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小玄
冯周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
虞少淳估计跟沈盈盈先通了气儿,这样回了他家,省去了自己被盘问的尴尬。
这人要是想照顾谁,肯定要做得滴水不漏,让被照顾的人不会觉得难受。
沈盈盈卧室对面的屋子房门一开,一个抱枕从里面砸了出来:“虞少淳你有病啊一回家就鬼哭狼嚎的?”
虞思璇把头探出来,中气十足地正要再骂两句,忽然瞪大了眼睛。
“思璇你来你来,”沈盈盈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过来,“介绍一下,这是冯周,你妈妈我新认的干儿子。”
原来沈盈盈女士还没放弃把自己收成她干儿子。
虞思璇瞪着两个人,干巴巴地说:“妈,我认识他。”
虞少淳得意地向虞思璇笑了一下:“快叫人家哥哥。”
“靠,”虞思璇骂道,“叫屁。”
等几人闹腾够了散开,冯周才见到虞少淳的父亲。
虞爸全名虞修睦,取自《大道之行也》的“讲信修睦”一句。
他身上穿着深绿色的衬衫,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丹凤眼藏在镜片后,弯着道和善的弧度。妻儿打打闹闹的时候一直坐在桌旁喝茶,笑着看着他们,和蔼又慈祥。
这位真虞总是创新派实业家,开完补习班开酒店,开完酒店开商场。秉承着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原则,一直在开发,从来未停步。
可现在冯周看着他,觉得他不像个做生意的,倒更像个教书匠。
“小冯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家,”虞修睦向冯周伸出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加入什么?
虞修睦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歧义,给他沏了杯茶:“多亏有你啊,不然小淳得骄傲自满飞到天上去。”
虞少淳站在他身后对他做了个鬼脸。
“学习是不是很累?”虞修睦问道,“我家小淳挺皮的,他欺不欺负你?”
冯周斟酌道:“他......还好。”
虞少淳在他身后炸了毛:“我欺负他?我哪敢啊!”
虞修睦虎着脸瞪他:“你连老师都敢要学校辞,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倒是真的。
虞少淳摸摸鼻子,眼神飘移向别处。
“小淳要是在学校调皮,你就帮着叔叔揍他,”虞修睦兴致勃勃地和冯周分享揍人妙招,“直接上手掐,你知道吗?就是挑着皮肤薄的地方掐,特别疼,教育意义十分深刻。”
冯周懵懂地点点头。
虽然但是,叔叔你为什么经验这么丰富?
沈盈盈端着盘凉拌菜走到餐桌前,伸手掐住虞修睦脖子上一块肉狠狠一拧:“没点眼力见的,都上菜了还在这儿讲讲讲,你以为你和员工开会呢?”
冯周看着虞修睦先前老神在在的表情瞬间崩塌,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心底打了个寒颤。
原来是挨掐的经验格外丰富。
第88章
晚餐是沈盈盈女士做的, 据说这个机会和虞修睦先生争了挺久。
上回见虞思璇只匆匆一面,这次有了同桌吃饭的机会,才让冯周明白原来“闹腾”这种个性可以是家族遗传的。
一顿饭吃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两双筷子在杯碗盘勺间你来我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打仗。
冯周家基本没有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就算是偶尔那么一两次, 也只是闷头自己吃自己的, 吃完离席,一句话不说, 连小饭馆里拼桌的看上去都比他们像一家三口。
所以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虞思璇讲自己文科班的事,虞少淳非得和她抢话讲今天排练的事, 要当场学唐谦鸡叫, 被虞思璇拧了胳膊。
虞修睦不仅不阻止,还在冯周身边乐呵呵地看着:“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有活力得差点把饭桌都掀了。
沈盈盈做饭, 所以碗按照他家传统就交给虞修睦和虞少淳洗。
虞思璇在沙发上一坐,翘着脚从靠垫和靠垫的夹缝里摸了包开封的奥利奥。
绿皮儿的。
冯周目光一凝。
这要是在自己家,别说冯青青撕不撕掉他的皮, 他自己也铁定是忍不了任何食物的残屑落在非常不好清理的布艺沙发上。
虞思璇好像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手一伸:“吃不?从虞少淳那儿偷的, 大发慈悲分你点。”
冯周摇摇头。
想来应该是那包酸梅青柑味的奥利奥。
他发现来了虞家后的这几个小时里无意识地好多次把自己家和别人家进行了不同角度的比较,然后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然这才是正常家庭的相处方式吧?
