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第25章

作者:冷山就木 标签: 近代现代

  一张脸憋得通红,在门外认错服软,冻得四肢都没什么知觉了。

  林鹤在书桌前,笔攥了又松,几次反复,再也忍不住了,把笔往试卷一扔,起身去开了门。

  他起身的时候就已经听到门外声音渐弱,以为是沈安哭累了。

  他故意在门口停一下,然后手放在门栓上,沉声问道:“真的知道错了?”

  门外却是一阵沉默。

  林鹤没什么耐心:“说话啊!”

  还是没有声音传来。

  只有屋外传来的风声,“呜呜”得像是在哭。

  林鹤望了一眼窗外,发现窗外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下起了大雪。

  他心头突得一悸。

  赶紧开开门。

  发现门口空荡荡的,除了门前院落一片白雪皑皑,没有任何人影。

  林鹤没有办法能准确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仿佛一颗心脏置于万丈悬崖之上。

  他脚步慌乱地拐进屋里拿了一把手电筒,中间被绊了一下,撞得桌子上笔掉下来。

  雪下得很大,林鹤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院子里走出来,妄图从地上白雪被印下得脚印上寻找一些痕迹。

  但是这些痕迹很快就被覆盖得七七八八,难以辨认。

  林鹤有些慌了,他拿着手电筒,在这小胡同里乱绕:“沈安!沈安!你在哪儿。”他喘着粗气,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后背出了一身汗。

  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找了每道巷子。

  他最终在一处背风口的小胡同的尽头找到了一团蜷缩着的黑影。

  在那旁边还有个垃圾桶,能稍微阻挡一些另一个方向的风。

  林鹤找到沈安的时候,几乎是跪在地上的,他叫了几声沈安的名字。

  沈安覆盖了一层霜痕的睫毛才颤了一下,睁开眼看见是林鹤,他眼里温热的泪又流出来:“坏人………不要你…”他又哭起来,脑袋上的发都被雪打湿。

  林鹤站了几下才起来,抱住沈安,把人抱起来。

  他一颗心大起大落,跳得飞快,沈安的泪就顺着他的衣领往脖颈儿里流。

  他手电筒丢在地上,抱着沈安往家里赶,嘴里不清不楚地哄着:“好好好,我是坏人……”

  林鹤把他抱紧了,一路飞奔到家里。

  进屋就把沈安剥了个精光,把那湿漉漉的衣服丢到一边,把沈安塞进被窝里。

  沈安浑身都燃起一种高热,他看起来分外难受,很费力勉强地睁开眼,泪流了满脸。

  林鹤把他裹住,只露个脑袋。

  然后开始烧热水,翻箱倒柜地找退烧药。

  等他把水烧开,倒进茶杯串凉了,手心里躺着退烧药,他坐到床头,把茶杯放下,把沈安的脑袋抬起来。

  沈安偏着头,不愿意看他。

  哭得脸通红,嘴里也不说话。

  这回是真伤心。

  林鹤叹了口气,低下来头:“你在发烧,快把药喝了。”

  沈安抿着嘴不讲话。

  杏眼肿起来,浑身上下都又冷又热。

  “我错了还不行?”林鹤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睛望着沈安。

  “好人沈安,我以后不这样了。”林鹤拿他没办法一样,把沈安半搂起来。

  沈安这才慢慢张开嘴,含住了药片。

  药苦得脸皱起来,林鹤又赶紧给他喂水。

  沈安喝完药又躺在床上控诉,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在那带着哭腔数骂林鹤。

  “这么冷的天………,我……冻死……,没良心……,把我……关在……门外……”

  林鹤没哭,倒也脸色发白,说道:“我没想到外面会下雪……”这样话语其实在此刻显得十分无力,他也爬上床去,隔着被子抱住沈安:“现在还冷吗?”

  沈安不搭理他,于是林鹤又说:“明天我会给你请假,你在家里病好了再去上学。”

  沈安说:“你能不能多请两天,我不想去上学……”

  这样迟来的厌学情绪又发生在高三,林鹤也不得不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紧了。

  林鹤拨弄了一下沈安额前细软有些潮的发丝,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忍不住心软道:“好,那就请两天。”

  他这样说完,看着沈安许久,又很认真的语气说:“那休息完这两天,你就要好好学习。”

  “沈安,你得和我上一个大学。”林鹤这样说。

  沈安听完他这句话,原本半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他看着林鹤看起来没有半分说笑意思的脸,又哭嚎了起来:“你…你杀了我吧。”

