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尔
谢小柳的婚讯到底还是传到了穆博天的耳朵里,这纨绔少爷受了打击,加上忙着打理郁家的家产,竟也病倒了。
不过,穆博天不肯承认自己的病和谢小柳的婚讯有关,非说是累的,连医生都不肯看,胡乱吃了几颗药,躺在炕上哎哟哎哟地叫唤。
三姨太哪边都放不下,两头照顾,熬鸡汤都得熬双份。
穆老六看不下去,推门走进穆博天的卧房,将弟弟从温暖的被窝里拎了出来。
“六哥,你别烦我。”穆老七垂头丧气,“你还不如不告诉我谢小柳要成婚了,你若不告诉我,我也不会这么难过!”
穆老六站在炕边,微微一笑:“我不告诉你,谢小柳就不嫁人了?”
穆博天咬着唇不答话。
穆老六继续说:“我不告诉你,你就能继续纠缠谢小柳了?”
穆博天更说不出话来了。
穆老六见状,非但没有安慰他,还冷下了脸:“老七,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穆博天的瞳孔随着穆老六的话微微一缩。
别人说他,他可以不在意,但是六哥说他,他心里便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穆博天腾地从炕上下来,一把攥住了六哥工整的衣领:“穆景天,你再说一句试试?”
穆景天神情不变,冷冷道:“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
“窝里横。”穆景天轻松地拂开他的手,“这些年,你就学到了这些?”
穆博天栽回炕上,自嘲地反驳:“是啊,你是我哥,你不教我,我能会什么?”
穆景天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和四哥都是我哥。”穆博天掀起被子,重新将自己罩了进去,“虽然咱俩才是一个妈生的,可我从没觉得你们有什么分别……但是六哥,四哥都愿意跟着爹留在奉天,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多年来埋藏在穆博天心底的气恼与不解齐齐爆发了出来:“哥,那时候娘刚去世,你怎么舍得将我一个人留在奉天?!”
穆老七吼完,身心俱疲。
许久以后,他听见了房门被人关上的声音,不由冷笑出声。
当年,穆景天决定去留洋的时候,也是这样,只通知了他一声,就决绝地关上了门。
“你才不是我哥。”穆博天死死咬住牙,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泪,片刻,裹着衣服跑去了四哥的院子。
穆老四刚喂郁声喝下热乎乎的鸡汤,正拎着不停地想往郁声衣领钻的雪貂发脾气:“你惯着它做什么?让它爬炕还让它钻衣领……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让它咬你的脖子呢?”
郁声裹着棉被坐在炕上眨眼睛。
穆老四的心软下来,咳嗽一声,板起脸凶道:“嘛呀?态度严肃点儿。”
“四哥,你和一只貂较什么劲儿?”穆老七哆哆嗦嗦地蹭到炕上,又在穆老四逐渐危险的目光里爬下来,跑到柜子前寻了床干净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那不是你送给声的貂吗?”
“我送他逗乐的,哪是让他当命,成天揣着的?”穆闻天烦得很,把郁声抱在怀里,示意老七也上炕。
穆博天乐呵呵地爬到炕的另一侧,搓着手嘟囔:“四哥,我六哥回来了。”
穆老四莫名其妙:“家里长眼睛的都瞧见老六了,还用你说?”
穆博天抿起唇,鼓起勇气,又说:“四哥,你说六哥当年为什么要留洋啊?”
“还能为什么?”穆老四随口答,“还不是为了学医。”
“可我还在奉天……”
“怎么着,你想让他带个倒霉孩子一起留洋?”
“我……”
“七哥,喝茶。”一直没有开口的郁声忽然捧起茶杯,递到了穆博天面前。
穆博天微怔,接过茶杯的瞬间,眼前氤氲起淡淡的白雾。
他心里的郁结忽而散去大半,仰头将茶杯里的茶水全喝了:“算了,人都回来了,我再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
“你要是真想知道他为什么去留洋,就自己去问。”穆老四把郁声伸出被子的手塞回去,“一家人,猜来猜去不累吗?”
穆博天抠了抠茶杯,讷讷地点头:“累。”
可是有些话,不是想说就能说出口的。
他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幼稚。
“得了,你的病要是好了,就去忙点正事。”穆老四嘴上再怎么嫌弃病恹恹的穆老七,还是将他留在屋里吃了饭,“等会儿去和三妈妈问声好,她担心你呢。”
穆老七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边点头。
穆老四又去看小口小口挑米粒吃的郁声,愁得眉头直皱:“你学麻雀呢?”
“四哥,你干吗呀。”郁声慢吞吞地咽下嘴里的饭,不满地用筷子轻轻敲碗沿,“看我吃饭也生气。”
“你吃那么一点,我能不气吗?”
