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罕 第10章

作者:冉尔 标签: 近代现代

  至于将他气成这样的穆老七,已经哭过一轮,精疲力竭地跪在地上,身边还歪着快哭断气的三姨太。

  穆闻天拿眼睛往屋里一扫,太阳穴开始一突一突地跳。

  这个节骨眼上,谁往穆老爷子面前凑,就是拱火。

  偏偏他还不得不去拱这个火。

  谁叫他是穆家的老四呢?

  穆闻天冷着一张脸,走进了正房。

  穆老爷子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待看清来人是穆闻天后,山羊胡微抖:“老四,来瞧瞧你弟弟,瞧瞧他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穆老七适时地哀号起来。

  只不过他先前号过一轮,嗓子哑了,如今当着四哥的面号,就没了先前的气势,像只被捏住脖子的小鸡崽子。

  “爹,我已经罚过他了。”穆闻天往穆博天身边一站,象征性地求情。

  谁料,话音未落,穆老爷子再次哆嗦起来,手中的匣子枪对上了他的脑门:“妈了个巴子,深更半夜,你上哪儿沾了一身的甜味儿?”

  “我……”

  “跪下!”

  “爹,我没……”

  “好啊,都要造反是不是?”穆老爷子并不给穆闻天解释的机会,手指直接搭在扳机上,在三姨太的惊叫声里,用枪口顶住他的脑门,“老四,你他娘的也和老七学?大半夜上玉春楼快活?”

  “你快活……我让你快活!”穆老爷子火冒三丈,猛地弯腰,将枪对准穆闻天的裤裆,“看你没鸟了还怎么快活!”

  穆闻天的头皮瞬间炸了起来,危机感促使他就地一滚,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过后,子弹擦过了他的裤管,在不远处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浅坑。

  三姨太“嗷”地叫起来,两眼一翻,禁不住刺激,直挺挺地瘫在了地上。

  其实那颗子弹并没有打向穆闻天的裤裆。

  穆老爷子给穆老四留了面子,开枪时瞄准的是他的脚,但穆老四的眼皮还是狂跳了起来。

  “爹……爹!”穆老七被这颗子弹惊回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一扑,抱住了穆老爷子的腿,“爹,四哥不可能去玉春楼啊!”

  “您忘了?全奉天没人肯钻他的被窝!”

  “您要是把他的鸟打废了,我哥就更娶不到媳妇儿了啊!”

  穆老爷子被穆博天生生扑回太师椅,又被他的胡言乱语气得眼冒金星,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站在院外的双喜趁机端着热茶走进来,看了看面色铁青的穆老四,又瞧了瞧哭号不止的穆老七,最后坚定地站在了穆闻天身边,把三姨太给七少爷买通房的事,抖了出来。

  寻常大户人家给少爷找通房,多是从贫寒人家,或是家里的下人里挑,挑完,还要遵循对方的意见,就算挑中之人不肯,也断没有直接从拍花子手里买通房的道理。

  谁不知道拍花子手里全是拐来的人?

  穆老爷子自诩治家严谨,却不料自己心爱的三姨太做出了如此卑劣之事,阴沉着脸,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穆老七哭声微顿,睨着双喜,气得要晕死过去。

  抽福寿膏已是大错,现在再加上通房之事,错上加错,今日铁定要断腿了!

  “爹,人我找回来了。”穆闻天见他爹的手指再次搭上扳机,蹙眉道,“是个欧米伽,身板儿太弱,病晕过去了,正让医生治呢。”

  穆老爷子“啊”了一声,沟壑遍布的脸上挤出几分迷茫:“欧米伽……身板儿弱?”

  是了,欧米伽又娇气又脆弱,到了汛期,身上还会冒乱七八糟的味道。

  穆家的小子是清一色的阿尔法。

  穆老爷子更是老当益壮,六十五了还能闻出穆闻天衣服上的甜味,所以他压根不理解,什么叫“身板儿弱”。

  跪在地上的穆老七察觉到话题转移到欧米伽身上,立刻哼哧哼哧地吸鼻子。可惜他哭得呼吸不畅,闻到头晕脑涨,也没能闻出来他哥身上的甜味儿。

  穆博天追悔莫及。

  早知道三妈妈给他找了个欧米伽,他说什么,也要待在家里看看啊!

  “找回来就好。”穆老爷子琢磨了会儿,一锤定音,“从拍花子手里买人,是我们穆府的不是。那孩子要是醒来,记得家在哪儿,咱们就把人送回去;要是不记得,我穆家不缺一双筷子。”

  “老四,既然人是你找回来的,就由你照顾吧。”

  穆闻天一愣,撩起眼皮,借着灯火打量他爹的神情。

  穆老爷子疲惫地揉着眉心,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睛再次瞪起来:“怎么,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老四,这是咱们穆家造的孽,你得给我用一辈子去赎!”

