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解意想了想:“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下面有个寨子,我去那儿叫人吧。”
林思东知道他说的是哪里,立刻摇头:“不行,太远了,你步行过去的话,只怕得走一个多小时,我不放心。如果我去的话,单独放你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如果我们一起去,这车子没人看着,更让人不放解意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以免出事。他双眉微皱,苦苦思索,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林思东叹道:“只好等了。沿路都有零星的寨子,应该会有人从这里经过的。”
解意也只得同意。
林思东见他穿着的羽绒服已经淋湿了,便拉开自己皮衣地拉链。要脱下来给他。
“你别胡来。”解意立刻瞪他一眼。“你病倒了的话,我可搬不动你。”
林思东马上停止了动作。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便嘿嘿一笑,又重新拉上拉链。他把解意拉过来,抱在怀里。用自己地背迎向风吹来的方向,替他挡住雨水。
解意明白他地好意,便没有挣开他的拥抱。
天地很静,只有大雨刷刷的声音和河水奔流的哗哗声。
林思东紧紧抱着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抱他的时候,整个世界同样也是连绵不尽地雨声。那个时候,他觉得在解意温暖甜蜜的身体里找到了毕生都在渴望的东西。而此刻,他感觉到的东西却比他曾经梦想过的还要多。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车子一厘米一厘米地向山崖边滑去。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摩托车驶近的声音,真是如遇救星,连忙转头看去。
果然。一位山民穿着雨衣,骑着摩托驶了过来。看到他们车子的情况。顿时便明白了。他熄了火,过来看了一下。很认真地对他们说:“你们不要站这么近,泥石流随时都会下来,上个星期这里才死过人。”
林思东一听,立刻拉着解意站远了一点。
那个山民叫他们离开,自己却走了过去,几乎是蹲伏在泥水里,用手使劲扒着车轮前的泥土。
解意很感动,立刻叫他:“没用的,得用工具,你能帮我们叫些人来吗?”
那位纯朴地山民弄了一会儿,搞得一身又是泥又是水,湿淋淋地站起来,问他们:“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解意微笑着答道:“山上的慈辉学校要开学了,我们是给孩子们送教材去的。”
那位山民立刻神情一变,热情地对他们说:“那你们等一下,我去那边寨子叫人来,可能要半个小时后才能到。你们站开一点,千万不要靠近。”
“好。”林思东笑道。“谢谢你。”
“不用谢。”那位山民立刻将摩托车调转头,一溜烟地开走了。
一直到他转过弯,消失不见,林思东才贴着解意地脸,温柔地说:“你猜他是真的去叫人,还是像城里人一样,也就那么一说,然后自己回家去,不管我们了。”“不会。”解意十分肯定。“你看他刚才地举动。他叫我们站远一点,自己却跑过去帮我们。他一定会叫人过来地。”
林思东点了点头,将他抱得更紧了。
两人站在雨中,看着车缓缓地往冰河处滑去,心里还是着急。解意什么都没说,林思东却放开了他,又踩进深深的泥水中走过去,蹲在车前划拉。
解意急了:“你干什么?回来。”
林思东镇定地说:“我再看看,山上冲下来地水大了一些,能不能借着水势把土弄掉点,把车搞出来。”
解意拔腿便往他那边走。
林思东猛地回头,厉声道:“你站住,不准过来。”
解意站下了,却坚决地说:“要么你过来,要么我过去,你选一样。”
林思东知道他的脾气,那是小事不计较,原则不放过,这个时候还是听他的话为妙,否则搞不好两个人一起断送。想着,他便起身退了回来,拉着解意走开些,然后再次抱住他,温柔地笑道:“你这条固执的牛。”
解意这才松了口气,望着山上滚滚而下的泥浆砂石,淡淡地笑着说:“也不知谁更像头不讲理的蛮牛。”
林思东愉快地笑起来,看着那辆不停滑向深渊的车,叹息着道:“我已经打算弃车保人了,等回了成都再重新弄辆车送书上来吧。”
解意平静地微笑:“如果实在不行,当然是弃车保人,什么东西都没有人的生命宝贵。”
林思东看着他那张在寒冷的风雨中显得特别苍白的脸,忍不住亲了亲,忽然说:“你放心,小意,我怎么样也会保住你的。”
解意猝不及防,在这非常时刻,也没有心思生气。他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都要保住,谁都不能出事。”
