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阳光+星光下+阳光地带 第32章

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标签: 近代现代

  他的话零零碎碎的,让于显强摸不着头脑,只好也谈谈天气:“今天海口刮大风,一整天都没出去。”

  “噢,风挺大的?”

  “挺大的。”于显强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终于清醒过来。

  林思东很快进入正题:“最近看到解总没有?”

  “没有。”于显强知道他肯定是问这个。“春节停工一个月,没事干,解总已经出院,有可能离开海南,休养去了。解总给他们公司的员工放假二十天,自己又全面关机,谁也找不到他,所以不知道现在他在哪儿。”

  林思东皱了皱眉:“他们放假到什么时候?”

  “我们的工程部在年前就通知了他们,正月十五后继续工程。”

  “那他应该已经回来了,你再想办法和他联络一下。”

  “好。” 于显强敢拿自己的性命打赌,林思东已经陷进去了。他爱上了解意,自己还不肯承认。想了一会儿,他诚恳地说。“哥,解总这次只怕是真生你的气了。我们明明说了要把工程给他的,结果临时变卦,又没事先通知他,随便谁都不会高兴的。等你回来,再设法挽回吧。解总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我想不会太生你的气的。”

  林思东放下电话,决定一过正月十五就返回海南。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解意,想向他道歉,想更加爱他。

  早春的海南一片生机盎然,阳光明媚而温暖。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回内地过年了,路上车辆稀少,行人几乎看不见,显得特别清静,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洁净多了。

  解意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些不悦地捧着一碗鸡汤,看着卫视中文台正在播放的电影《喜宴》。

  张唯勤从厨房里出来,看他一副端着苦药的样子,不禁好笑:“解总,没这么夸张吧?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自信的,可你老是这么一副苦相,太打击我的自信了。”

  “天天都是鸡汤鱼汤,腻死了,我想吃蔬菜,吃水果,再也不要吃荤的东西了。”解意嫌恶地把鸡汤搁在桌上,看都不想看一眼。

  张唯勤笑了:“鸡和鱼是肯定要吃的,汤是肯定要喝的。郦郦关照过,你的身体太坏,又严重贫血,必须天天进补。至于你说的那些菜,我可以做一些,等明天吧。”

  解意坐得离那碗鸡汤远远的:“小张,你再为虎作伥,我就不准你来我家了。”

  张唯勤却只是好脾气地笑,气质更见成熟。

  “咦?好像变了一个人嘛。”解意笑着打量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张唯勤幸福地笑道:“她已经同意跟我回走了。她家在上海,我决定跟她去上海,结婚后就在那里发展。她最近正在着手卖掉俱乐部,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解意趁他感慨万千,没注意,悄悄想溜出去。

  张唯勤抢前一步挡住门:“解总,你可不能让我为难。郦郦千叮咛万嘱咐,你的身体太弱,抵抗力还很差,不能吹风,不能累,只能好好休息。现在让你坐在客厅里,我已经是顶风做案,大大地放宽政策了。我是绝不会让你出门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快闷死了。”解意大大地叹了口气。“你别解总解总地叫了行不行?你可以跟郦郦一样叫我小意,也可以叫我哥,我不介意被你叫老了。”

  张唯勤一笑:“好,我叫你小意。等我和郦郦结婚了,可就是你姐夫了,辈份在那儿,你就别像现在这么放肆。”

  解意很无奈,只得又看起电视来。他对张唯勤挥挥手:“你走吧,别打扰我。我喜欢这部电影。等看完了,我会睡一会儿,保证不出去,你放心。”

  “那好,我先走了。”张唯勤打开门,随即又叮嘱了一句。“记住你保证过的。”

  解意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话不算话过?”

  “那就好。”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一会儿你要记得吃饭,吃药。”

  解意忍不住摇头:“行了,快走吧,你怎么这么婆妈?”