虞少淳满手的泡沫, 从厨房里探出头:“妈,你顺便教教他怎么报幕。”
冯周暗道不妙,起身要溜, 就见沈盈盈已经施施然走到自己面前。
“什么报幕呀?”她手里拿着个苹果, “给阿姨看看?”
冯周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沈盈盈亲亲热热地坐到他身边:“阿姨懂你怎么想的,之前没在大家面前表演过节目吧?”
冯周点点头。
沈盈盈咬了口苹果:“等着,阿姨给你找点鸡汤。”
鸡汤?
沈女士飘然而去, 又飘然而来,手里抱着本厚实的相册。
她翻开第一页:“璇璇是学舞蹈的,你知道吧?”
一边看戏的虞思璇似乎想起了什么,张牙舞爪地向前一扑:“不能给他看!”
“看看怎么啦?”沈盈盈把相册向上一举,“谁还没个黑历史啊?”
她把相册放远,指给冯周看:“你看,这是璇璇在人家婚礼上第一次表演节目。”
虞思璇小时候就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大眼睛高鼻梁,头发特意做了造型,身上一条白色蓬蓬裙,俨然一个迪士尼在逃小公主——
如果没有以狗啃泥的姿势跪在舞台上并被人拍下来的话。
当真是以头抢地。
偏生虞思璇还敬业得很,连以头抢地都面带微笑。
沈女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看现在的璇璇,功底扎实气质好,可又有谁知道她曾经也在大庭广众之下摔过狗啃泥呢?”
冯周着实被这黑历史震撼了一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旁边的几张照片吸引过去。
那些照片上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的婴儿肥,笑得灿烂。
在父母身前拿着比赛证书的笑,第一次骑儿童单车的笑,还有抱着花站在“六一文艺汇报表演”横幅下的笑。
他无端想起了虞少淳现在的笑,少了几分童真,又多了点玩世不恭和叛逆。
但和之前的一样好看。
“......所以说小冯你懂了吗?”沈盈盈结束了她关于“表演”的讲座,“贵在勇敢而不怕丢人。”
冯周回过神来:“表演多了就不害怕丢人了吗?”
沈盈盈严肃地摇摇头:“不,表演多了就意味着丢人丢多了,丢人丢多了,就习惯了。”
***
他从沈盈盈手下解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过九点了。
冯周从小到大受过很多折磨,有精神上的也有肉.体上的。
而刚才他所受折磨的程度在心中暂时是仅次于跑一千米的存在。
虞修睦坚持洗完了碗后再回公司开会,错过一台好戏,剩虞少淳和虞思璇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欣赏冯周的挨训之旅,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
没朋友爱的。
虽然真的很羞耻,但冯周意外地居然不觉得别扭。
反而自己念着台词的时候也有点想笑。
折腾了一天又是做饭又是吵架还挨了揍,冯周觉得有些疲惫,简单地洗漱了之后,依旧顽强地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生物书,翻开上次看到的那页。
虞少淳洗了头没吹,湿漉漉地从卫生间回屋,就看见冯周捧着本书靠在床头,眼镜滑到鼻尖上,嘴里念念有词。
“生物”俩字明晃晃地闯进视线。
“拜托,别学啦,”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要是以后去哪个公司工作,肯定是天天按时打卡上班下班的劳模,老板看了都要感动到落泪那种。”
冯周扶了下眼镜:“有空就看看书记知识点,比一些人临时抱佛脚强。”
“一些人”被戳了痛点,张牙舞爪地要挠他:“那是我聪明!我过目不忘!你就是嫉妒我!”
他说得确实没错。
在搬来做同桌的这段时间里,冯周用心地观察并记录了这位前宿敌现男友的学习状态,总结是就这态度如果没那个聪明脑子他可能连全校前200都考不进去。
冯周对他的恼羞成怒早有防备,伸手一拦:“去把头发吹了。”
“不吹,吹了发质容易变差,”虞少淳说,“等自然干。”
他似乎连擦头都懒得擦,水珠一串跌在地板上,从门口到床边留下道印子。
冯周瞥了眼四敞大开的窗正快乐地往屋里灌风,叹了口气,从一边的床头柜上捞起电吹风插上电,对虞少淳招招手:“来。”
虞少淳坐在床沿上,冯周拿着吹风跪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