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陆
小满跟郑安宁一起去了被分配到的教室,还没到班级门口,已经听到了各种杂乱吵嚷的声音,老师家长的安抚声,偶尔夹杂着孩子怪异的嘶吼声,还有拍桌子的声响。
小满已经预料到,开学第一天总是不好过的,一群原本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孩子,就要离开父母身边,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跟舒适区,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感到害怕跟抗拒是正常反应。
小满是从后门进的教室,正好看到两个后排的孩子正在打架,小满跟郑安宁跑过去拉开两人,孩子家长发现后闯进教室,情绪也是异常激动,几人推搡间郑安宁被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用力推到一旁,小满正好在他身侧,本想扶他一把,结果自己不小心撞到桌角,就这样受了伤。
最后郑安宁对郑兰说,他是为了保护他才受的伤,紧接着整个办公室的老师也都这么说,好像整件事看起来这是事实,可是说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小满一路上已经想好措辞,绕过郑安宁的部分,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受的伤。
夜色渐沉,青黑天幕逐渐笼罩在南城之上,街边的路灯也亮了,透过出租车的后窗,模糊了两人的轮廓。
小满的左手一直被握在李希维的手心里,下车时已经出了一层汗,手心手背都有点潮湿。
刚到小区楼下,小满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他直觉发信息的人一定是郑安宁。今天他在拉架过程中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郑安宁看到之后把他的手机拿了过去,最后存了他的号码。
小满又想起李希维之前说过让他别再跟郑安宁联系的话,被握着的左手下意识捂紧了口袋。
李希维原本并没在意短信,可是看到身旁人的反应,松开了牵着的手,侧身蹙眉看小满,摊开掌心把手伸在他跟前,“手机拿出来。”
小满无奈,只得掏出手机,果然是郑安宁的短信,页面显示的备注是“安宁”,这也是郑安宁自己备注的。
李希维先是盯着备注看了一会儿,点开信息,小满也掂了掂脚,小心翼翼往他胸前凑了凑。
“小满哥,头还疼吗?对不起,害你为我受了伤,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也在意我啊,毕竟那是你下意识的反应。”
李希维刚看完,紧接着又进来第二条信息:“小满哥,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并不比李希维差,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你回复。”
小满也看完了两条信息,紧张的在李希维身边伸了伸手,拿不走手机,最后换成拽着李希维的衣角。
李希维两条短信反复看了很长时间,脸色比天色还黑,捏着手机的手指压迫着屏幕,手背青筋凸显,最后摁了锁屏键,屏幕变黑,短信消失,问小满,“回家,你跟我说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力忍耐之后的压迫感,又好似裹了一层寒冰,冷得小满一个哆嗦,想退后一步,却被李希维一把搂住了腰,收紧了手臂,动弹不得。
小满被李希维半搂半抱着回了家,一进门,他就松开了小满,把手机摔在了沙发上,咚的一声,最后手机从沙发上弹落,掉在地毯上。
他又从书房找出笔跟纸,“到家了,你跟我说说,你跟郑安宁是怎么回事儿!上次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我不会跟他再有联系。”
小满手里拿着笔,手指搅着缠绕在一起,指甲戳着白纸,想起上次李希维给他搬家时在巷口很他说的话,明明连反驳的机会跟时间都没给他,他自己一个人下好霸道的命令,就要他遵守他定的规矩。
但就事论事,刚刚的短信实在太过暧昧,任谁看了都会多想,而且他自己也不想跟郑安宁有过多牵扯,若说现在的李希维给他的是压迫,那每次见到郑安宁,他带给他的则是莫名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慌。
小满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情跟李希维解释清楚,并且表示不会跟郑安宁有来往之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李希维只有一句话:“你明天别去上班了。”
小满不同意,坐在沙发上,一个字也没再多写,他很想继续留在学校,他自己以前上的就是特殊学校,正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所以更加知道聋哑孩子要比正常孩子在接受学习教育时付出更多,太不容易,他很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零星一点也好。
李希维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小满本以为按照他霸道的性格一定会坚持自己的决定,没想到李希维会妥协。
“你想继续在那上班可以,以后别再跟郑安宁接触,就算碰到了,也要离他远一点,”李希维说完之后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钉在房间里的虚空角落,“要不然,我就去学校把你揪回来,然后把郑安宁丢进河里喂鱼。”
他说完,弯腰把地毯上的手机捡了起来,拉黑了郑安宁的手机号,又把手机丢进小满的怀里,“我出去一趟,你先吃饭,不用等我。”
小满接收完李希维刚刚说的话,走到门口时发现电梯已经关了,他跑过去拼命按了几次电梯按钮,可电梯已经下行,等到另一部的时候,门口已经全无人影。
重新回到家里,才发现房门已经紧闭,而他刚刚出来时没拿钥匙,身体里顿时生出了沉甸甸的无力感,压得他思考不能。
他走到楼梯口处,坐在台阶上,理智根本维持了多久,他便开始胡思乱想,李希维出去了,留他自己在家。
他会去哪?会不会不回来?可这里是他家,应该会回来的,那他几点回?