林思东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便更加用力抱住了他,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半个小时后,那辆摩托车果然又出现了,跟在他身后的是辆手扶拖拉机,车斗里站着十多个人,有男有女,看上去都很纯朴。
林思东放开解意,满怀希望地看着来人。
摩托车和拖拉机开到近前便停下,那些人动作麻利地跳下来,操起锄头、铁锹便走到车子两旁干起活来。他们迅速地将陷住车轮的泥土和石块创出,弄到一边。
看看差不多了,林思东走过去上车,把住方向盘,对他们说:“帮我推一下吧。”
那些山民有的走到车后,有的在车子旁边,大声吆喝着“一、二、三”,一齐用力往前推。解意也赶到车后,与他们一起推车。
沉重的越野车终于动起来,渐渐被推出土堆,来到前面的山路上。
解意连声道谢,从裤袋里摸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金全都掏出来,递到他们面前,以表感谢。
那些山民却连连摆手,对他们两人亲切地笑笑,便提着工具上了已经掉头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开走了。
那个骑摩托车的山民也是如此,对他们憨厚地一笑,径直推着摩托车走过那个土堆,朝他们来时的方向驶去。
解意与林思东对视一眼,不由得百感交集。
林思东叹息:“如果是在城里,不敲诈个几千块只怕是不会罢休的。”
解意笑着点头:“是啊,而且要先付钱,否则是不会干的。”
林思东和他的身上全是泥水,非常不舒服,可心情却十分愉快。他们立刻登上车,继续冒着风雨向前驶去。
第45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仍在下着,在车前大灯的照耀下仿佛无数小精灵在翩翩飞舞。
道路越来越泥泞,他们犹如在浪涛中起伏。四野阒无一人,偶尔会看到河对岸的山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让人感觉分外亲切。
一路上,他们从好几个寨子中穿过,这些寨子都是小小的,只有十来户人家,外面都看不到人,连亮着灯光的窗户都很少。
他们沉默地冲过风雨,辗过泥石,把种种危险抛在身后。此时此刻,仿佛他们已经陷落在了洪荒时代,只有他们两人同舟共济,生死相依。
快到半夜了,路边出现了一溜工棚,上面挂着路桥公司的牌子,有间像是办公室的砖房里却是灯火通明,门大敞着,里面有不少人正在喝水抽烟,路边停了不少车,车型都不同,车牌号也不是同一个地方的,显然不是同路人。
林思东刹住车,关照解意:“你别下去,我去问问前面的路况。”
解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思东跳下车,大步走向石屋,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稳重,仿佛任何艰难险阻都挡不住他,即使泰山崩于前,也压不垮他。解意看着他从容不迫地进了房间,跟里面的人笑着打招呼,互相递烟,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他笑着跟大家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便走了出来,顺手将烟弹掉,拉开门坐上车来。
他拿出棉纱,去擦起雾的挡风玻璃。温和地对解意说:“前面也塌方了,过来的人说塌了好几处,不过不是特别严重。估计明天上午就能开通。从这儿往前走十来分钟有个寨子,咱们在那儿住一晚吧。”
解意立刻同意:“好。”
林思东再次发动车。离开了这惟一亮着灯火的地方,继续往前行去。
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只有他们地车如暗夜里的孤舟,亮着大灯,顽强地行进着。
很快。前面的土路两旁果然出现了木楼,却仍然看不到人,也看不到灯。夜已深,又是风雨交加,寒气袭人,这里地人们应该早早地就睡了。
林思东在寨子中间停下,让解意在车上等着,他去找住的地方。这次解意却没有听他地,而是调侃地笑道:“你看着比较像土匪强盗。我要斯文得多,还是我去吧。”
林思东哈哈大笑,却也同意他说得有理。便道:“好,那你当心点。”
解意下了车。在寨子四处转了转。终于看到了一个出来上厕所的男人。这边的习俗是绝不把厕所修在屋子里,而且每个寨子只有一个公共厕所。解意赶紧上前叫住他。十分客气地问他这里有没有住宿的地方。
那人借着厕所门前的一点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便热情地说:“有,只有一家,我带你去吧。”
解意连声道谢,便跟着他来到了另一处木楼。
那人用本地土语大声叫着人,半晌里面才亮起一盏灯,问外面地情况。门里门外对答了几句,里面的人走出来,拉开门闩,打开了木门。
带解意来的人指着他说了两句,大概是说明他要投宿,便走了。
解意赶紧朝着他的背影又说了声:“谢谢。”
那人摆了摆手,便消失在黑暗中。
门里的店主是个中年男人,披着棉大衣,样子很忠厚,用生硬的普通话问他:“你一个人吗?”