  张唯勤一笑,关上门走了。

  解意抱着软软的靠垫,斜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窗外阳光和煦,好风如水,似乎噩梦已结束了。

  出院之后,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走不了几步就全身发软,上气不接下气,折断的肋骨总在隐隐作疼,实在是病得厌烦之极。

  路飞要管理公司,年前更需代表解意出席一系列应酬,无暇照顾他,郦婷便接了手。她要解意一直卧床休息,每天给他做各种补养的东西,吃得他想吐。

  这段时间,他聚集了所有力气去忘记那一天的痛苦经历。时光的沧桑造就他在“忘记”这门课上优秀的成绩。那一幕已被深埋在心底,渐渐淡去。现在,当夜深人静时,他已经可以睡着,不再做噩梦了。

  此时的张唯勤和郦婷好得如蜜里调油,每天亲密无间地在一起,配合默契地照顾解意,也处理着在海南的善后事宜。解意看着在他的房间里上演的这幕爱情喜剧,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他的心已成灰烬,一切的努力与成就在那生死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他知道欢乐大厦的后续工程没有给自己的公司,蒋涟和于明华在医院里说起时都义愤填膺,解意却正中下怀,平静地让他们专心把大能集团的项目做好,并全速推进欢乐大厦玻璃幕墙的工程,争取早日结束。

  他已经不想再跟那个公司、那个人有半丝联系。

  他躲在自己的公寓里,除了偶尔打电话给在欧洲旅游的父母和弟弟外,每天就只是躺着,看外面的白云悠悠,心里的一丝隐忧始终挥之不去。自他出院以后,虽然林思东还没来找过他,可他心里却非常清楚,那个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但他一定要离开这个人。他不再相信感情,宁愿孤独地过完后半生,寂寞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气温冷暖适宜,正是出去游玩的好机会。解意站在窗前看着宁静的街道,考虑着要不要食言而肥,溜到海边去走走。

  忽然,他听见一阵斯文的敲门声。

  他以为又是郦婷不放心,非要跑来看他,不由得感动地摇了摇头,走去开了门。

  刚打开一条缝,林思东伟岸的身躯便挤了进来。

  解意退后两步,幽深的眼眸里又隐隐地跳动着痛楚的火焰,原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林思东注意到他异常消瘦和苍白,不由得很心疼,上前就想拥抱他。

  解意退后一步,坚定地说:“我已不欠你什么了,你不能再碰我。”

  “好,我不碰你。”林思东温柔地笑着。“你还生我的气吗?那次我是听了小人的挑拨,一时控制不住,才伤了你,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别再生气了。我已让人布下天罗地网,搜捕黎云安那个王八蛋。他是逃不掉的,我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话和你说。这一次工程没给到你,是我不好,但我是要和你生活一辈子的,咱们来日方长……”

  “不可能。”解意坚决地摇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林思东很意外,但第一个反应就是绝不让他离开。他大步跨过去,伸手想拥抱他。

  解意微微打了个冷战,向后退去。

  林思东收回手,站在他面前,神情非常坚定,带着一股野性的力量。

  解意沉默地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黑黑的眼瞳像深深的潭,没有一丝涟漪。

  林思东看着他比纸还白的脸,笑着轻声说:“你在怕我?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解意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别怕。”林思东走上前去,蹲下身,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

  解意畏缩地向后退了一下,却立刻被他紧紧抱住。

  “我不会再伤害你的。”他轻声说。

  解意神情一惨,一动不动地任他俯头亲吻。

  林思东的唇慢慢游移到他耳边,狎昵地摩擦着:“宝贝儿,我一直很想你。”

  解意奋力推开他,侧开脸:“我们之间已经恩断意绝,你走吧。”

  “小意,你想得太简单了。仅凭一句话,就想打发我?”林思东嘿嘿一笑。“你别忘了,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包括你的过去和你的现在。”

  一听他提到过去,解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终于明白自己陷进了一个拔不出去的泥沼。沉默半晌,他认命地起身走到卧室,无言地抬手去解衣服的扣子。

  林思东从背后抱住他:“别生我的气,我是爱你的,不想你离开我。”

