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小玄
她进去的那个房间是卧房,但被人改造成了乐器城的模样,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乐器。从长号圆号小号到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甚至还有很多冯周叫不上名字的其他稀奇古怪的西洋乐器。它们或被挂在墙上或放在地上,上面都盖着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绸布。
整间屋子是个大写的“财大气粗”。
“随便用啊,钢琴在餐厅那边,”虞少淳说,“雅马哈三角钢琴,音准每个月都有专人来调,应该没问题。”
冯周虽然不懂这些,但是看着一屋子全是乐器说不被震撼是不可能的。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家为什么有这么多乐器?”
虞少淳从墙上摘下一把纯白的小提琴:“因为我妈是歌舞团的,爱好是收集这些她根本不会用的东西,把它们堆在这里发烂发臭。”
他把琴弓递给冯周:“会吗?”
冯周摇摇头。
“想学吗?”
“不了吧,”冯周说,“我没那个音乐天赋。”
虞少淳把琴弓塞进他手里:“试试看,不试怎么知道?”
冯周迟疑地接过小提琴:“白色的琴好少见。”
“别人送我妈的定制版,旁边还有一把水晶打的,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虞少淳说,“下巴放在腮托......不是琴板上!你不硌吗?”
冯周连忙把下巴平移到旁边树叶型的凹陷处。
虞少淳递给他琴弓:“右手拿好,大拇指放在这个白点上,食指扶在杆上,中指无名指随便放,小拇指搭在弓尾。”
冯周照着他说的放手指头,可怎么也不知道大拇指放在白点处后剩下的四根手指怎么摆,手忙脚乱了半天,琴弓差点滑下去。他有些尴尬地看向虞少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把脸憋得通红:“我就说我不适合。”
“别急别急,”虞少淳憋着笑说,“慢慢来。”
他上前一步,站在冯周身后,托着他握住指板的手:“放轻松,别太使劲,这是小提琴不是仇人,别和掐人脖子一样。”
冯周连忙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刚想说什么,就觉得自己肩膀上落了个东西。
虞少淳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侧过脸,另一只手握住他拿着琴弓的手,一根根纠正手指的位置:“大拇指放在这儿,食指在这儿,中指......喏,这不就摆好了吗?”
冯周第一次和别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几乎条件反射地就想推开他。但这人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还在低声安抚他:“别紧张,没什么难的,理化生你都能学好这你怕什么?”
他牵引着冯周的手,轻轻地把琴弓放在弦上:“胳膊微微向后伸展就行,慢慢来。”
冯周跟着他的提示缓缓向后拉动琴弓,小提琴发出了极其干涩的一个音调,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呻丨吟。
“你太用力了,”虞少淳说,“别压着琴弦,跟锯木头一样毫无美感。”
路小南本来在餐厅弹那架看起来无比昂贵的三角钢琴,陶醉在它足够丝滑的手感之中,忽然听见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几声难以言喻的杂音。
可谓魔音贯耳。
什么声音?
她从餐厅一路循着原路找回去,发现声音是从之前那间放满西洋乐器的“博物馆”里传来的。路小南本来以为是虞少淳在给冯周显摆自己那些价格不菲的收藏品,悄悄扒着门缝往里看去,却愣住了。
虞少淳站在冯周身后,把他整个人揽在了自己怀里。两人逆光站在落地窗前,阳光在他们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像童话里走出来的两个王子。
但两个王子居然会抱在一起是她没想到的。
路小南咽了口唾沫,还没感叹多久,就看见冯周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抬起拿着琴弓的手,狠狠从琴弦处滑过。琴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勉强挤出来几个不情不愿的音调交差。
原来这几段锯木头的声音是冯周在学拉小提琴。
“do,lai,mi,do,”虞少淳帮他在指板上一个个找音符,“mi,fa......”
路小南硬生生听虞少淳念的音符听出来他在教冯周怎么拉《两只老虎》。
冯周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按在指板上的手指,认真程度不亚于面对去年高考卷的数学压轴题。他在虞少淳的帮助下总算拉完了《两只老虎》的第一句,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虞少淳把下巴从他肩上挪开,拍拍他的后背:“非常好,进步很大啊冯学霸。”
“真的吗?”
“真的,”虞少淳伸直胳膊对他竖了个大拇指,闭眼夸人,“你今天学会了《两只老虎》,下次说不定就能学《野蜂飞舞》。”
冯周虽然不知道《野蜂飞舞》是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把琴架回了肩上:“那我再试一次。”
他说着抬起手,琴弓又差点从手里滑出去。虞少淳连忙上前,又用刚才的姿势把他环在身前。
路小南实在忍不下去了。她伸手敲敲门,问道:“我说虞总,要合奏的那首曲子什么时候排练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条知识点:
(化学)钝化是一种化学性质
(化学)二价铁离子与溴水不能共存
第29章
“今天是周四, 也是音乐老师的生日,”虞少淳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一行行数据,“根据之前对她的观察进行系统比对, 我们可以算出她在周四的大致轨迹。”
冯周接过他的纸笔:“音乐老师的活动范围不大,结合学校走廊的平面图可算得她有34.7%的概率下班后出现在办公室, 45.2%的概率出现在去音乐教室的路上, 而这45.2%的概率最近因为临近元旦晚会增加,所以......”