解意忙道:“不,我们是两个人。”
“哦,一个人十块钱,房间在二楼。“好。”解意马上答应。“那我去叫他来,请您稍等。”
林思东听他说了,十分高兴,马上开车过来,停在楼前。
那人果然一直等在门口,待他们进了门,这才插上木闩,直截了当地说:“先交钱,楼上有房间,你们自己上去吧,明天如果你们一早就走,替我把门带上就行。”林思东赶紧摸出二十块钱递给他,然后和解意一前一后地沿着陡峭狭窄的木梯上去。他们刚刚踏上二楼,店主便把灯关上,自行睡觉去了。
林思东轻笑:“这人真是可爱,也不怕我们把他的东西偷走。”
解意比他了解一点,笑道:“这里没有偷东西这一说,他们绝不会干这种事的,所以也没有提防偷盗地概念两人摸索着找到一间开着门的房间,凭着感觉在门边找到电灯拉线。
灯亮了,虽然只是一盏极为黯淡的白炽灯,却已经很让人觉得十分喜悦。
屋里有两张窄窄地木床,做得很结实,床褥厚实,放有一床被子。
林思东摸了摸,说道:“有点薄,我们一齐睡吧,盖两床,会暖和一些。这里海拔很高,不能感冒的。”
解意并不是狷介地人,一看这情形便知道他所言不虚,立刻点了点头:“好。”
林思东坚持要他把湿了大半地羽绒服和灯芯绒长裤脱下,看了看他的毛衣,摸着有点润,便也要他脱下来,这才让他靠墙睡下,拉开被子替他盖上了。他很细心,将衣服铺开在另一张床上,争取明早能干一些,然后才脱下自己地衣裤,关上灯,贴着解意躺了下去。
床实在太窄,他们两人都只能侧着身睡。林思东正中下怀,紧紧抱住解意冰凉的身子,用自己火热的身体温暖着他。
解意觉得很舒服。外面的雨声就像是催眠曲,令他很快就有了睡意。
林思东却有些按捺不住,轻轻吻着他的脸,手也探进他的内衣,缓缓地抚摩着他的腰背。
解意温和地说:“思东。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还要赶路,睡吧。”
林思东住了手。却嘿嘿地笑道:“我有点兴奋,睡不着。”
解意轻轻叹了口气:“这床可经不起你折腾。”
林思东没有笑。却长叹一声,将他搂得更紧,下颌贴着他地前额,缓缓地说:“小意,你已经惩罚了我四年。我也忏悔了四年,难道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解意被他抱得无法动弹,双唇已经贴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有点无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没怪你了。”
林思东紧接着说:“那你就试着再接受我吧。我发誓会对你好,直到永远。”“永远?”解意苦笑。“那是多久?”
林思东轻声说:“小意,我过去做得不好,伤你很深,是我不对,我也后悔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已经明白了什么是爱。爱并不是不停地跟你说我爱你,或者不停地买礼物送给你,讨你欢心。也不仅仅只是身体的亲密,而是我想做点事情让你开心。让你幸福。哪怕只是在黑夜里陪你走一段路,在孤单地时候叫一声你的名字。或者是在寒冷地时刻,抱着你,温暖你,在你咳嗽的时候,为你倒一杯热水来……”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充满了深深的绵绵情感,伴着淅沥的雨声,直接命中人心中最脆弱地部分,便是铁石心肠也要被打动。
解意闭着眼,静静地栖在他的怀中。听着听着,他心里渐渐热了起来,感动地抬手搂住他的腰,将头往他颈窝挪了挪。
林思东感觉出他表示出的亲热之意,不由得心花怒放,低下头去找到他的唇,温柔地吻了吻。
解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推开他。
林思东鼻息渐促,有点把持不定,试图翻到解意身上。
他们身下的床却发出了不胜负荷的吱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