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山就木
“你找你哥有事?”沈安好心问道:“或许等他回来我可以帮你告诉他,他会回来很晚,你要坐在这里等他?”
林濠抱着书包,林鹤这屋狭窄得紧,感觉东西都放不开。
“我也是找他来讲题。”林濠有点儿不信沈安的话,觉得这小同学可能是想把他赶走,让他哥只给他自己讲题。
“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林濠语气坚定。
沈安看他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复又把书盖在脸上,半躺在了床头,声音有些发闷地传来:“行,你等吧。”
等了两个小时之后林濠就坐不住了。
他跟正趴在书桌上拧着眉,多苦大仇深地奋力抄写单词的沈安说道:“喂,我先走了,等晚上天黑的时候我再来。”
沈安抬起来头,怕他晚上来又白跑一趟,告诉他说:“他得到很晚很晚很晚才回来。”沈安忍不住说:“而且他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再给你讲题。”
林濠起身,跺了跺在矮凳上坐得发麻的脚,看了看沈安那张白嫩的脸,他哥这小同学长得倒挺好看的,就是不太会讲话。
他哥有没有时间怎么轮到这人来拒绝了?
不过林濠又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林鹤早就安排过,上次生气气还没消,没少跟他同学抱怨自己二伯一家?
可是他哥看起来明明不是那种会抱怨旁人的人,林濠叹了口气不再想了,不知道他回去之后要告诉他妈根本没见着林鹤的人,他妈会不会又骂他。
就在林濠拖着脚步要走的时候,林鹤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了一兜提子。
林鹤看见林濠在这儿,显然也是有一丝惊讶,他走进来,看见了地上那箱牛奶,又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这时候站起来说道:“你弟弟来看你,还给你买了牛奶。”他走过去接林鹤手里的提子:“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一会儿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店面装修,要下个月才去。”林鹤回答道。
林濠看着沈安自然地去接过林鹤手里的水果,两人又这么一问一答的,感觉好像哪里有些变扭,一种很温馨的熟稔感。
原本“温馨”这个词跟林鹤这样性情凉薄的人该是绝缘才对。
他那同学又去卫生间哗啦啦开着水龙头洗提子了,细听好像在哼着什么调。
林鹤这时候目光才落到林濠身上:“怎么了,有事找我?”
林濠赶紧把书包拉开,把习题本还有试卷掏了出来:“哎,我来找你补课呢,正好儿你这打工的地方店面装修,该有时间了吧。”
结果没想到林鹤却开口拒绝了:“我没时间,高三了。”
他走到桌旁,顺手理了一下沈安今天摆弄地乱七八糟的桌面,书本里还乱夹着试卷,默写的单词之类的。
林濠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林鹤会拒绝,这是不常有的事,他于是搬出来他妈:“我妈说让你给我讲讲,我这段时间成绩下滑了,她说再退步就要揍我一顿狠的。”
林鹤倒是很无所谓的模样,垂着眼皮:“二婶不是经常这样说吗,反正也没真的揍过你。”
“可是她吵啊,骂得我头都要炸了!”林濠以为他林鹤还在怄气,走过去拿着书本到书桌前:“哥,别气了,我妈说了以后你周末去我们家吃饭,给我补完课就住下就行,你以前的屋都给你重新收拾好了。”
“哦?收拾好了?那你们家那么多杂物要放哪啊。”林鹤又问。
林濠还没察觉什么,继续说:“放阳台了。”
沈安这时候洗完提子出来了,圆润的果实躺在盆里,身上沾着水珠,他拿起来塞进嘴里一颗,然后:“呸”了一声,把皮吐进垃圾桶。
“要人家住杂物间还在这儿说呢,要我都不好意思提,多稀罕似的!”