想着想着,最后只剩脑后伤口针扎一样刺痛感,慢慢延伸,直到胸口也牵扯着一样的疼痛。
小满第一次体会等待的感觉,原来相同的时间里,在等待下会被无限的延伸拉长,明明是一眼的时间,可反复揉捏后,根本望不到尽头。
小满听到电梯“叮咚”一声,这里是一层一户,到这层的一定是李希维,他身体已经先于一直作乱的大脑做出了选择,人已经从台阶上跳起,跑到了电梯口,侧身站在出口处,手臂紧贴着大理石墙壁。
李希维手上还拎着头盔,脸上阴云密布,刚迈出电梯,就注意到了电梯口旁的小满,他的手指捏着裤缝,看到他走出电梯后想往前走一步,最后却又瑟瑟缩着肩膀,若不是因为大理石墙面,他想他也许会把自己嵌进墙里。
自打他跟小满说了自己是李然后,小满在他面前犹如迎着朝阳的玫瑰,他都快忘了小满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因为不确定,想靠近却又不敢,眼里尽是迷茫。
现在朝阳不再,玫瑰好似被暴雨打过,耷拉着脑袋,眼眶发红。
李希维低头看着这样的小满,胸口酸胀得厉害,“你怎么不在家等我,我就是...出去一趟,才四十分钟。”
原来已经过了四十分钟,已经很久了,小满想。
李希维对着小满伸出手,这回小满没再犹豫,抓着李希维的手,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勒住了他的腰,怕他再跑出去一样,感觉到了熟悉的体温,刚刚一直没有着力点的飘忽感才一点点散去。
等小满完全找回呼吸,才感觉到耳朵贴着李希维的胸膛处跟自己相同频率的剧烈跳动,手心的触感是冰凉的潮湿感,原来李希维的后背上全是汗,发梢还在往下淌着汗珠,滴在小满的外套上,洇出一片潮湿区域。
李希维花了四十分钟,去了练车场把自己身上的力气耗尽,若是他有力气,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但抱着怀里的人时,刚刚消耗完的体力也瞬时回满。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你乖一点,我真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暴露我所有的劣性。”
小满想不出自己哪里不算乖,也想不出李希维的劣性,他现在只知道他回家了。
李希维揽着小满的腰开了门,房门刚刚带好,他一个转身,双手已经托住了小满的大腿根,迫不及待把他抱在了自己的腰上,他把小满的后背抵在门口的玄关柜处,又害怕碰到他脑后的伤口,用手心虚虚的挡在他脑后。
小满被突然举高,双手直接搂上了李希维的脖子,双脚攀在他的腰上,这样的姿势,他比李希维要高,所以他低着头,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眨眼睛时睫毛都会碰在一起,酥麻一阵,盖过了脑后伤口的疼痛。
两人的唇此时都是微张着,李希维仰了仰头,用上唇在小满的唇峰上来回蹭了蹭,每碰一下,小满的呼吸更沉几分,难耐得缩着脖子。
“小满,对不起??,下次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家里了,”两人双唇贴在一起,李希维的声音跟温度先是从嘴唇开始,最后才传进小满的耳中,又一点点浸满了他已经迟钝的心脏上,“今天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先放过你。”
第19章 你也姓萧,你也应该去死
小满因为脑后的伤,一整夜都是趴着睡,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脖子僵硬的厉害,又酸又疼,好不容易翻了个身,避开伤口,侧躺着,还压着小半边脸。
正面对上李希维安睡的侧脸,小满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这里的卧室不像他以前的出租屋,三层防光窗帘可以把晨曦光照挡得密实,昨晚睡前窗帘拉得不算严实,透进卧室的小缕光丝足够他看清眼前的人。
小满伸出手指,在空气里描摹着李希维的五官轮廓,距离越来越近,到底还是碰到了他额角的头发,匆忙屏息收手,搭在自己酸胀的脖子上。
李希维睡梦里感觉到一阵搔痒,动了动唇角,勉强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他用手揉了揉眼,看到小满的手按在脖子上,问:“是不是趴着睡脖子酸?”
