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阳是假的
“赶紧补你的作业吧,被汪老师听见,美丽大眼睛准被你气得翻成这样。”秦笛翻了个白眼。
“虽然我有点吃醋,但是两位爸爸好好相处才是最重要的,小轩需要一个幸福的家。”
祁松言探过身子,问道:“非得都是爸爸吗?秦笛是妈妈不行吗?”
“祁妙,你笔记没了。”秦笛一把抽走笔记本,被祁松言眼疾手快瞬间抢了回来,举过头顶,得意地露出酒窝,秦笛白了他一眼没爱搭理,继续翻散文选去了。
升旗仪式回来,各科课代表一起收作业,整个教室闹的鸡飞狗跳,黎帅抱了摞卷进来,推推眼镜,用状似轻松的语气说:“发张复习题篇,做完我收上来看一看。”
王初冉马上抓住了漏洞:“你这是考试!”
“啊,不是考试,就是为大家查缺补漏。”
“骗人!你要批分!”
“也可以不批分,画一下对错。”
“那还是考试!”几个平日敢说话的女生也跟着附和。
黎帅一脸无辜:“那你们想怎么办?”
“留练习明天讲!”
“对,你不要看了,收上去暗搓搓批分,还悄悄记下来。”
黎帅被戳破了惯用的小伎俩却还保持着风度,把卷给了课代表余可,嘱咐她下课发。
祁松言叹为观止,问秦笛:“这也行?”
秦笛摇摇头:“年轻人,你对女生的力量一无所知。”
文科新鲜人祁松言自以为通过一个运动会已经对女生们有了长足的认识,没想到人生处处有惊喜,上了十年学,第一次知道考试是可以通过撒娇来消除的,不禁心生敬意。
可女生们的厉害还不仅止于此,返校的第一天他就收到了修订印好的班会剧本和流程单,人员利用充分、安排合理,舞台剧中巧妙地穿插了一些才艺展示,各部分的责任人也标记得很清楚,细致又利索。
备战期中考和排练班会同时进行,班委几个女孩为了效率,把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妥妥当当。黎帅向学校借来了他们小楼东侧的多功能报告厅,学校答应只要精心使用、自行打扫,便可以随时使用,直到班会展演结束。于是每天下午的第二节 自习成了雷打不动的排练时间,秦导正式上线。
剧本已经写得很完善了,秦笛的工作主要是凭借初中在戏剧社的经验指导一下舞台调度和台词动作的展现。所幸作为女主的刘小桐假期就把词儿背得滚瓜烂熟,情绪也到位,前几幕过得都算顺利。
可轮到祁松言上场,全场都开始捏鼻梁。
“我回来了。”
“等一下,你是醉酒回家,这冷静自持的语气…”秦笛坐在舞台下的专座上咬住笔。
“像刚上完党课。”王初冉站在秦笛背后发出了精准吐槽。
祁松言退后,又往前假装踉跄几步,推开了并不存在的门,单手撑在桌子上,模仿醉了的语气低声说:“我…回来了…”
坐在桌子后面的余可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冷着脸对秦笛说:“导演,他勾引我。”
秦笛努力咬笔,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扭过头小声对王初冉说:“制片,选角失误。这不是一位终日烂醉一事无成的父亲,这是酒会不小心喝过量打算追回初恋的深情总裁。”
“咳…祁松言啊,你能不能让他先破产…不要帅,要落魄,要稀烂!”
“不然你们换个人不行吗,这真是我知识盲区。”祁松言为难地按了按眉心。
“别的角色都分配完了,让你当背景板白瞎这张脸,秦导赶紧给指导一下。”
秦笛问他:“台词你背了吗?”
“差不多。”
“找一下人物。中年失业,心理失衡,能力又跟不上,每天就是借喝醉来逃避现实。老婆很凶,经常数落你,所以你积压了许多愤懑,对自己的,对老婆的,对生活的。这人一定得犯浑,得不讲理,吵不过老婆就转而把气撒在女儿身上。余可也尽量摆脱一下你的精英感,你就是底层妇女,脾气暴躁,讽刺都是外放的泼辣的,你情绪起来了,就能带得动他。”
祁松言看看周围鼓励的眼光,点头道:“那我再试试。”
他踉跄着脚步,进了家门。大声嚷了句“我回来了”,企图吸引妻女的注意。余可在桌前假装推开碗碟,吊起眉梢:“喝大酒喝出功了呗?还得跪着迎你啊?叫唤啥呢?!”
“少废话,把热水给我倒上,洗脚。”
“洗啥脚啊,浑身上下最干净的就是裤兜儿,不用洗这那的,光看你兜儿就知道你是干净人儿。”余可抱起胳膊斜了他一眼。
祁松言歪歪扭扭地走过去,刘小桐仿佛感觉到一丝危险,颤巍巍地喊了句:“爸……”站起来往桌子后缩了缩。
祁松言知道下一句是情绪的爆发,可话在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他从来没和人吵过架,记忆里父母的争吵都是急促的几句之后便有人回房或有人出门,这种激烈的争吵他只在电视上见过。他提起一口气,又泄了出去,侧过脸望向秦笛。
在场的人都沉默地面面相觑,秦笛想了想,起身从台侧慢慢走上舞台,对他说:“你下去坐,我给你示范一遍。”
祁松言跳下舞台,和王初冉并肩站在椅子后。
只见秦笛从舞台一角拎起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夹在指头缝,走得虽然摇晃却刻意维持肢体的平稳。他进了门,并没有理余可,而是径直走到刘小桐身边把瓶子轻轻放在她椅子下,堆着笑和蔼却音量刺耳地问:“闺女,吃饭呐?”
刘小桐捧着碗不敢说话,点了点头。
余可反应很快,照样推了碗筷:“又喝大酒了?一天不灌你那猫尿就活不起!”
秦笛缓缓把脸转向她,换上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情,呵斥她:“你赶紧滚,把热水给我烧了,洗脚。”转而又笑眯眯地看向刘小桐。
余可接上台词:“洗啥脚啊,浑身上下最干净的就是裤兜儿,不用洗这那的,光看你兜儿就知道你是干净人儿!”
秦笛脸上的笑意逐渐泯灭,拎起瓶子指向余可,从齿缝里挤出话刃:“跟我闺女说话呢,别逼我扇你。”
余可一拍桌子,指着他鼻尖大骂:“长能耐了你?废物一个,还跟你闺女说话,你闺女连学都要上不起了,认不认你都两说!”
秦笛目眦尽裂,瞪着刘小桐,企图从女儿嘴里扣出一句“爸爸”,可刘小桐缩在余可身后浑身都在表示拒绝。秦笛脸上混杂着自嘲与悲伤,最终化为愤怒,高高举起瓶子摔在地上。
这时原本应当站出来哭喊家庭环境给自己造成伤害的刘小桐,却不发一语,秦笛深吸一口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想要上前查看刘小桐的状况,谁知刚走过去就听见刘小桐激烈地一声呜咽,躲开他拼命往余可怀里钻。秦笛退开,对大家说:“大家休息一下吧,也快晚休了,收拾一下去吃饭,今天先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