第32章
“我跟我哥说话管你什么事啊!”林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说完之后又去瞅瞅林鹤的脸色,他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妈刘淑琴说了,林鹤借住在他家里,不掏一分生活费,而他们家学区房可是花费了大贵价钱买的,林鹤就算是住在一个小隔间里也应该是莫大的恩惠了。毕竟他们家那房子要比爷爷家那危房似的小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而且林鹤在他们家怎么也算吃穿不愁吧,也算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像这老房子,房顶还要盖塑料布,不知道阴天下雨漏了多少次过。
沈安好像是对这种胡搅蛮缠打嘴仗的话头特别来劲,伸着脖子在那说:“我还没跟你说话呢!你接我的话干嘛,我就听那叫人家补课还让住杂物室的人说话,特别羞愧!羞愧你懂吗!”
“你说谁呢你!”林濠气得跳脚,往前走了两步被林鹤拦住了。
林鹤拦住他,又看沈安还张张嘴想继续说,眼神饱有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说:“我一会儿查题。”
沈安一口气憋回去,看着还剩下半面空白的试卷。
林鹤又对林濠说:“天黑了,要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林鹤脸色很不自然,但是看林鹤没什么要生气的意思,又提到:“可是……可是我的作业不会写,还有题目没问呢。”
林鹤不为所动,又说了一遍:“没时间,二婶问你你就这样说。”
“你这是生气?”林濠下不来台,感觉自己拎着牛奶来示好等了人一下午,却什么也没干成。
他明明记得林鹤以前不是那么难讲话的。
林鹤没回答。
林濠最后也憋一肚子气,闷着头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林鹤突然叫住他。
他转身走到书桌那里,然后蹲下来,用手拉出来一个旧纸箱,翻了一下会儿,找出来一个笔记本。
他把笔记本递给林濠:“这是我初中三年的数学笔记,你拿回去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林濠愣了一下,然后抬脚走过来接住了,看起来还纠结了几秒,然后说了句:“谢谢哥。”
留下屋里俩人,沈安写几个字就抬抬头看林鹤,似乎想问问什么,有点儿好奇林鹤哪里冒出来的弟弟,又想这不是有亲戚嘛,就是感觉关系好像不太好?他憋了一肚子话,林鹤却半个字都没往这个话题上转,后来看沈安频频走神儿,冷着脸说他几句才老实了。
林鹤给沈安改错题改到七点钟,然后带着沈安出去吃饭。
这段时间,家里倒是鲜少开火了。
十月初的时候天气渐渐没那么燥热难忍了。
天气多云的一天,下午的体育课上下起了毛毛雨,体育老师让自由活动了。
有几个不怕淋的去操场拿着篮球打篮球去了,沈安倒是昨天学习任务完成的太晚,有些困乏,想要去教室补觉。
这学期一开始,高三的同学已经考试当作了日常一样,写不完的试题,老师站在讲台上讲不完的白花花的试卷。
沈安回到教室里,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看手底下今天发下来题目,哀叹一声,强撑着想要先完成一部分,晚上好早早休息一些。
结果没写两道题,上眼皮就粘上了下眼皮,他用手拄着头,脑袋一磕一磕的。
李绪恩这时候非常不偶然地路过,看见沈安垂着眼皮,半睡半醒的,眼皮上那颗小红痣时隐时现的。
沈安脸蛋白皙,侧着看鼻梁挺翘,嘴唇也因为打瞌睡的缘故微微张着。
李绪恩莫名喉咙口就有些微微发痒。
他很做作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敲了敲沈安挨着的玻璃窗户。
沈安被惊醒,定眼一看是他,旋即厌恶爬满脸,看见窗户那还有一条缝没关紧,又赶紧去拉。
李绪恩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也跟着慌里慌张去拉窗户,怕沈安从里面锁上。
到底是李绪恩劲大一些,手指卡在窗户缝里硬生生扳开了。
沈安看见他手狡猾地卡进去,也不敢使劲一样,怕给他夹着手夹出个好歹,这事又没法善了。
“别这么激动行不行?”李绪恩把半扇窗户直接打开:“你看看这是什么?”他把手里提着的蛋糕往上抬抬,让沈安看见。
沈安这回可有骨气的很:“我不吃你的东西。”又很不耐烦拧着眉:“你烦不烦人,怎么总是来找我的麻烦。”
“想跟你交个朋友就是找你麻烦?”李绪恩看他不买帐,热脸贴冷屁股几次也有些脾气来上:“你知道找你麻烦什么样吧?印象不深刻?”
