辨出那个身影,依然带着那种自信又洒脱的表情,在人群中难掩风采。虽然不是什么重头项目,可场边还是围了两圈姑娘,目光追随着他的追随。他强行将目光从远处剥落,在口令后踏上起跑线。枪响,祁松言与那个身影交错而过,各自破出风的轨迹。
在童晨星的辅助下,他很快占据了第一梯队的位置,紧跟在大兵身后。
长跑很多时候是孤独的。熬过了第一阶段的生理极限之后,所有感官都会变得麻木。听不见震耳欲聋的的呐喊,感觉不到肢体的酸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奋力搏动的心跳,时间被无限拉长,如同这将熄未熄的黄昏。
他又一次经过终点,余光里,湛蓝的身影好似莹着别样的光。那一刻,祁松言忽然觉得自己是秦笛的一颗小卫星,被他吸引而来,环绕他的每一次晨昏,却永远都无法真的与他靠近。他的奔跑是一场徒劳,可他无法抑制自己环绕他的脚步。
前方的阻碍开始加速,他也开始加速,从外侧大步追赶,大腿的肌肉绷出不屈服的线。快速甩掉他,抵达终点,他就能够拥有无障碍观赏一颗蓝色星球的机会。他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克服更大的离心力与阻碍的刻意遮挡,咬紧牙关,于终点前完成了这次超越。他在最后的直道疾驰,顺利地见证了那颗行星的跳跃,从半空优雅地划过,轻盈地落在被暮光染成金色的细沙上。
有人向他涌来,他们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雀跃而热烈。他们拥着他向那颗星球靠近。他看见几个人凑在计分员身旁,又突然炸开,秦笛跳起来,转头看见他们,他高高举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是第一名!
我也是!祁松言如样举起手臂,与他遥相辉映。秦笛立刻盛着明亮的笑朝他们奔来,下一秒,就落进了祁松言的怀抱。
黄昏刚好在此刻熄灭了,可祁松言的胸膛里猝地燃起一捧火焰,嘶啦啦将一切都灼得滚烫。
也许不应该,在一切未知的状况下就放任潜滋暗长的萌动,但他仍然在狂热的簇拥下,紧紧抱住了这颗璀璨的星子。
第9章 运动会(三)
运动会的第二个比赛日是在橙色的早霞中拉开帷幕的。
昨天鏖战后,高二十二班声名鹊起,整个学校都在议论他们班女生几乎每项都得分的傲人成绩和祁松言秦笛这对儿赛场双骄。用李铭轩的话讲,摊子刚支上,各年级小姑娘就像赶集似的过来瞧新鲜,一时之间竟搞出了客似云来的场面。
“哎,祁松言,那个就是。”
“边上那个是秦笛。”
“说好了一人一个要号,你别推我啊。”
“祁松言脸也太冷了吧……”
“就是不一样的款啊!要不咱俩换,我都行!”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