  一阵阵酸楚与苦涩从解意的腹升到胸,又从胸沉到腹,周而复始,无法排遣。他顺从地任林思东脱掉衣服,放到床上。

  这一次,林思东的动作却是从所未有的温柔。

  解意感觉到深处未愈的创口遭受摩擦的剧痛,感觉到他紧紧的拥抱使自己快要窒息,感觉到他柔情的亲吻滑过自己麻木的肌肤,感觉到他沉重的身体压迫着自己腹部长长的刀口。整个过程中,他只有痛苦,没有快乐。

  林思东觉得自己像是温水中滑行,快感如潮般向他淹过来。他满足地贴在解意的耳边说:“小意,我向你保证,永远爱你,永远不会再伤害你。”

  解意沉默着,侧头从他宽阔的肩头上看出去。

  阳光真好呵。他想。这阳光总是别人的,永远都不属于我。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醒的噩梦……

  当夜色降临时,林思东从沉睡中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连忙起身找了出去。

  解意在客厅里,静静地站在窗前,茫然地看着外面。

  深黑色的天幕上有几颗寥落的星辰,有种安静而寂寞的味道。

  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细绒睡袍,从背影看去,更是弱不胜衣。

  林思东看着那个倍显孤独寂寞的人,心里一阵疼惜,不由得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瘦弱的身子,低低地在他耳边说:“小意,对不起。”

  解意的目光仍然没有焦点,呆呆地投向窗外,此时的他比过去还要冷冽,还要淡漠。

  林思东抱起他,将他放到卧室的床上。

  解意没有挣扎,只是默然地看着窗外投进的路灯光,一言不发。

  林思东替他盖好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更形深刻的脸部轮廓,良久才诚挚地说:“小意,你放心,我会一生都对你好的。”

  解意疲倦地闭上眼。他只觉得头一直在嗡嗡作响,晕极了。

  林思东侧身躺到他身边,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第48章

  

  春末时分,太阳已过了赤道,开始火辣辣地泼洒下无穷无尽的热力,直到北回归线。

  在这个热带的岛上,白天只要出门,满世界便都是明晃晃、白花花的阳光,热气蒸腾,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使人避无可避。

  解意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从大能集团的“天风海韵”住宅小区工地出来,开车往欢乐大厦的工地驶去。自从那血腥的一天后,他就没再回过海滨别墅,也一直没有再开过那辆林思东送的红色火鸟,而是依然开着自己的银灰色宝马。

  火辣辣的骄阳下,万事万物都更加鲜艳夺目,解意却冷冷地坐在清凉的车里,对外面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停好车,解意走进他们公司设在这里的现场监理办公室。路飞、蒋涟都等在这里了。

  看到他进来,蒋涟递给他一个安全帽,便跟他一起验看工程。

  他们做的玻璃幕墙已经竣工了,马上就要通知欢乐集团验收,解意按惯例会自己先看一遍。

  新加坡佳怡国际和天地装饰公司的工程队都已经进场了,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和刺耳的电锯声。

  解意穿着浅啡色粗布衣裤,脸色苍白,即使在燠热的天气里也让人感到一种幽幽的凉意。他穿行在挥汗如雨的工人中间,动作轻捷,神情沉稳,眼光锐利地逡巡在细节之间,沉默里给人一种压力。

  从下到上看完以后,已是中午,解意进入升降机,从顶层往底层降落。

  他疲惫地勉强支撑,眼前金星乱冒。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大蒸笼里,眩目的阳光熏烤着他冰凉的身体,似乎要把他融化。

  路飞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灰白,满脸倦乏,不禁很担心。下了升降机,他关心地问:“解总,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解意摇摇头,努力振作起来说:“不用,你们去吃饭吧,我回去休息了。”

  蒋涟急忙点头:“好的,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对,我很不放心。”解意乏力地笑笑。“通知甲方吧,明天可以验收了。”

  “好。”蒋涟立刻答应。

  解意脚步虚浮,好不容易挪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全身顿时松泄下来。他挣扎着打开冷气,然后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立刻,剧烈的晕眩感困扰住他,让他觉得仿佛身处漩涡,身不由己地旋转着,再也无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