刚睡醒的人嗓音沙哑,羽毛样刮得小满耳垂都起了痒,原本按在脖子上的手也挪到了耳朵上。
李希维直接把小满的手拿了下来,重新阖上眼皮,把自己掌心贴在小满的脖子上,用手指揉捏,动作很轻,又问:“还疼吗?”
小满把手伸进被子里,手指钻进李希维另一只手的掌心里,写了一个“不”字。
他写得很慢,一笔一画,指腹滑过哪里,哪里就是酥麻感的开始,爬过身体的每寸皮肤。
好在这个字的笔画不多,不然李希维大清早可能就会面临呼吸困难的窘迫境地,倒也彻底清醒,但嗓音却还沙哑,也更紧绷,“在我的手心里写字这样的事,以后仅限于在家里。”
小满不解,还想再写,李希维已经握紧了他的手指,,“医生有没有说大概几天能好?”
小满这次没写,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天?你都受伤了,怎么上班呀?”李希维语气带着不悦,说完后又解释,“我是说,你受伤的这几天也要去吗?都不让你休息吗?起码也得等你伤好了之后再去吧。”
小满伸出胳膊在背后的床头摸索了几下,李希维已经把手机递给了他,“已经8点了,昨天你是七点去的。”
小满没定闹钟,他今天本不打算去,郑兰昨天让他在家休息两天,等他拆了纱布之后再去,他原本觉得他的伤没什么大事,不用休息也可以去,但想想李希维,还是决定休息两天,他心里隐隐能感觉出李希维的隐忍,虽然这件事看似已经平静的解决,却他还是能觉出围绕在李希维身上的克制的压抑的气流。
他往李希维肩膀上靠了靠,李希维知道他这算同意了,方才的不悦退去,开始安排今天的事,“上午我先带你去医院换药,然后跟我一起去训练场,不过场地有点吵,你若是不想去,去过医院之后我就送你回来休息,下午我就能回来陪你。”
小满在他怀里点点头,他想去,他想更了解他,以前没有过休息日,每天都很忙碌,却也都是重复,一天又一天,以至于现在回想,竟找不出几件多么深刻又不得了的事能让他咂摸一下那时的心情。
两相对比,这样平常的早晨,这样温暖的温度,一天竟也能抵过过往万千枯燥的开场,所以怎能不沉沦?人总是如此,当你得到过奢侈的美好,便再不想要贫乏的往复。
小满也不例外,他享受现在,像是无波无澜的水面,他仰面躺在甲板上,只有温柔的风拂过身体。
早饭后,李希维出门前头发还没梳理,他进卫生间在镜子前胡乱用手抓了两把,用黑色皮绳扎了一半。
小满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弧度起伏正好侧脸,睫毛很长,即使是侧脸,也太容易能抓紧别人投过来的目光。
李希维嘴里咬着皮绳,在镜子里用余光看向小满,“你会扎头发吗?”
