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丧丧又浪浪
站位过程中,陆仅低头€€说:“一会我先冲。”
按照原本的计划,开跑后一人先冲,依照童天骄的性子,一定忍不了有人跑在他前€€面,势必会上来€€追,先冲的那个人负责竭尽全力跑,耗童天骄的体力。
而另一人先保存战斗力,保证不被€€俩人甩得太远即可,等€€先冲的人完成使命,他再冲刺。
这个法子孤注一掷,而且得以牺牲一人为代价,至于实际的成功率有多€€少,他们都没有把握,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败童天骄的法子。
裴箴言自€€告奋勇当先冲的那个人,因为他还擅于言语挑衅,童天骄肯定会回€€怼,跑步过程中开口说话会大大浪费运动员的体力。
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血太厚了,能耗一点€€是一点€€。
可让陆仅主动去挑衅别人……裴箴言不太放心:“你行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陆仅心累地反问,“你都在那么多€€人面前€€夸下€€海口要跑第一了,我还能看着你丢人吗?”
裴箴言性格使然,天生喜欢热闹、喜欢跟人贫嘴,尤其跟女孩子,试问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冲着你撒娇,哪个男的顶得住,反正他是戒不掉。
不过陆仅舍不得他丢人这点€€,他非常受用,比几十上百个学€€妹一起对他撒娇还受用。
他今天一天所有的不开心都烟消云散。
哨声一响,陆仅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蓝色身影像一只矫健的豹,直接甩开其余选手。
有人呐喊,有人尖叫,只是但凡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不可能看好这种行为,长跑是个耐力活,最忌讳一开始就把体力用完。
但不管怎么说,全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童天骄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继而奋起直追,他长期训练,耐力够造一波。
陆仅的跑法完全是短跑的架势,童天骄暗骂着“疯子”追上陆仅,以为自€€己跑到第一就能成为全场的焦点€€。
可他们路过之处,观众喊的名€€字都是“陆仅”。
童天骄一时间€€恼怒不已,撒足狂奔了一段路泄愤。
即便是专业运动员,也没法以短跑的速度跑完长跑全程,可他一放慢步伐,陆仅就追了上来€€。
俩人并驾齐驱,陆仅扭过头€€,头€€发被€€疾跑带起的风吹向后方,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专业运动员也就这点€€水平?”
童天骄受到了奇耻大辱,较真反驳:“我只是懒得在校级运动会上动真格,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人。”
“你动呗,我拭目以待。”陆仅说。
童天骄本来€€不准备说话了,但他转念一想,自€€己面对的只是是非专业选手,根本就没有任何€€威慑力,他不由得轻敌道€€:“陆仅,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个跑法后半段会废。”
陆仅“哦”了一声,明显没当回€€事,加速越过了童天骄。
童天骄没想明白年级第一的脑子怎么能这么一根筋,他不甘心地超了上去,再度开口:“不是,你一开始超过我有什么用啊,这一共七圈半呢。”
陆仅说:“我乐意€€。”
童天骄:“……我就看你能坚持到第几圈。”
裴箴言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自€€己与他们的距离,既不让自€€己落后太多€€,又不让童天骄产生危机感,前€€头€€的陆仅一直在以冲刺的速度和童天骄赛跑,一旦童天骄有所松懈,他就会追上去,逼得童天骄不得不加速。
童天骄根本没想到自€€己落入了陷阱,平时3000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因为陆仅,这一次他开局狂奔,跑得时快时慢,又不断张嘴说话用口呼吸,三四圈下€€来€€明显感到疲惫。
专业运动员尚且如此,更何€€况陆仅,早已筋疲力竭。
其实裴箴言没指望陆仅能耗掉童天骄多€€少血,跑了一圈以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计划过于天真,即便联起手来€€,专业运动员的水准恐怕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挑战。
但陆仅的耐力远超他的想象,竟能在作大死的情况下€€,牢牢扒了童天骄四圈不放。
童天骄也要疯了,他明明能看出陆仅已经接近极限,第一圈最后那会呼吸就明显变粗,按照他的经验判断,陆仅大概率第二圈就会掉队。
但陆仅就这么坚持了四圈还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双目赤红,侧脸凸显着牙关紧咬的痕迹,一次又一次追上来€€,一次次开口挑衅。
这样的毅力,消磨的不仅是童天骄的生理体力,更是精神意€€志力。
童天骄都没想明白是什么在支撑陆仅。
“我靠……”又一次被€€陆仅追上,童天骄快崩溃了,“你为什么非要追着我?”
