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uperLee
不远处传来几声低低的压抑的兴奋尖叫,我不用看都知道,又是那些大学女生在咋咋呼呼。我无奈转头,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的动作还没做成,就看到晏明朗不知何时站在我们不远处。
他看着我和陈谨,黑色的眼眸如一汪万丈潭水,深不见底。
我没有告诉他陈谨和晏明河的事,我想晏明河也绝对不可能把这种污点告诉他。
我这几天对陈谨格外温柔珍惜,晏明朗看在眼里,却一直没有说什么。
很多事情,压抑久了就会爆发,即使他知道我对陈谨的感情虽然超过友谊,却永远不会是爱情。但人在面对爱情时都会变成小心眼的人,即使冷静自持如晏明朗也无法例外。
只是那个临界点似乎还没有到,他转开脸,和周舟说了什么,然后我看到他绕过重重书架,应该是去找Vito了。
至今我和他之间的事仍是一团乱麻,暂时的平衡终究会被打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但我现在无暇顾及我自己。
我只希望陈谨能够好好的,否则我又有什么脸自己幸福?
我一直以为,陈谨是现阶段打破我们之间和谐气氛的唯一变数,没想到,还有别的。
我每天的生活轨迹几乎一成不变,所以当一个人想找我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找到。
那位从骨子里就透着优雅高贵的夫人走进书店,谁也不会认为她是来买书。即使看得出她身上的书卷气,然而买书这种事,自然会有人为她打点,根本不必她亲自动手。
那位夫人走进大门,视线在店里微微一转,身后跟着的保镖一样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朝我的方向指了指。
她看向我,朝我走了过来。
“请问您就是Kent先生?”
她的英文很好,好到算是我遇到过的口语最好的Z国人。我记得她似乎是某个大学的外语教授。
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我依稀记得她的长相,然而那时,我只不过是“陈谨的朋友”,所以她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何况,六年后,我和那时的我已经大为不同,她不认得我也很正常。
我站起身来,礼貌地躬了躬身。
“是的,夫人。”
她看着我,探究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得体惯了的人,脸上微微的笑容恰到好处。她朝我点头示意,然后自我介绍:“我是晏明朗的母亲,苏美兰,在H大教书,你可以叫我苏教授。”
“苏教授,您好。”
“您好,Kent先生,”她伸手和我一握,“请问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聊一聊。”
“当然。”该来的总会来,其实从晏明河那里听来的故事,我大概可以猜得到她找我是为了什么。
她点点头:“那就请跟我来吧。”
周舟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Vito正在里面的书桌旁看书,看得太入迷,什么都不知道。我走在苏教授的身后,朝他的方向指了指。周舟点了下头,朝苏教授扫了一眼,我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我们没有走太远,来到距离书店五分钟车程的一个环境很好的餐厅,这里提供下午茶,这样不上不下的时间来这里的人很少。
我们在角落里坐下,那个保镖模样的男人亲自去点了餐,然后守在旁边,没有让人靠近。
苏教授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淡淡地看着我。
她并没有一上来就提我和晏明朗的事,而是问了我一些类似于我的工作、家庭状况等等的问题。其实这种事,她并非不知道,我们都心知肚明。
她问一句,我答一句,我的回答很简短,长篇大论并没有必要,毕竟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不过是缓和气氛的一种手段而已。
当餐点上齐之后,她终于进入正题。
“你现在和明朗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不算在一起,但住在一起是肯定的。我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
她心里早有想法,我的回答并不重要。
她说:“Kent先生,明朗是我们晏家唯一的男丁,我想你和他在一起并不合适。”
我点点头:“您说的很有道理。”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赞同她的说法,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惊讶,她微微一顿,趁热打铁:“所以你是否愿意离开明朗?”
我说:“苏教授,很抱歉,有件事情您可能搞错了。”
她微微蹙眉。
“不是我不愿意离开晏,而是他不愿意离开我。我想您大概不会不清楚我们的事,我回来,为的是公事,而不是追溯六年前的感情。”
她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表情缓和了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没有打算和明朗复合?”
“不,”我微笑着摇摇头,“我还在考虑。”
她终于维持不住优雅从容,脸色一下沉了下来:“Kent先生,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很无辜:“并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她缓缓吸了口气,转开脸,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我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就在我奇怪她为什么还没有拿出当年对待庄羽的招数时,她果然说:“只要你离开明朗,不管你需要什么,晏家都会满足你。”
“真的吗?”
“当然。”
我在思考。
她发现我在思考,似乎松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想了很久很久,却想不到,我到底需要什么。
其实我有很多需要的东西,但那些东西我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强求?没有什么人一生想要的都可以拥有的不是吗?