他俩异口同声地说:“要想成功, 我们必须在她进音乐教室前布置好一切。”
路小南拍了拍手,用尽量温和的语气称赞:“真不错。”
她一直听着这两位你一句我一句, 接茬搭话都搞得热火朝天, 好像在用一个脑子思考一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我们的作战计划你是不是已经记得很清楚了?”虞少淳问路小南。
“已经记得比我爱豆的生日更清楚了。”
虞少淳满意地点点头, 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五点半,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准备,哈利路亚, 愿主保佑我们。”
“你什么时候成天主教徒了?”
“偶尔迷信的时候还是要拜一拜的。”
“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冯周说, “不要搞封建迷信。”
他们三个二十分钟之前借着不同的理由溜出了教室,此时正躲在一间化学实验室里。虞少淳打开后面装试剂的柜子, 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实验台上。
“这是我们耗时三天做出来的香水,”虞少淳说着,慢慢把盒子打开,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们尽力了,效果还不错。”
盒子里放着一个试管架,上面插满了一排塞着木塞的袖珍试管, 盛着颜色各异的液体,从血似的暗红一直渐变到大丽菊的明黄,在灯光的折射下泛着绚丽的光。
“好好看,”路小南说,“都是你俩做的?”
虞少淳点点头:“很意外,冯学霸和我对香味的理解居然出乎意料的一致,这就让我们在选择基底的时候少了很多没必要的争吵。”
“理解不一样也可以省去争吵,”冯周说,“平时我们吵得太多完全因为你是个杠精。”
“彼此彼此,论杠精水平冯学霸可是王者级别的。”
化学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谭远照手里拿着一摞卷子匆匆冲进来:“喊我来这儿干什么?”
路小南问:“老谭,您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贝蒂尔·林德布拉德的生日?那个瑞典有名的天文学家?”谭远照莫名其妙,“他的生日也不算什么大日子吧?”
他的三个学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异口同声道:“有病!”
谭远照被推进了隔壁的“准备室”。虞少淳临关门前丢给他一套西装:“穿上,然后出来路小南给你做造型。”
“我可不可以不穿啊,”谭远照拎着这套西装对着柜门的反光看了半天,“穿西装我容易紧张。”
“你可以的,不要紧张。”
虞少淳说着就把外面的校服衣服脱了,露出下面的一件纯白色的衬衫。他似乎早有准备,又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件暗红色的西装外套披在身上,端端正正地打好领带,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出席高档酒会。
“原来西装还有红色。”
“定制西装,”虞少淳说,“每年我家都给我和我妹订几套,然后被我妈拉去参加无用的中老年妇女社交活动。”
刚刚出去的路小南又回了实验室里,但此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套缀着亮片的晚礼服,脚上踩着一双金色的小高跟,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配套的发簪,衬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冯周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和衣袖像蝴蝶一样飞了起来:“我好看嘛?”
冯周第一次看见女孩子穿这样的衣服。
他大部分时间都对“美”毫无概念,但这套衣服带给他更多的是对“气质”这种虚无缥缈之物的赞叹。
他张了张嘴,有些磕巴地说:“好,好看。”
“别看了,”虞少淳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在他面前,“你也换上。”
“我也要换?”
冯周瞪大眼睛看着他,下意识地拒绝:“我就算了......”
虞少淳从他那个无底洞一样的登山包里掏出另一套西装:“一家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那是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冯周刚摸上去,就意识到这衣服用的布料绝对价格不菲。
“可是我没有衬衣。”
“不怕,”虞少淳又拿出一件衬衣丢给他,“我都准备了,要什么有什么。”
路小南抱着双臂坐在实验台上撇撇嘴:“虞大少爷,到我这儿就是服化道自备,到冯学霸那儿就是什么都给他准备,你这偏心都偏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吧?”
虞少淳理直气壮说:“我们要把爱奉献给需要的人,路小南女士,你缺这两套衣服吗?”
冯周换完衣服从柜子后面走出来,觉得虽然这套衣服很合身,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有些拘谨地抬头,就看见路小南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冯学霸你太可爱了!”
平时他们总看冯周穿校服的样子,再加上他本来就显小,好像一直有种长不大的感觉。现在第一次看见他穿西装,刚开始还有些强行催生长的违和,可看多了居然也挺好看的。
是那种有些可爱的好看。
“我......”
冯周还没说完话,虞少淳又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他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套在冯周脖子上,手法娴熟地帮他系上:“这样就完美了。”
路小南挑挑眉,看着虞少淳把冯周挡得严严实实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耐人寻味的笑。她对着准备室喊道:“老谭,好没好?”
“小虞,”谭远照探出头来,“你给我的这套衣服是不是有点不合身啊?”
虞少淳嫌他磨磨蹭蹭浪费时间:“别纠结不该纠结的东西,赶快出来,要来不及了。”
谭远照从“准备室”里出来,路小南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笑声。
虽然冯周像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但他的西装至少是合身的。可谭远照这套衣服似乎跟“合身”二字背道而驰,整套西装就像他从哪偷来的一样,裤子明显短了一截,脚脖子在布料之外高调宣誓自己的存在,没剪掉的标签还张牙舞爪地翻在衣领外面。
虞少淳扶额:“对不起,失策了,估算错误。”
路小南支着脸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虞大少爷,你这回是真的偏心了吧?冯学霸的衣服合适得不得了,老谭的衣服连标签都忘了剪,你就像他后妈一样。”
“别看热闹了,干活干活,”虞少淳又从登山包里翻出一双全新的黑袜子,“你把这个穿上,拉高到不能再高遮遮腿。”
谭远照又回去换袜子,冯周则被路小南拉到面前做头发。她微微低头,看着玻璃柜门上冯周的眼睛问道:“这位先生,是想要锡纸烫呢,还是小卷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