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菊长大人
顾筠跟着傅成蹊来瞧了瞧,还是那句无甚大碍。
傅成蹊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白简行,烧得连眼角都染了一抹红,却仍然捂不出半点儿汗珠,焦急道:“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不会烧坏了罢?”
顾筠淡淡一笑道:“发汗还需要些时候,小师弟扛得住,大师兄放心罢。”
傅成蹊看顾筠一副坦然悠哉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眉头却还不自觉蹙着,顾筠看在眼里,笑笑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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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筠守了一阵,看白简行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又回屋去了。
傅成蹊在床榻边守了一会儿,白简行睫毛动了动,翻了个身侧躺着,呼吸有些深重,傅成蹊替他拢了拢压在脸下的头发,一缕缕银白得纯粹。
好多年前,那场雪庐大醉后,傅成蹊与二皇子傅宁远都染了风寒,傅成蹊好得快,吃了几副药下去就痊愈了,傅宁远身子本来就羸弱些,风寒转热症,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太医们急得团团转。
傅成蹊想去看望病重的宁远,却被皇后禁足,说太子千金之躯大病初愈,万一被传染了可是大事,伺候他的人都要掉脑袋的。傅成蹊不敢忤逆只得作罢,一颗心却始终放不下。
傅远宁烧了三日,滴水不进,宫人都暗暗传说这二皇子怕是撑不过了,所有太医都做好了脑袋搬家的准备。傅成蹊费大气力托人弄来了一粒雪莲寒玉丸,传言能疗绝症,凉血解百毒,说得上有起死续命之功。
因傅成蹊母后皇后娘娘与宁远的生母晋妃不合,东宫眼线众多隔墙有耳,他不放心将药托与宫人送去,遂找了荆宁。
那日大雪,荆宁站在积满雪的庭院里,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子,爽朗一笑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下一定将这药丸安然送到二皇子手上。”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得傅成蹊一愣。
转身退下,发尾松松地束着蓝色发带,银白色长发与漫天漫地的雪色融为一体,白茫茫一片,与雪絮随风扬起。
荆宁,荆大将军次子,十一岁上了沙场,十五岁做了副帅,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可最常被人拿来谈论的,不是他累累战功,而是他战场第一美男的称号,与他身上流着狐妖血统的传闻。毕竟那一头银发太过耀眼刺目。
两日后,傅宁远果然好端端的站在傅成蹊面前,他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缝,小小的虎牙露了出来,道:“兄长的药当真顶用。”
傅成蹊也笑得欢喜,那日,御花园里的积雪已经化尽,快要立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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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捂得热了,埋在被子里的白简行探出手来,窸窣的声响将傅成蹊从冗长的回忆拉了回来,低头一看,白简行的额角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儿,傅成蹊取过干手巾替他抹了一把,松了口气,终于发汗了。
这汗一出,白简行脸上的红褪去不少,睁开眼,眼中还是有些许血丝,氤氤蒙着水雾。
傅成蹊替他掀开被子,探手到他身后摸了摸背后的衣裳,果然湿透了,柔声道:“把衣裳褪了罢,吸了汗容易着凉。”
白简行难得乖顺地点点头,定定地瞧着傅成蹊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傅成蹊顿了顿,恍悟,是了,他哪里肯在这断袖师兄面前宽衣解带,于是笑道:“放心罢,我不看你。”说着便真的没再看白简行一眼,径自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时,怀中揣着一包衣裳,笑嘻嘻道:“这是我与卢少爷借来的衣裳,都是簇新的,你放心穿罢。”
说着走到床榻前,白简行严严实实地躲在被子里,露出个脑袋和一小段脖子,枕头边是他换下的衣裳,整整齐齐的叠成豆腐块儿。
傅成蹊看他裹在被子里一副大姑娘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以前在宫里,他父皇有个恶俗的癖好,新晋的妃子侍寝第一晚,都要把衣服褪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裹在被子里,由公公扛进寝宫伺候,可不就是白简行现在这副模样么。
想归想,傅成蹊面上却还是一副正人君子为人兄长模样,看白简行脸又红彤彤的一片,直烧到耳根,皱了皱眉,伸手在白简行额上探了探,奇了个怪,分明已经退烧了,为何还红成这样?
于是关切问道:“阿简,你头可还晕?”
白简行淡淡摇了摇头。
傅成蹊略略放下心,将手中的那包衣裳打开道:“也不知合不合身,待会儿你试试。”
白简行瞧了眼那包衣裳,从中衣到外袍都是素色的,与平日里自己穿的衣裳没太大区别,心下便又明白了几分,道:“有劳师兄了。”
看到白简行乖觉的样子,傅成蹊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咧嘴道:“没事没事,晚些时候我再煎一碗药来,喝下去这病大抵就好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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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白简行又喝了一碗药,这次倒没那么抗拒了,一口气憋了下去,一碗药见了底,傅成蹊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渍樱桃。
寻思着他这一日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又与卢老爷讨了碗百合银耳羹,最是消热祛火。
折腾到天黑透了,傅成蹊怕扰了白简行休息没敢点灯,摸黑去敲了隔壁顾筠的门,顾筠打开门问道:“小师弟歇下了?”
傅成蹊点了点头道:“吃了药喝了粥,好不容易哄睡了。”
顾筠淡淡一笑道:“大师兄可越发有一家之主的模样了。”
傅成蹊闻言怔了怔,心道,这顾筠虽聪颖,却不大会看人,我这么个吊儿郎当没正形的模样,哪里有半分一家之主、一国之君的样子,还是太子的时候,日日吟赏风月,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个谪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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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筠房中喝了两壶浓茶,约莫快到子时,又飘起了鹅毛雪。傅成蹊把新画好的一叠符咒揣入怀里以备不时之需,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本该与周公唠嗑的时辰,却要摸黑冒雪去守那羽衣人,赚点辛苦钱还真不容易。
两人捂了厚厚的白狐氅,从西厢荡到东厢。卢少爷屋内烛影绰绰,听到廊下脚步声,便急急地来开门,迎了二人入屋。
看到来人没有白简行,卢泊卿暗暗松了一口气。
子时一刻,敲门声,明知卢府可能早已埋下天罗地网,却还是来了。
这回有了烛光,傅成蹊倒是把羽衣人的样貌看仔细了,面若冠玉,如琢如磨,端得一副皎若玉树的好相貌,难怪这卢小少爷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羽衣人看到屋中正襟危坐的顾筠和悠哉喝茶的傅成蹊,微微愣了愣,虽然面上克制得极好,望向傅成蹊的眼神却狠厉如刀。
傅成蹊笑嘻嘻地朝他拱了拱手道:“游之公子,昨日我与师弟得罪了,还望游之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羽衣人是个知情识趣的百年老妖,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也朝傅成蹊拱了拱手。
四人相对坐下,一时静默,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卢少爷寻来了四只杯子,沏了热茶,各人喝了一口,气氛才稍稍缓和。
傅成蹊依旧摆出那张不讨人厌的笑脸,把自己的打算与羽衣人细细道来,羽衣人听罢,面上怒意早就烟消云散,微微蹙眉,拽着卢少爷的手,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傅成蹊心下明了他顾忌自己,嘴上却客气问道:“游之公子还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羽衣人犹豫片刻,道:“你为何要帮我与泊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