苏教授在我长久的沉默中已经非常急切,以至于当我转头看向她时,发现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不管是身体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都透出一种渴望来。
我在她的期待中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她的涵养几乎要因为我的这句话彻底分崩离析。
“Kent先生,你是在耍我吗?”
“苏教授,您是长辈,我尊重您,但很抱歉,我真的不能满足您无理的要求。晏明朗的确是您的儿子,是晏家的继承人,但如果连喜欢一个人都要被左右,那么他和傀儡有什么区别?何况,”我顿了顿,“您无权干涉,也无法干涉他,不是吗?”
否则,又怎么会找上我呢?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太直接,她的脸色很难看。
像晏家的长辈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也没遇到过几个外人敢和他们这么说话吧。
可我只不过是说了事实而已。
不管我和晏明朗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那是我和他的事,别人有什么资格干涉?我也是为人父母,可对于Vito,我只希望他一辈子快快乐乐,除了引导他不要误入歧途,我不会干涉他任何事。
晏家人大概铁了心想要拆散我和晏明朗,即使我还不知道我们是否会长久地在一起,但我不能苟同他们想要用金钱或者别的什么来诱惑我让我们分开的做法。
庄羽有庄羽的苦楚,而我,除了Vito,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苏教授的出现,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他们现在还没有注意到Vito,如果哪天把主意打到Vito身上就不妙了。
而且,我到现在还有一件事不确定。那次拜托了晏明河帮我拿一张晏明朗小时候的照片,可后来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
我仍旧不知道Vito和晏明朗长得像不像。
我和晏明朗之间的事还是不上不下的没有了结,Vito的身世,我始终没办法说出口。其实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即使晏明朗知道Vito是他的孩子,大概也不会和我抢。但世事难料,如果最后我们没办法走在一起,提前曝光真相既然没有任何益处,那么暂时仍旧维持这个秘密,是最好的选择。
第69章 洪义洪武
苏教授临走时,给了我一张名片。
她已经平静下来,维持着良好的教养和风度,语态得体:“Kent先生,请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等您的电话。”
虽然我并不认为我会给她打这个电话,但出于礼貌,我还是把它放进钱包夹层里,对她微微躬身:“再见,苏教授。”
她深深看我一眼,朝我点头。
她大概是不想节外生枝,让司机把我放在书店旁边的街角就离开了。
我目送那辆车离开,转身往书店走去。刚走到街头,就被堵住了路。
触目所及是两个身材十分高大健硕的男人,我脸色微微一变,抬起头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是受兰卿的指使绑架我的那两个人。
这次他们没有戴口罩,但都是和上次差不多的鸭舌帽黑衬衫牛仔裤的打扮,不管是露在外面的手臂还是脸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其中一人的手臂上还纹着龙腾虎跃的刺青,看起来仍旧威慑力十足,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很明显在绕道走。
他们想做什么?
虽然此时此地是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可我仍旧因为寻仇的猜测而白了脸。
大概看出我的脸色不对,那两人连忙退了几步,和我拉开了让我能够安心的距离。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却仍旧带着戒备。
那两人都是一张标准的硬汉国字脸,面如刀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说话也是平板生硬。
纹着刺青的那个男人说:“Kent先生,请不要害怕,我们并没有恶意。”
虽然在他们后退时我就感觉得到,但此时直到听到他的话我才稍微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完全放松,迟疑了一下,我问:“那你们……找我是想干什么?”
他微微侧开头,黝黑平板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颜色稍淡的耳朵尖却在那一刻似乎有些发红。他不太习惯地轻声说:“上次的事,很感谢您从中斡旋,我们是来感谢您的。”
另一个人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竟然捧着一捧玫瑰花:“Kent先生,请收下吧!”
这一幕太过诡异惊悚,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捧着玫瑰花的那个男人见我不接,眼神飘忽而黯淡,一下子磕磕巴巴起来:“你,你不喜欢吗?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该、该送什么……”
我“呃”了一声,顿了两秒,上前两步把那捧花迅速地接了过来。
他们好像松了口气,面上却仍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刺青男说:“上次的事真的对不住。我们兄弟本来已经洗手不干多年,只是突然急需一笔钱,才接了这生意。本来打算办完拿着尾款远走高飞,”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匆匆扫了我一眼,“薛先生只断了我们一根手指便不计较,我们也无需背井离乡,已经太宽宏大量。Kent先生,我们兄弟没什么本事,就只有点力气和身手,薛先生和两位晏先生不允许我们接近您,但我们会在暗处保护您,直到您安全回国。”
“不用了,”我连忙说,“那件事我们算是扯平,你们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我们在道上混了十几二十年,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您帮了我们,我们必定要回报。kent先生,如果您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不会出现,您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
我来回看着两个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你们了。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刺青男说:“我叫洪义,他叫洪武,我们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