小满冲着镜子里的李希维点点头,以前在福利院,很多小妹妹的头发都是小满扎的,他会扎各种发式。
李希维一把扯下刚刚扎上去的发绳,“刚刚扎的不好,你帮我再扎一次吧。”
他说着,从卫生间里走出,坐在沙发上,把发绳给了跟过来的小满。
小满把发绳套在自己的手腕上,从李希维脸侧头发开始梳起,手掌心里的头发不硬不算软,长度刚到肩膀,虽说是长发,可在李希维脸上丝毫不显丁点女气,透着浑然天成的独特。
头发扎好,李希维说:“以后你每天都给我扎头发吧。”
小满自然愿意,他已经在想可以在李希维的头上做哪些发式,虽然想象出来的都是女式,但在家里试试应当可以吧?
李希维不知小满心里所想,拉着小满出门直奔医院,原本小满说只要找家附近的小诊所就行,只是换药而已,可李希维坚持去了医院,还挂了专家外科号。
排队检查耗去不小时候,拿药的时候李希维怕小满跟着跑来跑去会头疼,所以让他坐在等候区等他。
外科人多,诊室外排队等待的人更是不少,小满环视一圈,找到一处角落空位走过去坐下,他的座位旁边,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女人,左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只拐杖搭在椅背上,握在手里。
她在打电话,操着一口南城本地口音,“医生让我住院,妈的想坑老娘的钱,不就是被划了一刀吗?我打破伤风就花了一百多,还想要我住院,没门,我有钱还不如出去买酒喝,我还痛快!”
电话那边的人应该是在劝她,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你不用劝我,什么?你给我钱?那倒是好,你打我卡里,我立马办住院手续去...”
“放心,我肯定住院,不去买酒,等我回龙洞街时一定陪你...”
女人打完电话,心满意足的呵呵一笑,“大傻帽一个...”
小满越看越觉得女人的背影很熟悉,等她挂了电话,坐正身体,他看着她下巴上的黑痣时再也坐不住了,上前抓住了女人的胳膊。
女人大叫一声,“流氓啊,你抓我胳膊干什...”等到女人也看清小满的长相之后,用力甩开了小满的手,嘴唇颤抖。
小满刚刚认出人时他是欣喜的,但女人跟小满的情绪截然相反,她是愤怒,满眼狠戾,猛地站起身,却因为一条腿受了伤,脚下不稳,身体向座椅后倒去。
小满赶忙上前扶住她,却又被她一把推开,小满被推坐在地,还想过去扶她,却被女人抡过来的拐杖再次打倒在地。
“你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女人披头散发,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小满一样,“我不想看到姓萧的任何人,你滚开,萧满,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恶心,你跟你爸爸一样恶心...”女人歇斯底里,她若是没有受伤,可能会过来把小满撕碎。
周围乌泱泱围过来一圈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小满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赤裸裸的厌恶,这是他从没想过的情况,他以为再次见到林虹,她还会跟以前一样,温柔的牵着他的手,分给他爱吃的东西,摸摸他的头,毕竟,这个世上,他们算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林虹右手颤抖着,几次想扶着拐杖站起,都没成功,小满动了动身体,几次想起身帮她,可都被林虹的恶言恶语制止。
最后林虹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站起身,她胳膊下架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小满身边,居高临下,“萧满,我听人说你成了哑巴,你不会说话了?我看你是不敢开口吧,你是装的吧?”
小满牙齿咬得泛酸,不再仰头看林虹,视线留在拐杖底端已经被磨出了毛刺边的木头。
女人咬了咬腮帮,继续道:“你那天在柜子里,那你为什么不出来?你为什么不救妈妈?你为什么躲在里面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林虹的一声声质问,像把带着倒刺的弯刀,直直插在他的胸口,拔出来后连皮带肉,血淋淋一个大窟窿。
“都是因为姓萧的,我才没了妈妈。”林虹声音越来越小,“你也姓萧,你也应该去死。”
林虹最后的话用的不是南城方言,而是只有小满可以听得懂的语言腔调,可是,我也没了妈妈呀,小满想,他又该去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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