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猛猪出闸
衣柜,三八线一侧空荡荡。
卫生间,成双成对的牙刷、浴巾全都落了单。
岳小川从他的生活里,分裂出去了。
“他竟然敢搬走?”他惶然,进而愤怒。
他像陷入穷途末路的密室逃脱玩家,暴跳如雷地检查房间里每个角落,确定岳小川消失得干干净净。
终于,在酒柜一角找到线索。
两张纸,一新一旧。
新的那张,用勉强算是工整的字迹写着:
人山人海,人来人往。
自尊自爱,自由自在。
落款日期是前天。
旧的那张,爬满了蟑螂似的难看字体:
尊敬的楚老师,您好。借着这顿饭,我决定向您说出我最诚挚的告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烂片,烂片里有那么多的演员,您偏偏吐槽了我。
不得不说,这是缘分,我也相信缘分。自从夏天认识您,我就神魂颠倒,经常梦见您深沉的双眼和不慎开裂的尾骨。
您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女大三,抱金砖,您大我三岁,也不知男大三能抱什么。按照这个规律,也会是好事吧。
落款日期是前年冬天。
楚天长挖空了心思回忆,岳小川所指的“这顿饭”是哪顿。查询信用卡账单记录,发现那几日唯一的餐饮消费地点是本市著名的西餐厅。
想起来了,是那天。
他提出“包养”计划,大家开开心心做朋友。
于是,岳小川就把它和心底的深爱一起揣进口袋,揣了三年。
王三一也凑过来看,楚天长急忙收好。
“发生什么事了?”
起初,楚天长半个字也不肯说。在逼问下,才颓然一笑:“他说爱我,非要问我,爱不爱他。我最烦听见这个字,我说我们是朋友,他就走了。”
王三一开始兜圈子,楚天长不耐地问:“你看什么?”
“我在看混蛋,”他嘴里啧啧感叹,“老楚啊,我得重新认识你一下。跟你比起来,辛池都算有情有义的。如果这是某种渣男接力,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山更比一山高。”
听到前任的名字,楚天长内心毫无波澜,只是从喉间流出一声轻哼。
“我猜,连小区门卫都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你,你就这么回答他?”
“不然呢?你少教训我!”楚天长也提高音量,“你知道我对他多好吗?”
“好?那是你以为!你给他的,是你早就拥有的东西。如果你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还能待他如此,那才叫真的好!”他们几乎是在争吵了,王三一用手怼着他胸口,“现在,你这只能叫‘顺便’,你只是把优渥的生活顺便分给他一点儿!你付出什么了?你甚至连床都不肯分给他一块儿!”
楚天长一愣,“你怎么知道?”
“有一回,小川说漏嘴了。”
楚天长在记忆里搜刮着,付出了什么额外的东西,他急需能够驳倒好友的论据。对了,他准备了幼稚的diy贺卡!有一次岳小川的父母来,他还慷慨地把房子借给他们两天……
“他在沙发上睡了三年,三年!你居然狠心让一个爱你的人,委屈三年?宠物还能上床睡呢!”
“你别揪住一个关键词不放,我他妈就是喜欢自己睡!当年我跟辛池也分床,怎么了?人就非要为了爱情,放弃生活习惯和睡眠质量?”
“行,你自己生活去吧……”王三一垂首苦笑,“,我还告诉过他,你不是薄情的人。我他妈真想抽我自己!我就该劝他早点离开你。”
“他这不是走了吗,看来也没多喜欢我。”楚天长中气不足地反唇相讥。
王三一怒喝:“他又不是红十字会,凭什么不求回报地爱你?!”
说罢,他气呼呼地瞪着眼。
自大学毕业,他们几乎没发生过争执,很快便觉得难堪起来。
冷静片刻,王三一说:“我就是来给你送点蓝莓汁,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楚天长一遍遍拨打岳小川的手机,忙音,看来是被拉黑了。
想发微信,却已不是对方好友。
他猜得到岳小川的去向,酒气未散,便打车到某大学侧门,根据校园指示图,找到留学生公寓。
趁宿管大爷打哈欠,他猫腰闪身进了楼道,拦住一个留学生问:“马奋进住哪?”
那人的普通话带着咖喱味,“你找哪个马奋进?有马耳他的马奋进,南非的马奋进和苏格兰的马奋进。”
“苏格兰的马奋进。”
咖喱味一指楼上,“搬5楼去了,忘了哪间,不知道他有没有课。”
“全世界都在学中国话,全世界都t叫马奋进,又不是什么好听的名。”他嘟囔着,一步三阶地飞速上楼。
5楼走廊几乎看不见人,房间较楼下宽敞,住的是博士留学生。他挨门挨户地敲,终于找到小马。
后者一身白衣正练太极,回忆不起楚天长是谁,直到他环视一周后开口:“岳小川来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