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环北路
一行人最终去了西田街凯旋阁。那是家历史悠久的茶肆,打民国初年起,就是人们最爱听戏吃茶的地方。叶飞鸿重规矩,杜清劭当年被选进国家队时,就在这儿给他敬过茶。
“你又搞这套,洋人又不懂我们的规矩。”
“你只需要敬一杯,把态度展示出来,别再胡闹了。”叶飞鸿敲了敲他的脑袋,又邀请洛铭入座。
他已经从刚才片刻的失态中恢复过来,回以礼貌的微笑,解开西服下摆的搭扣,扶着前胸坐下。
叶飞鸿是个老茶罐头,虽然英语水平一般,但说起茶可谓信手拈来,洛铭便他的推荐下试了试B市最负盛名的茉莉花茶。
杜清劭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听两人嘀嘀咕咕。等茶具端上来,又被催促着起来泡茶,假装优雅地舀了三勺花蕾放在茶具中,煮水泡茶,用沸水把茶杯润湿。
等花瓣散开后,他又加了两勺蜂蜜,倾倒茶壶:“可能有点烫,你慢慢喝。”
“Thank you.”洛铭接过茶托,以示谢意。
茶杯刚出手,他就迫不及待地溜回座位,在满桌的茶点上来回扫描。凯旋阁的糕点博采众长,并非只有当地的京八件,还有港式早茶。他的目光越过那些软糯的糕点,拿起筷子直奔虾饺皇。
还没沾到边儿,手背就被狠狠一拍,发出吧嗒的脆响。
“一看到吃的就全忘了。”叶飞鸿批评道。
为了防止某些食品添加剂,现役运动员在外就餐都有很多忌口。他这才想起,轻声咒骂了一句,不甘心地放下筷子。
“你可以吃甜点。”叶飞鸿又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甜的!”杜清劭气得拧眉。他打小就爱重口味的东西,曾经在重庆生活过一段时间,特别迷恋那儿的毛肚火锅,现在也好久没碰过了。
金灿灿的烧麦和肉末薄饼色香味俱全,每吸一口气都是肉的诱惑,特别是看对面两人吃得正欢,更让他抓心挠肺。
茶室只点了两盏纸质壁灯,前面上印着古诗和画作,底下香薰袅然,将山水衬得似有若无。洛铭大致欣赏一番,又把目光投向满桌精致的小糕点,从食龛里挑起一块荷叶糕。
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杜清劭蔫蔫地趴在桌上,无意间瞥到了洛铭左手握着小银叉,探口而出:“诶,你也是左撇子?”
他还没把糕点咽下去,细细咀嚼片刻,抬头看他:“对。”
“所以你跳跃的方向也是顺时针?”杜清劭不加思索,没等对方回答,又略带戏谑地接上后半句,“…哦,我都忘了你不会跳跃,骚凹瑞~”
洛铭闻言轻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好不容易找到话题,又被缺心眼地聊进了死胡同。杜清劭如愿收获了主教练愠责备的眼神,没好气地从水果拼盘里捡起一颗葡萄,剥皮、塞嘴里,然后第二颗、第三颗……莫得感情地重复动作。
安静片刻,手机震动起来。是齐悦发来的,长篇大论,不用看都知道说了什么。
杜清劭突然觉得嘴里的葡萄很酸。
但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回复显得尴尬,他便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随便聊了几句,结果因为今早的事,被对方隔着屏幕骂了一顿。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在女神心里形象大跌,气得差点当场摔手机。
突然,桌子被重重叩响,他应声抬头,才发现那只小外国人不见了。
叶飞鸿吩咐道:“老师去卫生间很久没回来了,你去找他一下。”
凯旋阁一楼有戏台和听曲儿的地方,整体布局犹如迷宫,不多走几次绝对找不到北。杜清劭闻言不耐烦地啧了声,凭感觉拐了几个弯,转到了二楼的厕所。
人没走丢,就在里面,但看起来有些不舒服,单手撑着腰站在洗手台前。
想起早晨的插曲,杜清劭脑中突然火花一闪,忙不迭跨进厕所,吧嗒一声,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人,听到动静,洛铭警觉地回头,双手微蜷反撑在大理石板上:“你干什么?”
“你腰上有伤吧,而且到现在都没好全。”他直奔主题,仰头与他对视。
洛铭闻言眼神一闪,垂下眼眸,一双漂亮的冰蓝色眸子都藏在灯光落下的阴影里。
“有伤就回去养,编舞也是个体力活,你这样好不了。”杜清劭顺着突破口继续自顾自道,“而且听说你从小学习芭蕾,家庭条件挺好的吧?肯定也不缺我们这点钱。”
话音落下,两人间陷入沉默。
一秒、两秒……许久不见反应,他错愕地眨了眨眼,心说难道这还不够委婉?
但表情是骗不了人的。洛铭上过表演课,随便用余光瞥一眼,就知道那小崽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既然敢来,肯定出于双方的考量。”半晌,他终于抬头,眼眶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一圈细细的红色,冰蓝色的双眸闪着亮光,细声反问,“Du,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吗?”
谎话被当场戳穿,杜清劭顿时僵在原地,不知道该点头还是否认。
“如果你真的选定这首曲子就先看几遍原版电影,摸清楚故事走向。即便我走了,这也是你该做的事情。”
洛铭丢下一句话,做出了有生以来最失礼的动作,拧开保险栓,摔门而去。
可怜的门发出吧唧的声响,杜清劭看他远去的背影,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5章 他急了他急了
休赛季刚开始,训练相对宽松。打过狂犬疫苗后,队里减了他一半的训练量,编舞的事也暂时搁置了几天。
几天不见洛铭,他觉得一身轻松,训练完回宿舍,就找原来青年组的小男单们打游戏。
“小成,四点钟方向草丛里有把狙,你稍微苟一苟哈~”“没事,等老子爬到对面房子就干翻他们。”……
正值决赛圈的生死关头,杜清劭带着耳机盯紧屏幕,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大开的房门。熟悉的怒吼如惊雷霹雳,吓得他身子一斜。
画面停滞的几秒间,活生生的游戏角色就变了小绿盒挥着手和他说再见了。
“我去杜清劭你行不行啊!?”队友也隔着网线怒吼。
“靠,气死我了!”他下意识骂了句脏话,抬头见主教练愠怒的脸色,瞬间消声,七手八脚地把玩得发烫的手机反扣,扯掉耳机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