  他现在恨不能再出去一头撞进雪窝里,起个非同寻常的高烧,直接把自己脑子烧傻了了事,省的林鹤再生出这种痴心妄念。

第36章

  可能是被冻得很了,也可能是林鹤最后的话使沈安心神受创,沈安高烧不退,大半夜了,身子热得像个火炉。

  林鹤半宿没合眼,湿毛巾淋了几次。

  沈安又起来吐了一次,整个人给被抽了魂魄似的。天蒙蒙亮他才退了烧。

  林鹤有些放心不下,也跟着请了假。

  两人都没去上学。

  早上给沈安煮了米粥,沈安胃口不好,神色病恹恹的,林鹤耐住性子也只喂下去了小半碗。

  喝了粥,沈安复又沉沉睡去,可能是夜里也没睡好的缘故。

  他的眼睛看起来肿得可怜,原本泛着健康白皙色泽的脸也变得虚弱苍白起来。

  屋里很安静。

  半下午,屋外是北风吹着落了一夜的雪,刮起来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林鹤坐在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

  沈安在下午三点多钟醒来,睁眼看见林鹤的背影,还有隐隐约约的书页翻动的声响。

  他翻了个身,动作其实不大。

  但是林鹤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转过身问他:“醒了?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沈安喉咙眼里干涩得难受,于是不大精神地半耷拉着眼皮说:“喝一点水吧。”

  林鹤把水杯拿过来,为他喝了点热水。

  又摸摸他的额头,确认一下不再起烧了。

  沈安喝了水,觉得嗓子眼里舒服了一些,眼珠子转动,落到林鹤脸上,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你今天也没去上课?”

  林鹤声音很低:“嗯”了一声,眼睛看了他一眼。

  沈安:“哦。”了一声,躺在床上,浑身有些发酸,不过倒是难得睡了一次懒觉,整个人像刚睡醒的倦猫。

  在暖热的被窝里蜷了蜷腿,又想没事找事一样,他睁眼还有些费力,眼睛定是肿得非常难看,而这事的罪魁祸首就在脸前。

  “你昨天把我关在门外一个多小时,而且门外还在下大雪。”沈安这样幽幽地说。

  林鹤近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说:“沈安,我只关上门十分钟,写了两道题我就去给你开门了,只不过没找到你。”

  沈安当即反驳:“不可能!明明有很久,而且门口风这么大我受不了了才走的,我叫你好多遍!你根本不理我!”

  他一急,气血翻涌,立马就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泛起来潮红。

  林鹤看着他这副模样,慢慢抿紧了嘴唇,然后又说:“或许是因为你是不是特别怕热,但是会特别怕冷的体制,才会觉得在寒冷的环境里时间非常漫长。”他选择一个比较折中话,顺带提起来沈安以前说过的话。

  沈安看起来好像有被说服。

  林鹤在某些方面,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进步得飞快。

  沈安一直以为林鹤根本不听自己说话,其实原来是有在听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更对,所以就对沈安的话置之不理,又或者轻描淡写地否定掉。

  沈安休息了两天之后,就收拾收拾去上学了。

  夏天的时候沈安不愿意与林鹤挤在一起,冬天的时候两人睡在一块儿倒是暖和得多。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安去贴着林鹤睡,老是不注意就被林鹤稍微拉开一些距离。

  沈安心里翻白眼,不知道怎么会有林鹤这么变扭的人,合着大夏天不嫌热非要一起睡床,冬天了却不让贴一块儿睡,什么意思,横竖就是不让他舒坦是不是。

  他睡眼惺忪地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林鹤去桌边拧开一个什么小盒,用手指沾了些,在手心揉开,然后走到刚洗完脸的沈安身边,抬手在他两颊揉搓了几下。

  “什么啊,这么香。”

  “涂一点儿,润肤的,脸都皴了。”林鹤说着又催他去吃饭:“快点吧,一会儿迟到了,你这几天落下好多内容。”

  一个有些老旧的公寓楼里。

  许默从床头柜的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铁盒子。

  打开铁盒子,里面是一卷卷旧钱,面值大小不一。

  他把另一件外套里的钱掏出来,然后也放进去,重新整理了一下数了数。

  数着数着,数目逐渐到达了他预期的那个数额,他的眉目逐渐漫上一丝喜悦感。

  门突然响了一下,他脸色骤然一变,慌乱地把钱塞进去,往枕头底下藏。

  进来的人是阿吉,跟他一起合租的人,也是一开始介绍他去那个KTV里的人。

  阿吉已经干这行很久了。

  阿吉倚着门,指间夹着一根细长香烟,望着许默,很轻浮的笑:“吓这么狠干嘛,做贼似的。”

  “是你啊。”许默的肩膀放松下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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