“你!”沈安听他这威胁一样的话,怒瞪他。
李绪恩被他这杏眼瞪圆了望着,觉得这十月份的天气下着雨刮着凉风还是燥热,又凑近了想说什么。
结果沈安看他从窗户那脑袋要伸进来,“你”了半天吐出来一句:“你滚蛋啊!”他声音稍微拔高了些,很是厌烦李绪恩的靠近一样。
李绪恩被他骂了,伸手去拽沈安的衣领,把他扯近自己:“别给脸不要脸!”
“你干嘛,咱们这儿可都有监控!你再跟我动手试试!”沈安去扒他的手,脸气得通红,又有些怕。
“有监控怎么了!不就上次摸你两下吗,你至于这样防什么似的防着我嘛,跟个小姑娘似的!”李绪恩说道。
他竟然一点儿不带怕的,教室里还坐着零星几个回来自习的同学呢。
沈安怕动静太大,到时候又自己丢人,旋即吸了一口气,然后想起来李绪恩上次的举动,压下去那股恐慌厌恶劲,尽力压低了声音解释说:“你别找我,我不是,我不是那种人。”
李绪恩眉峰一敛:“哪种人?”
沈安忍无可忍一样,憋出来一句:“就是我不喜欢男的。”
李绪恩一个字都不信,说着说着又上手,去摸沈安的脸:“不喜欢?林鹤没这么摸过你?你们两个晚上睡一块吗?”
沈安一巴掌又拍了过去:“滚啊!有病的死变态!”
他这一下劲不小,李绪恩小臂上一片红,看沈安这样强烈的反应也有些狐疑望着他:“不会吧,真的假的,他还没吃到嘴里?够有耐心的啊。”
“你放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病!”
李绪恩看他这样,忍不住嗤笑:“你不信?你以为他林鹤是什么大好人?”
“我跟他是朋友!从小就认识,跟你不一样!”沈安急红了脸争辩道。
“跟我不一样?只怕他比我还能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你还很信任他?是不是他让你离我远点……”李绪恩半个身子都从窗户口探进来质问着沈安。
他们这时候动静已经很大,而且回来的同学越来越多了。
沈安刚往后退两步,那李绪恩就被他们班班主任拍了两下肩膀:“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是刚开完会正往办公室走的班主任,手里还拿着几个文件。
李绪恩僵着身子慢慢从窗户口退出来,脸色很是不自然:“我来…我来找沈安问几个问题……”
与此同时,校园里布告栏上的九月份月考的成绩排名红榜处,林鹤站在那里。
雨下得有些密集起来,把他额前的发丝打湿了一些。
他的视线落在红榜前二百名,然后从前往后,在一百二十五名处找到了沈安的名字。
突然很安静的身后响起来一道声音,柔声细语地:“班长……”
林鹤微微偏过头来,班级里的事其实很少有人找他,特别是到了高三之后,他这个班长更是形同虚设,参加竞赛倒是没少的了他,别的活基本都是各科课代表再做,要不然就是被学委包揽。
是季茉雨,她身后墨黑色的发用一条深蓝色的发带松垮垮地捆住。
她的眉眼很精致,但是不是那种第一眼就很出挑的好看,是很淡雅清新的那种美,不浓烈,但是很好看。
趁着身后的毛毛雨,她跟一副被晕染了的江南画似的。
笔墨清浅,气质出众。
但是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班长…你好像这段时间退步了许多…”她的视线落在第一名处林鹤的名字上,然后说:“你一开始可以甩第二名谷栗四十分左右的,现在你们俩的差距只有二十来分了,你说他下次一努力会不会超过你?”
“毕竟,高三是潜力的爆发期,不到最后谁知道最终拿第一的会是谁呢……”她讲这样的话,颇具攻击性,却还是那副很柔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