“可我吃不下呀。”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我就是吃不下。”郁声继续挑米粒吃,“你买什么,我都吃不下。”
穆老四快愁死了。
吃不下饭,身子怎么能养好呢?
穆老四思来想去,还是将米饭用鸡汤泡了,硬哄着郁声吃了小半碗,而乐呵呵地瞧着他们闹的穆老七也多吃了半碗饭。
郁声吃撑了,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和穆老七叽叽喳喳地谈论完最新的杂志,开始闹着要出门。
“我和小柳好久没见了!”郁声抱着穆老四的胳膊,左摇右晃,“我成婚时,他来见了我,现在他也要成婚了,我怎么能不去见他呢?”
郁声不仅要去见谢小柳,还要给谢小柳准备新婚礼物。
“你病着呢,瞎折腾什么?”穆老四任由他挂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拎起穆老七裹过的棉被,吩咐双喜给老七送过去,“要想出门,先把身子养好,不然其他的免谈。”
穆老四的话,郁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不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勾着穆闻天的脖子,凑过去威胁:“先前,四哥趁我昏睡干坏事,我还记着呢。”
穆老四耳根一麻,好笑地低头:“厉害了,学会威胁我了?”
郁声得意地扬起下巴:“四哥,你要是不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三妈妈,你又欺负我了。”
穆老四不以为意:“去吧,三妈妈左不过让我们分房睡,到时候,你睡得着吗?”
郁声哼了声,知道自己离开穆闻天睡不着,别别扭扭地又闹了会儿。
“成,把衣服穿上。”穆老四晾了他几分钟,败下阵来,将皮子裹在欧米伽的肩头,“但是不能上玉春楼,我带你去个火炉烧得热乎的饭馆,再让人把谢小柳接来,懂了吗?”
郁声:“嗯嗯嗯。”
他只要能出门就很开心啦。
穆老四监督着郁声裹好皮子,又用大氅将他从头裹到脚,最后把刚刚拎开的小貂塞到了他的衣领里充当围巾。
如此这般,裹成球的郁声终于得以挽着穆闻天的胳膊出了穆家的门。
奉天城里的饭馆多如牛毛,穆老四让双喜开车,自个儿观察街边的饭馆,看到合适的就亲自下车去查看用餐的环境。
缩在车后座上的郁声抱着貂,小声嘟囔:“貂啊,四哥对我真好。”
“说什么呢?”眨眼的工夫,穆闻天回来了,“下车吧,这家店暖和。”
郁声听话地从车上爬起来,拉着穆闻天的手进了饭馆。
饭馆里还真的暖和,连饭桌都放在炕上。
郁声嘿哟嘿哟地爬上炕,依偎着穆闻天喝水,没过一会儿,谢小柳就被双喜接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李想成。
郁声激动地从炕上爬起来,欢欢喜喜地和谢小柳抱作一团。
谢小柳还是涂脂抹粉,一副妖艳的扮相。他先将郁声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再笑吟吟地递上结婚请帖。
“你们真要结婚了呀?”郁声头一回收到正式的请帖,兴冲冲地翻开,“哎哟,婚礼在三月里举办……是好日子呢。”
“嗯,我成婚时想穿的旗袍有些薄,三月里办婚礼,正好。”
“婚礼在李府举办吗?”
“嗯,我想在玉春楼办,李家也没有人会愿意呀。”谢小柳好笑地点了点他的脑门。
这一下,谢小柳根本没有用劲,郁声却“嘤”的一声栽进了穆闻天的怀抱。
穆老四当他闹呢,大咧咧地把人搂住:“多大的人了,还演啊?”
可栽在穆老四怀里的郁声一动不动。
穆老四心里兀地升起不安:“声?”
郁声毫无反应。
“声啊!”穆闻天吓得直接把他扛在肩上,蹦下炕,鞋都差点踹飞一只,“双喜,快去开车!”
言罢,扛着郁声颠颠儿地冲出饭馆,也不管吃饭不吃饭了,直接奔医院去了。
第64章
这些天,郁声已经成了医院的常客,护士见了风风火火扛着他的穆老四,都没有第一次瞧见相似场景时的紧张了。
“晕了啊!”大冬天里,穆闻天愣是急出一脑门的汗,浑身都散发着热气,“医生!医生都去哪儿了?!”
闻讯赶来的医生把郁声从穆闻天的肩头挪到病床上,飞速地做起检查。
穆闻天紧张地杵在一旁,看着郁声毫无血色的面庞,心如刀绞。
“怪了啊,没怎么烧啊。”医生一边给欧米伽量体温,一边纳闷地嘀咕,“怎么会晕呢?”
另一个医生忽地拿出听诊器:“不会是……啊!”
他凝神细听片刻,惊喜地叫起来:“四爷!”
穆闻天浑身一紧,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嘛呀?”
“恭喜。”医生把听诊器递给身边的同事,笑眯眯地拱手,“小少爷晕过去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