陆仅体力不知道€€第几次突破极限,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承受着可怕的压力,他整个人紧紧绷着,不敢松懈分毫,因为一旦松懈,他怕自€€己就再也跑不动了。
喉咙仿佛有把火在烧,呼吸都艰难,就连开口说一句话,他都需要提前€€花几秒钟凝聚力气:“想多€€了,我正常跑而已。”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豁口参差不齐的刀生生刮过他的咽喉,短短一句话他停顿了四次才说完。
“你没有胜算的。”童天骄语气带了丝怜悯,“我并没有用尽全力。”
“那你用啊。”陆仅想扯起嘴角笑一下€€,但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都已经做不到。
童天骄:“我不会傻到在前€€面就把力气用完。”
陆仅不断强迫自€€己忽略肉身的感受,耳朵在轰鸣,听不到操场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眼前€€全是花的,只留了模糊的一线,他甚至快要忘了如何€€呼吸,所有的身体机能都在为机械的摆臂和迈腿让道€€。
巨大的痛苦之下€€,时间€€变得漫长无比,每一个瞬间€€都被€€放大,无限拉长,永远都到不了头€€似的。
不能停,还不能停。
他每耗掉一点€€童天骄的体力,裴箴言的赢面就大一分。
从€€第四圈开始,裴箴言就做好了随时接力的准备,以他对陆仅的了解,陆仅已经撑不下€€去了。
可陆仅就这么继续跑着,一直跑着,熬完第四圈,又开始第五圈。
场上观众疯了,整齐划一地喊起陆仅的名€€字,就连刚才答应了为裴箴言加油的学€€妹们也开始疯狂为陆仅加油助威。
高二七班快心疼死了,熊大骂高二八班:“难道€€你们班裴箴言合作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大神跑断腿?那他妈是童天骄啊!”
“帽子不要乱扣!”大圣反击,“这跟我们市花有什么关系,你们心疼那你们叫陆仅别跑了啊,弃权还不简单吗!”
吵着吵着,陆仅和童天骄跑近了,两个班没闲暇骂对方了,开启了加油模式,七班给陆仅,八班给童天骄€€€€他们已经不指望裴箴言拿第一了,现在就盼着童天骄打€€败陆仅。
到五圈跑完,陆仅真的再也支撑不住,他茫然四顾,想给裴箴言眼神,但他不知道€€裴箴言在哪个方向。
他已经看不清了。
颓然跪摔在地的那瞬间€€,灭顶的痛苦海啸般席卷而来€€将他淹没,所有的毛细血管好像都要爆炸了,每一根筋脉都在爆裂,他知道€€到自€€己的双膝重重磕到塑胶跑道€€上,但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因为这点€€痛已经微不足道€€。
他竭尽自€€己所能,榨干自€€己的能量,给裴箴言争取了五圈。
看台一片唏嘘,童天骄跑着跑着发现身边没人了,回€€头€€一看,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他从€€来€€没跑过这么费劲的长跑,大喘着气留下€€一句话:“一开始跑那么快有什么用?我早就跟你说了吧。”
他和陆仅把剩下€€的人甩开了至少半圈,大部分已经超过一圈,最慢的甚至超过了两圈。
陆仅停下€€的那一瞬间€€,裴箴言接力暴起。
“我艹!”西游组同时爆发一声惊叫。
七八两班别的学€€生终于明白过来€€裴箴言和陆仅所谓的合作到底指什么。
陆仅砍了童天骄大量的蓝血,也深深干扰了对方的心态,换了普通人已经不堪一击,但童天骄的血太厚,裴箴言根本不敢轻敌,何€€况他还落后半圈,必须以短跑的冲刺力跑完接下€€来€€的路,才可能拼得一分赢面。
他这辈子不曾跑得那么快,快速跑动带起的气流贴着他的耳廓落在身后,又迎面不断扑来€€,是连绵不绝的夏季般灼热的风。
童天骄很快发现了他的意€€图,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这俩人合起伙来€€摆了一道€€,骂了句脏话后,同样开始加速。
冲刺的速度之下€€,裴箴言的体能很快开始抗议,而且前€€面为了配合陆仅和童天骄的速度,他的体力也已经用出去很多€€,冲了半圈他就开始感到滔天的疲惫。
他距离前€€方那个仍无力站起来€€的人影越来€€越近。
