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绵绵
没过几秒,列车进了长隧道,窗外一片黑暗。
“没了。”程越有点可惜地看了看那几张照片。
安明玉“嗯”了一声:“以后还有,B市有个高楼很适合看日出,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好啊。”程越答应,“Z市也有看日出的地方,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找我,我带你去玩玩。”
安明玉低头莞尔:“我忙完就来找你,程老师带我在Z市好好转转?”
“肯定的。”程越点头,“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安明玉在B市请他吃了几次饭,他怎么说也得尽个地主之谊。
下车后,程越和安明玉告别,拖着行李箱叫了一辆的士。
“到市中心医院。”
司机看他背着行李去医院,有点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到了地方,程越直奔住院区。
“请问程耀光……”他问住院区的前台。
护士眼熟他,笑着道:“在三号房。”
程越推着行李去了三号房,病房里有四位病人,都是老人,他一眼就看见爷爷正坐在最靠里面的床上。
“爷爷!”程越大声喊他。
程爷爷没有反应。
程越也没着急,他知道爷爷的身体状况,来的时候就没指望过老人能还记得他。
他走近前,握住爷爷的手,心疼地皱起眉:“爷爷,我是越越。”
太瘦了,比他去学校之前又瘦了不少,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握上去也冰凉冰凉,手背还有一根滞留针。
“越越……我的小越儿来了?”爷爷浑浊的眼睛里像一下子被点亮,他激动地抬起头。
程越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来了来了,越越来看您了。”
他陪着爷爷在病房里呆了一整天,夜里,程越看着他睡下,准备离开。
“咳咳……咳咳咳——”床上刚刚入睡的爷爷突然剧烈地咳嗽。
程越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起他:“爷爷?”
他按开床头灯,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老人胸前咳出了一大片猩红血沫。
程爷爷呼吸急促,像是喘不过气要休克了。
程越慌乱地对着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狂拍,又跑出去在走道里喊:“有人吗?!救命——”
值班医生很快赶了过来,面色凝重,给程爷爷上了氧气瓶,几个人急急忙忙把他推到了手术室。
“你是病人家属?”刚才的医生走过来,“病人现在情况很危急,需要立即手术,还要输血,拿着这个单据去一楼缴费。”
程越木木地接过那张单据,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
他抖着手,摸出手机查了一下余额。
完全不够。
他调出联系人给李阿姨打电话。
“喂,程越啊。”那边半天才接,李阿姨声音有点疲惫。
程越顾不上许多:“阿姨,我爷爷……他要手术。”
“现在?你别急,你在医院不?”
“在。”
“是不是要交钱了?”李阿姨问,“要多少,我让你叔给你带过去。”
程越盯着单据,嘴唇动了动,把那串数字报出来。
李阿姨沉默了一会:“这么多啊……小越,这么多阿姨实在是一下子拿不出来。”
“阿姨先给你转一部分,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办法借一点?”
“好,我知道了,谢谢阿姨。”程越挂了电话,手机上收到一款转账。
但还是远远不够。
他抿紧唇,手指在人数不多的通讯录上来来回回滑动,几次过去,他停在了安明玉的名字上。
程越下颌鼓了鼓,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
几秒后,他点了拨号。
第29章 他不该是这样的。……
Z市大酒店里, 安明玉靠在小沙发上,左手拿着景区项目企划书,右手里握着手机。
他看上去像是在阅读企划书, 但仅仅五分钟过去,他就已经解锁了三次手机,反复查看有没有新消息提示。
很可惜,每次都没有。
晚上九点。
“叮!”
【一条未读消息。】
安明玉眼睛微微亮了亮,把企划书随手丢在茶几上, 再次解锁手机。
置顶聊天框后面没有红色的新消息提示。
【郭羽翔:安明玉!安大神!你到家了吗!】
安明玉嘴角落了下去。
【安明玉:?】
【郭羽翔:吃鸡否?】
【安明玉:不吃。】
【郭羽翔:QAQ】
又等了一会,来了两条消息,都不是发自他期待的那位, 是父母的问候。
安明玉回复完,把手机放下,进浴室冲澡。
算了,可能程越也在陪着家人,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等明天再主动联系他。
洗完澡,安明玉想通了, 但等他走出来看见手机, 依旧没忍住把屏幕解锁。
他一愣。
【三条未接来电, 来自程越。】
他毫不犹豫点了回拨。
电话连一秒都没响到就接通了。
“安明玉……”
程越的声音有点哑,和上次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差不多。
像是要哭, 又强行憋着。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程越有点难以启齿,“我拿到助学金就还给你。”
“可能还不够,后面应该还有奖学金,我也能……”
安明玉察觉到不对劲,眉头皱了一下:“你在哪?”
程越沉默几秒:“医院。”
“要多少?”
程越报了一个数字。
安明玉垂下眼睫:“把定位和银行卡号一起发给我。”
那头又没声音了。
半晌, 他才小声道:“……好。”
-
市中心医院。
电话挂断,他把定位和卡号发给安明玉,没过几秒手机就收到了汇款通知。
程越用力眨了几下眼把那股潮意逼回去,赶紧把缴费单拿着跑到一楼。
缴清费用,他看着爷爷被推走,手术室的大门关闭,墙上亮起红灯。
紧张过去,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程越全凭着本能,麻木地走到走廊的座椅边,轻轻坐下。
医院走道的墙壁惨白惨白,尽头那盏手术室大灯鲜红刺目,程越盯着它,那一片红色越来越多,向周围飞速蔓延。紧接着,他看见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医生叹气摇头,母亲被蒙着白布推出来。
年幼的自己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上前去握住床边无力低垂着的那只手。
结果入手一片可怕的冰凉。
“程越?”
他猛地回神。
“安……安明玉。”
站在他面前的男生眉头蹙起。
程越的视线跳过他。手术室的大门没有打开,红灯上也仅仅是一盏红灯,没有什么普天盖地的血腥味,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号。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几乎和医院的白墙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