  “你要是敢对他不好,老子真的崩了你的鸟!”

  穆老爷子的话在穆老四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从未想过,他爹会把郁声交给他照顾……一辈子。

  标记,撕咬,亲吻,成结……

  穆闻天脑子里哗啦啦蹿过一连串画面,最后不受控制地开始给郁声和自己的孩子取名字。

  他们这一辈是“天”字辈,再往下,该由穆老爷子定。

  不管叫什么,都成。

  等孩子长大了,还得念书。世道再怎么乱,教育不能少,得给孩子请最好的先生,打好基础,再送进学堂。

  对了,必须找个刻苦读书的伴读,和他的孩子互相督促,共同进步。

  穆家绝不能再来一个穆老七。

  穆家丢得起这个脸,穆老四也不能让郁声丢这个脸。

  穆闻天幻想得过于激动,面上反而没了旁的情绪,等穆老爷子的眼神扫过来,他立刻板着一张脸,坚定而郑重地承诺:“爹,我会一辈子对他好。”

  “这就对了。”穆老爷子总算听到句人话,摆手催促,“去吧,看看人醒没醒……老七的事你就别插手了。他是我的种,虎毒还不食子呢!”

  穆老爷子说到最后,阴恻恻地笑了。

  竖起耳朵偷听的穆老七一噎,缩起脖子,眼巴巴地目送四哥融入夜色:“爹,你偏心!”

  “老子就是偏心你哥,”穆老爷子不为所动,晃着匣子枪,“不服?不服就跟你哥学学,一辈子别去玉春楼!”

  一辈子不去玉春楼,穆博天办不到。

  他歪歪扭扭地跪在地上:“可那是三妈妈给我买的……”

  “混账玩意儿!”穆老爷子听他还敢提“通房”,大声怒斥,“就你这德行,我敢让那孩子叫你一声‘哥’?”

  “哥……?”

  “老子是你爹!”

  “爹。”穆博天硬着头皮凑到穆老爷子腿边,纳闷道,“您刚刚不是让我哥照顾他一辈子吗?”

  “怎么,有错吗?”穆老爷将穆老七一巴掌扇开,“穆家不缺他一双筷子,老子收他做义子,他可不就是你弟弟吗?”

  “你身为哥哥,不该照顾他一辈子吗?”

  穆博天捧着脸,一时语塞。

  原来是这样。

  他四哥……没听劈叉吧?

  穆老四不仅听劈叉了,还会错了穆老爷子的意。

  他哼着小曲,心潮澎湃地回了屋,见医生都在院里窃窃私语,不由纳闷道:“杵在这里做什么?”

  医生见穆闻天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乱哄哄地围上来。

  “不得了,四爷,屋里那人汛期到了啊!”

  “四爷,您考虑考虑,是直接……还是用保险一点的方法,给他打一针,延一延汛期?”

  “我看要打!他病得不轻,还汛期呢,不打针就在床上等死吧!”

  …………

  穆老四听了半天,差点没听晕过去。

  这算什么事儿?

  他爹刚给他找的媳妇儿,汛期到了,他不仅没办法啃着媳妇儿幸幸福福地滚上炕,还要替媳妇儿决定,要不要打针延汛期。

  “我去……”穆老四掀起帽子,暴躁地揉着头发。

  在性命面前,汛期算得了什么?

  穆老四打断医生的争吵,一锤定音:“打针!”

  他说的,是一种用来延缓汛期的药剂,每打一针,能将汛期推迟一个月到两个月不等,欧米伽一辈子只能打三针,以后打,就再也没用了。

  穆老四不知道郁声以前打没打过,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医生们得了准话,闹哄哄地涌回卧房。

  穆闻天靠在门前,焦躁不安地等待。雪花在他肩头落了薄薄一层,他也并不在意,只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声音。

  在脖子后头打针,想想就难受,也不知道小貂怕不怕疼。

第4章

  郁声自然怕疼。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吃的药多,打的针也多,每每哭闹起来,别人都不信他是欧米伽。

  好在现在的他意识不清醒,挨了一针,眼角冒了些泪花,哭倒是没哭。

  医生们紧张地围着炕,目光全凝聚在郁声的面上。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

  郁声不再痛苦地蹙眉,身上也不再散发出甜丝丝的桂花香,医生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四爷,打完了。”

  叼着烟的穆老四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兀地转身,肩膀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汛期稳住了?”

  “稳住了,但至多延迟两个月,两个月后再发作起来,怕是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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