陆仅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视力还是非常模糊,但他能隐约辨认裴箴言,很奇怪,他至今还感觉不到膝盖的痛,却能感受到裴箴言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重量。
他用好不容易凝起来€€的一星半点€€的力气,给裴箴言比了个口型。
裴箴言认出来€€了,陆仅说:“Bro。”
他本就非常坚定,陆仅这一句话出来€€,像一股力量浸灌他的四肢百骸,他看了陆仅最后一眼,提速跑过。
裴箴言和童天骄开启完全可以用不要命来€€形容的角逐,看台上呐喊声震天,惹得高三和周围的小区全探头€€来€€望。
得知俩人意€€图的时候,七班是觉得很不公平的,因为裴箴言才是跑到最后的人,陆仅前€€半段的努力等€€于祭天,但八班非常慷慨地说:“这场的名€€次对半分,赢了算你们陆仅一半功劳。”
七班这下€€满意€€了,帮八班一起给裴箴言加油。
两个班很多€€人把喉咙都喊哑了,裴箴言跑过两个班面前€€的时候,与童天骄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看台上要疯了,拍手跺脚尖叫,用所有能发出的声音给他加油,等€€到目送他跑远才稍稍消停些。
“我日……我差点€€以为我在看奥运会。”
“市花居然能跑这么快,我特么以为他装了个风火轮。”
这种时候,裴箴言其实已经没有班级荣誉感的概念,更别说惦记灭童天骄的威风,他什么都管不了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让陆仅的努力白费。
这个脸皮最薄、最讨厌无效社交的人,仅仅因为他跟高一学€€妹几句嘴炮,愿意€€放下€€身段,像个傻-逼愤青似的一遍遍挑衅童天骄。
为了给他争取到最大的赢面,愣是死死跟了专业运动员五圈。
他都没法想象是什么支撑陆仅跑完那五圈,他不过冲刺了一圈,就已经筋疲力竭。
汗如雨下€€,滚进眼睛里又痛又痒,他顾不上擦,模糊视线两端的人和景飞速倒退,他短短的指甲死死陷进自€€己的掌心,希望以疼痛维持清明。
他再次路过陆仅的时候,陆仅非常勉强地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欲坠。
回€€首这么多€€年,这好像是裴箴言第一次看到陆仅这般狼狈的模样。
崩溃边缘的体力到达极限,没有被€€毁灭,而是更强壮,他身形陡然一轻,又一次加速。
赛道€€上第一二名€€之间€€的距离缓缓缩小,童天骄告诉自€€己不能松懈,他一个短跑运动员要是输了这场比赛,今后怕是再难抬起头€€,但他的轻敌让他浪费了太多€€不必要的力气,这会他也疲惫不堪,裴箴言不同寻常的速度,更是一步步摧毁着他的心理防线。
裴箴言第三次路过陆仅身边。
陆仅已经完全跑不动了,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在跑道€€上挪步。
这是裴箴言的能量站,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可以短暂地战胜痛觉的干扰,获取新的力量,带着陆仅追随的眼神,向对手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随着终点€€线越来€€越接近,场上的比拼进入白热化状态。
3000米,七圈半,最后半圈,裴箴言距离童天骄只剩寥寥一步,但想赢的又何€€止是他,杀红眼的更不止是他。
他真的尽力了,但他就是超越不了。
心灵的焦灼和身体的痛苦像两座大山,把他越压越紧,他感觉自€€己成了两个部分,一半已经熬不住,求他认命、认输;另一半不允许他放弃,催他迈腿的速度再快一点€€,步伐再大一点€€。
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情绪快把他整个撕裂,坚强的那一半苟延残喘地拖着软弱的那一半趔趄前€€行。
终点€€线已经近在眼前€€。
我要输了吗?裴箴言绝望地想。
满场的呐喊荡气回€€肠,但他确定自€€己听到了几十米路途之外、湮没在沸反盈天的吼声中、陆仅的叫他名€€字的声音。
也许是幻觉,但不重要了。
这一刻,他身体中剥离了一样东西,那是他无数次自€€我安慰但始终无法释怀的对过去两年的怨念。
他终于同意€€跟那两年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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